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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时,刺客们凶猛地围着他,乱哄哄的你拥我挤的瞎刺一气。但是没有一会儿工夫,他们突然向后退却——地板上的两具尸体无言地证明了国王的狂怒,尽管科南自己的手臂,脖颈和双腿上也受了伤并流血不止。
“懦夫!”里纳尔多尖叫起来,一面扯下他插着羽毛的帽子,双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光芒。“你们就这样从战斗中退缩,让暴君继续活在人世?如果你们这样想的话,那就滚出去吧!”
他冲向前,用剑疯狂地乱砍。但是科南认出了他,迅速有力地一斧砍断他的长剑,同时另一只手用力将他推倒在地板上。接着国王朝位于左手的阿斯凯伦特砍去,逃犯急忙低头向后跳开,这才勉强保住了自己的小命。恶棍们再一次围拢过来,只见科南把战斧抡得嗡嗡作响。一个披头散发的恶棍弯腰躲过斧头,俯冲到国王的腿下。他想抱住国王的双腿将其扳倒,但随即发现国王如同一座金刚铁塔般纹丝不动。他向上望去,只见战斧飞落下来,他已躲闪不及。与此同时,他的一名同伙双手举剑砍在国王的左肩甲上,一直伤及钢甲下的肩膀。瞬间,科南的胸甲上满是鲜血。
沃尔马纳急躁地向两旁推搡开攻击者,费力地挤到前面,朝着科南毫无防护的头颅挥出致命的一击。国王向下使劲一低头,长剑“唰”的一下从他的头顶上扫过,并削下几缕黑发。
科南将身体重心移至脚后跟,然后斧头从侧面抡过去。战斧“咔嚓”一声劈开了钢制胸甲,沃尔马纳瘫倒下去,他的整个左半身连同盔甲被砍了一个大洞。
“沃尔马纳!”科南气喘吁吁地喊道,“我认得你这个来自地狱的矮子——”
科南站起身,正好看到里纳尔多发疯似地冲了过来。他不顾一切,且毫无防护,全部的武器只是一把匕首。科南举起战斧向后跃开。
“里纳尔多!”科南焦急地大声喊道,“退后!我不想杀你…”
“去死吧,暴君!”疯狂的吟游诗人尖声叫道,低头飞冲向国王。科南迟疑着不愿出手,结果一切都太迟了。钢刃刺中了他没有防护的侧腰,引起一阵巨痛,这时他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极度绝望,他做出了反击。
里纳尔多脑袋开花,倒了下去,科南蹒跚地向墙边靠去,鲜血从他紧捂着伤口的手指缝间涌出。
“现在上啊,杀死他!”阿斯凯伦特大叫道。
科南靠在墙上,手举着战斧。他站在那里,好像一尊不可战胜的原始雕像——双腿分开,头向前伸着,一手扶着墙壁,一手高举着战斧;一块块钢铁般坚硬的肌肉纠结隆起,狂怒的表情像是在做死亡呐喊,他的双眼透过蒙在眼睛上血雾射出可怕的目光。人们踌躇着——尽管他们是一群疯狂而放荡的罪犯,但他们毕竟来自于一个被称作文明人的种族,有着文明的背景;而站在这里的是一个野蛮人——一个天生的杀手。他们不由得向后退缩,垂死的猛虎依然能致人于死地。
科南感觉到了他们的胆怯,他咧开嘴,露出悲伤而粗野的笑容。
“谁先死?”他从破裂而鲜血淋淋的双唇间含糊不清地说。
阿斯凯伦特像一只狼似地一跃向前,突然半截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停住,从空中一下子摔躺在地上,躲过了裹着风声朝他砍来的致命一击。当科南收回落空的斧头,将其再次抡出时,他狂乱地翻身爬起夺路而逃。这一次斧子砸进了距离阿斯凯伦特双腿旁边光滑的地板里有几英尺深。
另一个亡命徒错判形势,选择这个时机冲了上来,他的同伙们踌躇地跟随在他身后。他企图在西梅里亚人从地板上拔出战斧之前杀死科南,但是他打错了算盘。血红的战斧瞬间抬起,并向下砍来,一个鲜血淋淋的扭曲身体向后飞去,砸在跟在后面的攻击者的腿上。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歹徒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一个黑色丑陋的阴影越过墙头,落在地上。除了阿斯凯伦特,所有人都转过身去看怎么回事,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都像受惊的狗一样嚎叫起来。他们惊慌失措地叫嚷咒骂着,争相恐后地冲出房门,在走廊里尖叫着奔跑逃命去了。
阿斯凯伦特看也没朝大门看一眼,他的眼睛紧盯着受伤的国王。他以为是打斗的声音惊动了王宫,引来了皇家卫兵,虽然当时他也觉得奇怪,他那些穷凶极恶的恶徒们竟然会在打斗时发出如此惊恐的尖叫。科南也没有望向门口,他的双目燃烧着怒火,如同一只垂死的恶狼,死死地瞪着逃犯。在这个生死关头,阿斯凯伦特依然不忘他的玩世不恭。
