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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看了看三叔,又看了看我,问“你们爷俩也算是咱们老沈家混得最出息的人物了,现在就咱们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办?”
三叔抬起了头,对着爷爷说道:“爹,你知道,我也是个信鬼信神的,既然萧大叔都这么说了,就按萧大叔说的办吧。”
爷爷又看向了我,问“小辣子,你什么意见?”
我说道:“唱鬼戏倒是也行,就是一件事,咱们在这儿说得挺好,人家戏班子干吗?那是给鬼唱戏,他们敢吗?”
萧老道呵呵一笑,说:“这个不用你操心,他们千里迢迢来咱们这儿唱戏,为的什么?千里奔波只为财,只要价钱合适,别说要他们唱鬼戏了,就是陪鬼去唱歌跳舞都没有问题。”
“安排鬼戏的事你们不用操心,老道士我找戏班老板去谈。”萧老道说得竟然有些亢奋。
爷爷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那钱……”没等爷爷说完,萧老道就拦住了他的话,“保命要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钱?钱算个球?”
“你看着办吧。”爷爷也无话可说了。看着萧老道主动请缨去找戏班老板商量,那状态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我真是有点莫名其妙,关他什么事?
我们五人出了里屋后,萧老道就找到了戏班的老板,将他又拉到了里屋。两人在里面谈了半个多小时,虽然不知道萧老道具体是怎么和他谈的。只知道他俩从里屋出来时,戏班老板红光满面的,拍着萧老道的肩膀,乐得直抽抽,“这也叫事儿?交给兄弟我了,不就是加场夜戏吗?别说你们还给钱,就是不给钱,凭咱们这关系,白唱一场又能怎么了。不过,大师傅(萧老道还穿的道装)你也知道,兄弟我这一大家子,人吃马喂的……”
萧老道也是眉开眼笑地说:“哪能不给钱白干活的!老哥我活了那么多年,就没干过那事儿!不过,大兄弟,夜戏的事就拜托了,你在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也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可不敢再耽误了。”
戏班老板点点头说:“兄弟我明白。”说着,一扭脸,对着自己班子里的戏伶们喊了一声“老板加戏赏饭了,明天晚上加夜戏一出,赏双份戏酬啊。”之后,对着我爷爷坐的位置一鞠躬,说:“谢老爷子赏饭!”原本还在吃喝聊天的戏伶们同时站了起来,齐刷刷地一鞠躬,跟了一句“谢老爷子赏饭!”我听着就像是排练好的一样。
爷爷起身还了个礼,戏班老板对萧老道说道:“明晚唱夜戏,现在趁天还没亮,就得去准备了,按规矩,本家要派人跟着。”说着,戏班老板的眼睛看了爷爷一眼。
“老三,你跟着,看着就行,别乱动,再坏了老板的规矩。”爷爷对着三叔说道。
第四十六章鬼戏
我看出来了,这个戏班老板也不简单,最起码以前是唱过鬼戏的,看他谈笑风生的,完全不把这个当回事儿。看着三叔要跟他出去,我看了一眼孙胖子说:“我也去,孙厅,你?”孙胖子打了个哈哈说:“你都去了,我还好意思接着喝酒?一起吧。”
爷爷年纪大了,没有跟着,倒是萧老道跟着戏班班主,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我们三个跟在他们的后面。到了戏班老板的临时住处,戏班班主进去拿点东西,要我们四人等一下。
“老萧,唱一晚上的鬼戏,只要双倍的戏酬,他倒是不贪啊。”我掏出香烟,一人发了一根,边抽边聊着。
萧老道别看是老道,却是什么都不忌讳,两口将香烟抽成了一个烟屁股,说:“不贪?屁!他说的是这十天的戏酬都翻上一番,剩下的钱都归他了。小辣子,你可别小瞧这帮人,这里面水可深了。”说着将烟蒂弹在戏班老板的门上。
唱戏的水有多深,我没有兴趣。不过这笔钱到底谁出,我倒是想打听明白。“三叔,这钱县里不能出吧。”三叔也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说:“你爷爷和村长说好了,村里出一半,族里的公费出一半。”
