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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红十系列-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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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咱们派出所说理去。阿霞一副死硬样子。她为自己想出的讨钱高招得意万分,全

没顾上富根和李梅出来进去商量些什么。

    后来李梅是这样对阿霞说的,先在我家吃饭,吃过饭后,咱们到另一家,那家男人有

钱,而且马上能拿出现金。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讲四千没问题,只要你同他那个一下,他马

上掏钱给你。你看——

    阿霞实在是讨钱心切,也不想想,哪个不相干的男人会找个难缠的女人干那事情?而且

马上付出四千元钱。她只以为,这边用“告强奸”拿住李梅夫妇,量他们不敢太出格。

    中午,三个人居然同坐一桌吃下这顿饭,席间挟菜添饭还有对话往来,并不像是不共戴

天的样子。

    人,真是很奇特的动物。穷尽常人的想象也很难料到会有什么样的排列组合,以及排列

组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午饭后,李梅和阿霞打了辆车来到徐汇一幢工房。富根骑摩托已先到那里。三人上了二

楼,推开虚掩着的房门……

    这幢工房外边有一棵大大的合欢树,三月,树正开花,一朵朵粉红色小伞一样,轻风吹

过,有微香散播,有先开先谢者随风飘落。

    那天是1994年3月5日。

    第二天傍晚,两男一女三个人拎着几只袋子朝黄浦江码头走去。从他们走路的样子看,

拎着的袋子有些份量。他们像一般摆渡客那样买好票,上船,捡靠船边的地方站定。与一般

摆渡客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没有急于回家的表情,三人之间也不讲话。轮船快靠岸时,客

人纷纷朝船头挤。这仁人还是不急不火的样子,等大部分客人下完了,他们才紧赶几步下

船。

    随后,他们买好返程船票,又上船回到浦西。手中的袋子不见了。

    西天上,大都市日色与暮色做最后缠绵,轮渡船头破浪前行,把一江如血残阳搅乱。

    三、阿凤与玉兰,两场戏中人物不同,布景、情节、结局却一样

    桐花舞厅。

    阿凤喜欢到这家舞厅跳舞,是因为喜欢它的名字。

    没有梧桐树,招不得凤凰来。桐花,指梧桐树开的花;阿凤,当然是凤凰罗。

    阿凤是个有正式工作有家的女工,在一家衬衫厂上班。衬衫厂效益不太好,工嘛,也开

得有一搭无一搭。闲时无事,阿凤被小姐妹拖到舞厅学会跳舞,三步四步探戈……从此一发

不可收拾。比来比去,她喜欢上这家桐花舞厅,一来离她家不近不远,很难碰上多少熟人;

跳舞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同自己的丈夫跳,最好还是躲爱嚼舌的熟人邻居远点。再就是门票

适中,每次五元,能承受得了。最后是它的名字,很中阿凤的意。

    跳舞是件让人上瘾的事情。除了音乐舞步愉悦身心,还有一种异性之间在黯淡灯光下可

越界可放肆而无伤大雅的自由。阿凤一到舞场,一听到或激烈或抒情总之让她心跳加快的旋

律,一种冒险的心理就溢了出来,她期待着发生点什么,又害怕发生点什么,思来想去,连

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想,还是怕?