“看来一切都要失去了,特别是荣耀。”他低声说,“不管怎样,国王将站着死去,还有——”无论他还想说什么,都已经不得而知了,因为话没说完,他就无声无息地向科南扑了过去。而此时西梅里亚人正不得不用握斧的手臂擦去遮住双目的鲜血。
但几乎就在他开始向前冲去的同时,有一股奇怪的气流突然袭来,一个可怕的物体重重地撞击在他的双肩上。他一头栽倒在地,伴随着一阵剧痛,一双大爪子抠进他的肉中。阿斯凯伦特在攻击者的身下绝望地挣扎,他拼命扭过头来,看见的却是一张梦魇般的疯狂面孔。他明白,蹲伏在他身上的这个巨大黑色的东西绝不是来自人类,或是任何一个健全的世界。面对着即将咬住他喉咙的淌着口水的尖牙,和那双死死瞪着他的黄色眼珠,阿斯凯伦特四肢瘫软,就像幼嫩的玉米苗遭遇致命的狂风而枯萎。
它那可怕的面孔不仅仅是一张野兽的脸。它可能曾经是一个古老、邪恶的木乃伊,被人注入了魔鬼的生命。逃犯睁大双眼,在疯狂中他觉得有一道暗影笼罩了他,他发现这张可怕的脸竟与他的奴隶索思…阿蒙有着一丝可怕的相似。这时,阿斯凯伦特的玩世不恭和无所不能的人生哲学早已荡然无存,滴着涎水的尖牙还未咬到他,他就鬼嚎一声,然后呜呼哀哉了。
科南一边摇晃着甩掉睫毛上滴落的血珠,一边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情景。开始他以为是一头巨大的黑色猎犬站立在阿斯凯伦特扭曲的尸体上,但随着视力的恢复,他发现那既不是一只猎犬,也不是一只狒狒。
听到阿斯凯伦特垂死的尖叫,他大吼一声,踉跄着离开墙边,鼓足勇气,用尽全身力量将战斧抛向正跳过来的恐怖东西。斧头砸在怪物的歪脑袋上,发出一声闷响,不仅没有砸碎它的脑壳,相反却斜飞了出去。国王被怪物巨大的身躯撞得飞起,落在了房间的另一端。
滴着涎水的血盆大口咬向科南挡在喉咙前的手臂,但怪物似乎并不急于咬死他。它残忍的目光越过科南被咬住的手臂直射进国王的双眼,此时,国王的眼中露出如同阿斯凯伦特毫无生气的双眼中一般的惊恐。科南感觉到他的灵魂正在枯萎,并且一点一点地被抽离开他的躯体,淹没在那双黄色的充满无边恐惧的深井,可怕而无形的混沌在他四周滋长,吞噬着他的生命和理智。那双眼睛变得越来越巨大,透过它们,西梅里亚人看见了外空间里的无形黑洞,看见了暗无天日的深渊,还看见了蛰伏在那里的地狱般亵渎神明的魔鬼。他想张开他流血的双唇,喊出他的憎恨和与厌恶,但从他的喉咙中发出的只是干涩的“嘎嘎”声。
但是这曾经让阿斯凯伦特吓瘫致死的恐惧却激起了西梅里亚人内心深处极度狂暴的愤怒。他像火山爆发似地猛然翻身而起,不顾手臂被撕裂的疼痛,拖着怪物的身躯向后跃去。这时,他向外挥出的另一只手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已经被打斗弄得晕头转向的他突然意识到那是他的断裂的宝剑。
他本能地抓住它,并鼓起全部勇气,将它像匕首一样刺了出去。断剑深深地扎进怪物的身体中,怪物痛苦地张开那张令人憎恶的大嘴,松开了科南的手臂。国王被猛地甩到一旁,他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不解地望去,只见怪物剧烈地抽搐着,粘稠的鲜血从被断剑撕裂的巨大伤口中喷涌而出。他观望着,怪物慢慢地停止了挣扎。它躺在地上,时不时地抽动一下,那双令人毛骨悚然的死眼向上翻着。科南眨着眼睛,抖掉流到他眼中的鲜血;他似乎看到那东西正在溶化分解成一滩粘稠的物质。
然后,他听见了嘈杂的人声,看见寝宫里挤满了被惊醒的宫廷成员——有骑士、贵族、小姐、手持武器的士兵、顾问。众人你推我搡,大呼小叫。黑龙军团士兵们也到场了,他们愤怒得发狂,手握剑柄,不停地诅咒发誓,嘴里不时冒出异国的脏话。但是看不到年轻的门前卫兵指挥官的影子,尽管后来到处搜查他,却始终一无所获。
“格罗梅尔!沃尔马纳!里纳尔多!”高级顾问帕布利乌斯惊呼道,他站在尸体中间,两只胖乎乎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黑心的叛徒!他们都该被吊死!叫卫兵来。”
“卫兵已经在这里了,你这个老傻瓜!”黑龙军团指挥官帕伦泰兹轻蔑地呵斥道,由于紧张,他忘记了帕布利乌斯的官阶。“你最好不要像猫叫春似地乱嚷一气。来帮我们为国王包扎伤口。他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当然,当然!”帕布利乌斯喊道,他一向是一个计划多于行动的人。“我们必须包扎他的伤口。把皇宫里所有的医师都叫到这里来!哦,我的陛下,这真是国家的耻辱!是您杀死了他们全部吗?”