他话刚说完,戏班老板手拎着大大小小几个袋子,走出房门,我接过几样,有烧纸、香和素蜡烛,还有一个袋子,戏班老板亲自抱着,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拿齐了需要的物品,我们几个人一路走到了河边。先上了那艘戏船,在戏船的四周烧了香、纸。戏班老板边烧边嘴里念念有词,他说话的声音太小,我听不到他说的什么,想要靠近去听听时,却被萧老道拉到了一边,“别过去,他在祭鬼神,你听见了不好。”
我看了一眼还在像念经一样唠唠叨叨的戏班班主,回头对着萧老道说道:“他一个戏班老板,怎么连这个都懂?”萧老道说道:“你太小看唱戏的了,他们走南闯北的,什么戏没唱过?以前还有一些地方有风俗,家里死了人,要请戏班子到家里唱阴戏,和鬼戏比,也就是叫法不一样而已。”
没用多久,戏班老板的香和纸都烧完了,他打开了刚才还死死抱着的袋子。我们几个都靠了过去,我看得清楚。戏班老板拿在手里的好像是晒干的玉米叶子,当着我们的面,他在每片玉米叶子上都写了字,我数了数,他一共写了九张。有铡美案、四郎探母、锁五龙等等。
是戏牌,班主写完之后,恭恭敬敬地捧在手里,走到了船边,大声喊道:“今有大成戏班伶人二十三名在此,于明日晚为阴世诸公献上大戏一场。大成戏班有压轴大戏九出,请阴世诸公赏下戏牌。”
班主说完之后,将手里的玉米叶子一片一片地放在水面上。回头对我们几个说:“你们过来帮个忙,拿手电照着,看看哪片叶子沉下去,就记上面的名字。”
刚开始的时候,几片叶子在水里都没有什么变化,但过了十秒钟左右,其中一片叶子忽然毫无征兆地沉到了河底,我看得清楚,是四郎探母。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叶子也相继沉到了河底。孙胖子在旁边说道:“闹天宫、乌盆记。”
班主也不管水面上剩余的玉米叶子了,说:“好了,戏挑完了,我的活儿先到了。大师傅(萧老道),明天千万记得,天只要一黑,这条河上下方圆五里地都不准有人随意进出,冲了戏是小,别再把我们连累了。”
“不能。”萧老道头摇得我看着都晕,“明天你就放心,民兵会把周围五里之内都封了。绝对不会有人过来搅局。”
“那就行。”班主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还有件事,唱夜戏的规矩,只要是唱夜戏,主家要派人在戏班里守着,放心,没事,这个就是个规矩。有主家人坐镇,我们唱戏的就能图个心安。”
萧老道看了我和三叔一眼说:“你们俩都是姓沈的,谁来?”
三叔没有丝毫犹豫,马上说道:“我来吧。”
“三叔,算了吧。”我说道,“还是我来,是吧,孙厅?”
忙了一宿,再回到爷爷家时,天色已经渐亮。我们几个各自回房休息。三叔去了爷爷的屋子里,把房间让给了我和孙胖子。
我躺在炕头上,正在酝酿睡意时,就听旁边的孙胖子说道:“辣子,你老家这儿的事儿也算是邪性了,唱大戏都能把鬼招来。对了,你没事就爱泡档案室,见过类似的事儿吗?”
孙胖子的话提醒了我,档案室的文件实在太多,我接触到的还没有百分之一。还没看到有关鬼戏之类的事件。不过照规矩,这件事也应该向局里汇报了。
我打算和孙胖子商量一下,就说:“大圣,鬼戏的事是不是得向局里报告了?”孙胖子没有回答,我还以为他睡着了,回头看他时。这货正瞪着眼睛看着我。
“吓我一跳,不放声,还以为你睡了。”
“辣子,你处长当够了?”孙胖子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不是我说,你刚给你爷爷长了一天的脸,就这么算了?等二室的那些货们来了,你的西洋镜就算拆穿了。谁见过一个厅长加上一个处长围着一群小科员转悠的?不是我说,你真能指望二室的那帮人会替你瞒?”
我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想确认一下他的答案,“你的意思呢?”
孙胖子一骨碌从炕上坐了起来,说:“辣子,咱俩不是刚进民调局,一有风吹草动就撒丫子那会儿了。麒麟市的十五层大楼都能闯进去,闹戏的冤鬼再凶,还能凶得过十五层大楼满楼的冤鬼?”