    可能想和怕都会让人更加上瘾吧。

    3月15日,她休班,上午在家睡个懒觉,做做家务。午饭后,心里又开始痒痒。她修

眉画眼,卷卷头发,穿金戴银,把刚买的一身墨绿色棉丝混纺针织套裙换上,针织衣服比较

显曲线。她在衣镜前上下打量,感觉十分惬意,又穿上一件浅米色真丝长风衣,婢婢袅袅出

了家门。

    桐花舞厅下午场的客人不多,而且多是上年纪的。她懒得与他们共舞,推辞掉几支曲

子。

    正等得心里干火火的,一个男人出现在她身边。

    不知是否有幸请小姐跳下一支舞曲?那男人彬彬有礼,太有礼了!整个舞厅找不出第二

个。阿凤先天有了一种好感。她很欣悦地站了起来。

    那男人果真跳得很好。阿凤曾与别的舞搭子共舞过,好与不好,那感觉可差得太远了。

好的舞搭子,你只需全身心放松,把全身心交给他。他会带你自由起舞,以至于翩翩起舞。

前,后,转,旋。他会给你个既清晰又轻微的暗示,而你也会于刹那间心领神会,若即若

离,相跟相随。跟上这样的舞伴,你会发现自己原本跳得很好而信心大增而倍感愉快。

    阿凤有了一种预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欣然迎候乐于前往。

    借着黑暗,借着舞曲,那中年男人在阿凤耳边呢呢喃喃,讲得阿凤脸红心跳。好在灯光

暗,好在舞曲响,阿凤怕听又想听听进去了。那男人要带她到另一处坐坐,“坐”一两个辰

先给她三百元钱。

    阿凤有点恼,有点怕,又有点想……他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半支舞曲工夫,那男人在耳边吹气,三百涨成五百。

    阿凤心动了。五百块钱这么好挣,不挣不是憨大么?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黄花姑娘、贞

洁烈女,只当是白相一回,五百钞票到手,想买吃想买穿,好过总向老公伸手讨。她假装有

点不好意思穿上风衣,低着头跟那男人走出舞厅……

    合欢树随风摇曳,又一地伞形落花,细细嗅嗅,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行人脚步踩上,

那花脏污了。

    第二天傍晚,一女两男三个人与前一次相同时间拎相同袋子走出房门。他们不讲话,但

行动默契。他们脚步匆匆走到黄浦江边,与下班摆渡的客人一道买票、上船、过江。船到江

岸,三人下船又买好返回船票,脚步匆匆登船往回走。手中的袋子照例又不见了。

    轮渡从江东到江西,正好迎着落日,打工打了好长一天的日头累了,从楼肩滑落。落日

伸出的长手长脚把江水搅得暖暖的,可照在他们三人脸上却是冷冰冰的。

    漱玉舞厅。3月24日下午。

    一个我们姑且叫她王兰的无业女性随懒随闲踱到舞厅门口,腰肢扭了两扭,几个眼风朦

朦胧胧撒出去,网到一条“鱼”——一个看上去有型有款囊中有货的男人。那男人朝玉兰走

过来。问她,跳舞吗?玉兰点点头,点得很有味道。那男人主动伸出胳膊,让玉兰挽住,主

动买好舞票,两人双双走进舞厅。

    也就是三支舞曲的辰光,两人双双走出来,看那样子,已很亲昵,已计划好下一步要去

哪里要做什么。

    玉兰心甘情愿地跟上那条上钩的“鱼”走了。

    真不知谁是渔夫渔妇?谁又是鱼?

    一地落花。

    一江夕阳。

    就像是演戏,两场戏剧情、舞台布景大致相仿;不相同的是人物,绝对相同的是结局。

    四、红发女郎为了一千元钱赎回自己的女儿,跟上那个男人去了

    莲英的命真是老苦的。

    上海女作家王安忆写过一部小说《69届初中生》,在同届人中反响蛮大的。但她所写

也就是成千上万69届初中生中沧海之一粟。譬如莲英这个69届初中生的故事,就远没在王

作家小说目光的关照之内。

    莲英文革中初中没毕业,同大家一道去安徽农村插队,插队日子过得怎样,已无人知

晓。只知道她结了两次婚。又离了两次婚,返城后无业,却有一个女儿。

    我想用“日子过得艰难”来形容莲英,“艰难”两字嫌太轻吧。

    莲英多数生活来源是自己的身体——做皮肉生意——养活自己和女儿。我们可以从道德

和法律的角度评价她生活的灰色和不自重,可是当我们在做此评价时并不能为莲英解决哪怕

最小一件具体困难,我们还理直气壮振振有词么?

    譬如眼下,她接到一封信,讲她女儿在深圳因卖淫被有关部门扣下了,对方要她拿一千

元钱去赎。侬怎么与当娘的一个命?莲英叹息。赎金千元,还有路费和宿费呢?不又得千

元?