人们将国王抬到床上躺下。“酒!”国王在床上气喘吁吁地喊道。一杯酒很快端到他鲜血淋淋的唇边,他如饥似渴地将它一饮而尽。
“太棒了!”他喃喃地说着,又躺了回去,“杀戮是一件令人口干舌燥的讨厌活儿。”血止住了,野蛮人的内在生命力又开始复苏了。
“先处理我肋部的刀伤,”他向宫廷医师吩咐道,“里纳尔多在这里以锋利的铁笔为我谱写了一首致命之歌。”
“我们早就应该把他吊死,”帕布利乌斯急促不清地说,“诗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是谁?”
他紧张地用他穿着凉鞋的脚趾碰了碰阿斯凯伦特的尸体“以米特拉之名!”指挥官惊呼道,“这是阿斯凯伦特,曾经的休恩伯爵!是什么魔鬼的阴谋将他从沙漠中的巢穴带到这里来的。”
“但是为什么他的表情如此惊恐?”帕布利乌斯小声说着,向一旁退去。他瞪大双眼,感到他粗胖的脖颈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其他人望着逃犯的尸体,也都一言不发。
“要是你们看到了他和我所看到的东西,”国王不顾医师们的抗议,坐起身来咆哮道,“你们就不会这么奇怪了。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他突然停住了,嘴巴依然张得大大的,手指徒劳地指着。他看着刚才那怪物死去的地方,现在却只有空荡荡的地板。
“克罗姆啊!”他咒骂道,“那个东西生于腐臭污物,现在又融回污臭了。”
“国王神志不清了。”一个贵族耳语道。科南听到了,他用野蛮人的赌咒发起誓来。
“向巴德布、莫里根、马莎和尼曼发誓!”他愤怒地断言,“我清醒得很!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斯泰吉亚的木乃伊和狒狒的混合体。它从大门冲进来,阿斯凯伦特手下的流氓们看见它后四散逃窜。它杀死了正要杀死我的阿斯凯伦特,然后朝我奔来。我杀死了它——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我的斧子砸在它的头上,就像打在岩石上一样崩开了。我想是圣人埃佩米特罗斯帮助了我——”
“听听,他怎么提到埃佩米特罗斯,那个人一千五百年前就死了!”他们彼此窃窃私语道。
“以伊米尔之名发誓!”国王咆哮道,“今晚我曾与埃佩米特罗斯交谈过!他在我的梦中召唤我。我穿过布满古神浮雕的黑石长廊,走过刻着西特图形的高大石阶,最后走进一间地穴,里面有一座雕饰着凤凰图案的坟墓——”
“以米特拉之名,国王陛下,不要再说了!”一位面色死灰的米特拉高阶牧师惊呼起来。
科南仰起头颅,好像一只甩动鬣毛的雄狮。他像愤怒的雄狮一般咆哮道:“我是奴隶吗,要按照你的命令闭上嘴?”
“不,不,陛下!”高阶牧师颤抖道,但并非出于畏惧王室的权威。“我无意冒犯。”他低头凑到国王耳边,用只有科南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
“我的国王,凡夫俗子是无法理解这件事的。这个由未知力量在戈拉米拉群山中心深处凿出的黑石长廊,和一千五百年前埃佩米特罗斯安息的由凤凰守卫的墓穴,只有核心圈内的牧师才知道。自从那时起,就没有活人涉足过那里。那些被他选中的牧师们,在将圣人的遗体安置在地穴中后,封死了走廊通往外面的出口,因此没有人能够找到它。如今即使是高阶牧师也不知道它的位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