孙胖子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辣子,咱俩带了家伙过来,八成就是老天爷的意思了,就算真有恶鬼,只要它敢露头,对付它也就是勾勾二拇指的事儿。”
我被孙胖子说动了,又聊了一会儿后,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等睡醒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钟了。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后,三叔带着县里的警察局局长进来了。
警察局局长姓赵,他带着人马一大清早就到了,技术人员将昨晚淹死的那个倒霉鬼带回了县城进行尸检。得知两位领导昨晚寻找破案线索一直到后半夜,现在还没有起来,赵局长就一直在屋外等着,爷爷几次想把我们叫醒,都被赵局长拦下了。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完全就是孙胖子的强项。他哼哈了几声,随随便便应付着局长。爷爷在身后一个劲儿地使眼色,我意领神会,说道:“赵局长,我和孙厅长的意思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谣言,这个船河大戏今天先停一天。
赵局长还没等表态,屋外甘大叶甘县长已经推门进来。他听说船戏要停演一天,马上就表示了强烈反对。对着自己老家的县长,我这个假处长还是没有什么底气。可孙胖子不管那一套,他眼皮一翻说道:“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凑够五个就算是群体性事件了。到时候,为求经济利益,罔顾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黑锅是赵局长你背呢,还是你甘县长来背呢?”
这个帽子实在扣得太大,赵、甘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敢接孙胖子的话茬儿,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赵局长撑不住了,他看着孙胖子想说点什么,不料孙胖子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赵局长张开的嘴巴又重新闭上,他的喉结上下几下,连同他要说的话一起咽了回去。
“算了,那就停一天吧。”无可奈何之下,甘县长也只能妥协了。
将他们二人打发走之后,三叔将我单独叫到爷爷的卧室里。他从炕柜里取出一个小木匣子交给我,说:“这东西你小时候见过,晚上带着壮壮胆儿。记住了,千万别逞强,你有天眼,觉得不对马上就跑。保命要紧,不丢人。”
打开木匣,里面装着的正是当年三叔把纠缠我的水鬼赶走时拿出的那把短剑。时隔多年,三叔还给短剑配了个剑鞘。以前我想看看他都不让,现在竟然直接把短剑给了我。
我将短剑别在腰后,抬起头对着三叔说道:“爹,没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不就是陪着唱出戏嘛。再说了,怎么说你儿子我也穿着身警服,有官气护体,百邪不侵。”以前听三叔说起过这把剑的来历,我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看来九成是吴仁荻留下来的。看来今天算是捡到宝了。
“早跟你说明白了,我是你三叔,以后别儿子、爹的瞎叫了。”三叔叹了口气,可能是怕我看见他的眼睛已经红了,三叔一转身出了屋子。
我跟在三叔的后面,刚出了爷爷的卧室,就看见萧老道把那戏班子的人都带了过来。这边已经开始有人在摆桌子了。院子里临时起的灶台也点着了火,煎炒烹炸已经忙开了。
我走到爷爷身边说道:“不是说后半夜唱完了回来再上酒席吗?怎么现在就摆上了?”爷爷说道:“听你萧爷爷说的,唱完鬼戏不能耽误,回来卸了妆马上就要睡觉,这是规矩。”说完走到灶台那儿又开始忙起来。
我找了一圈的孙胖子,最后在已经落座的戏伶堆里找到了他。他正在给一个花旦看手相,“小妹妹,看你的手相克夫啊,不过也不是不能化解,你找一个……”没等孙胖子说完,我已经将他拖了起来,说:“她找谁也不能找你,你克妻!”
孙胖子撇了撇嘴说:“难得这么一个机会,可惜了。”
那边萧老道溜溜达达走了过来,“小辣子,还有个岔头和你说一下,昨晚上(实际是今天凌晨)忘了告诉你了,戏班子在船上唱夜戏只能上九个人,今晚上三出戏你和孙同志要串几个龙套,别那么看我,我也得上,到时候跟在我后面就行了。”
没办法了,已经到这一步了,龙套也就龙套了。
吃饱喝足之后,县里出了两辆面包车,将萧老道和戏班老板还有我们十来个人送到了河边。爷爷和三叔不能跟着来,我只能问萧老道:“老萧,不是说要把戏船周围五里地封了吗?”
萧老道嘿嘿笑了一阵,说:“都整好了,五里地之内,谁都进不来。”
我点了点头问“现在还有民兵吗?”萧老道摇了摇头说:“不是民兵,他们不好用,都是熟人,不好意思管。是熊跋带人把路封了。”
我真是有点出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