    莲英对着那张薄薄的信纸,连哭的念头也没有。眼泪救不了女儿,得用钱,而最快捷的

挣钱路子还是自己身体。她苦笑着说,一千元,你妈已不值那个价了。

    4月8日下午,莲英在她那暂栖身的小屋精心化妆。她半月前把头发染成红色,自己的

头发本来泛黄,近年来,丝丝银发夹杂其中,看上去枯草一样,老嘛老得来一塌糊涂。徐娘

半老的样子,谁还要侬?谁还把钞票侬?她狠狠心,去美发店花一百五十元染成红色。今年

这行当里时兴红色,红色看上去跳脱,火爆,性感、刺激……总之钞票挣得便当些。莲英画

好眼线,描好眉毛,又涂好嘴唇,紫色,再涂一层薄薄的金粉。她对着镜子端详,点头又摇

头。

    她把所有首饰都戴上,企图用亮金烁银来遮掩皮肤松弛的老相。穿好衣服,她义无反顾

地出门了。这间房间没有什么好让她留恋的,这个家早就不成其为家,这个世上唯一使她牵

挂的就是女儿,远在深圳失去自由的女儿。

    桐林舞厅。当她找到目标,那个中年男人要与她那个时,她狮子大开口,一千块,讲完

她又悔,怕把那男人吓跑。谁知那男人竟连眼睛也不眨一眨,答应了。

    还有什么好讲,这就是命,她莲英的命——她强打笑脸跟上那男人走了。

    合欢树花期很长,随开随落,落了又有新花在枝头,新花不日变成老花,又悄然降落,

仿佛是宿命,是轮回。雨季到了,雨是花的天敌。很快开放,很快飘落,很快被雨水污染碾

落成泥。

    第二天傍晚。虽是日落时分,可绝对时间比前些日子晚。一女两男行动鬼祟,总是在阴

气上升阳气颓灭之际走出房门,走向江边。购票,上船,过江;下船,再购票,再上船,再

过江……

    那天有点不同,天下雨,细碎雨脚踢踏江面,当然没有了一江残阳如血被船头切碎。

    除此以外,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了。

    五、海员华欣想调外汇,还想玩女人,于是……

    那天是5月4日,青年节。

    海员华欣却不管什么青年节不青年节,他四十多岁,早就不算青年了,如果这个节日还

能给他什么信息的话,那就是青春一去不再,生命稍纵即逝,要抓注每一个风平浪静的日

子、上岸的日子、活着的日子,及时行乐。

    总之钞票不要考虑,快活就行!

    可能在海上飘泊的日子太久了,一体假回到上海,走进灯红酒绿,穿过华厦华服,华欣

总有点陌生感。

    不知什么地方能多调些外汇,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能白相又没有病的“鸡”?此事怎好向

旁人打听。得亏有个好邻居相帮,指点迷津。邻居拍胸脯讲,他能找人换港币,比银行兑换

价高许多。侬有多少港币好换,统统拿上。讲完又放低喉咙,说可以带他到一好玩地方白

相。午饭后,先换钱,后白相。

    讲得华欣心花怒放,口袋装得鼓囊囊,午饭后,乖乖地跟上这位好邻居走了。合欢树的

花已谢光掉了,绿荫更浓,亭亭如盖。

    黄浦江水日夜流,流入东海,流入大洋。世事多变,它已经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譬如

那一女两男三个人,又一次于黄昏落日时拎着东西出门,上船下船,下船又上船,返回蜗居

城市的这半边。在德高望重的黄浦江眼里,他们不过是鱼鳖,是缕蚁,是扬起又落下被滚滚

江水带走的浊尘。

    六、那一夜风寒水冷

    4月22日,上海市闵行区某水库码头。

    那天下午遭遇的事情,扎运木排的工人老赵啥辰光想起啥辰光霉气!

    下午,水库码头停靠一扎木排,是某公司从国外进口的原木,原木从吴淤口卸下,扎成

木排沿黄浦江漂运进闵行水库,从这里上岸,再用汽车运往货主指定的卸货地点。

    老赵穿好胶靴,跳到木排上。他负责把上边的绳索锯断,别人再一根根钩上岸装车。

    木排是双层捆扎。浮起的面上挂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是什么东西?老赵用锯子钩到

面前来,看清是两个口袋,一个黑白相间的蛇皮袋,一个黑色旧皮包,男同志上班提着的那

种。两个袋子被水浸得软塌塌的,一股腥臭味道冲鼻子。老赵怕是发货方去下的有用物件,

一个个袋子打开察看——

    这一看,把他吓得跌坐木排上,又险些滚进水里。

    蛇皮袋里是人的左右手、左脚掌、大腿和臀部。

    黑皮包里干脆是人头!所有这些已高度腐败,故更加狰狞可怖。

    命案的消息迅速报往闵行公安局,侬管辖范围,凡上海市的碎尸案归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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