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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飞道:“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神秘黑衣人的剑法与无情剑客高杰的剑法完全相同,两人杀人的手法也完全一致,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任何区别,甚至我一开始还从肖玉儿身上的伤口判定杀她的神秘黑衣人就是第一次杀徐梦痕并将之弃尸定安桥下的凶手。看来神秘黑衣人是在刻意模仿高杰杀人,为的就是要让人误会所有的人都是同一个凶手杀的,都是高杰杀的,但我总觉得能将高杰的剑法模仿到如此能够以假乱真的程度,似乎不太可能。”
陆天沉微微一笑,道:“你果然聪明绝顶,连这一点也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我根本就不是在模仿他的剑法,我所使用的本来就是他的剑法,因为、因为我和他原本就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陆一飞大吃一惊,而又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俩竟是同门师兄弟,难怪剑法那么相似。帝京里的两大绝顶高手,竟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同门师兄弟,这太出人意料了。”
陆天沉冷冷一笑,道:“这个世界上,你意料不到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
一切都已明了,陆一飞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沉去,沉向万劫不复和深渊。他盯着陆天沉的脸看着,似乎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答案,但是他的脸上只有阴冷的笑容。
陆一飞轻轻地摇着头,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义父,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天沉冰冷阴沉的脸上掠过一丝难言的痛苦,似乎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心底最痛楚最无奈最伤心的那一根心弦。
他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没有说话,许久,一声叹息传来。双眉一皱,忽然,一线杀机自他眼中闪过。他突然转身,手腕一抖,七尺金钢飞链倏然自他手中飞出,如蛟龙出海,如天边闪电,如万钧雷霆,直向陆一飞的眉心印堂击去。
陆一飞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他内心的变化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就在飞链击来的那一刻,他的心情不是害怕,不是恐惧,而是心痛,而是失望。一种心痛的失望。
就在飞链袭来,几乎已经击到他头上的那一刹那,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陆一飞屁股下面的椅子未动,但他的人却已像脱兔一般,向后蹿出好几尺远。“叭”的一声巨响,他刚才坐过的那把椅子被飞链击得粉碎。
陆天沉如见鬼魅,脸色大变,惊恐地盯着他,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你、你……”
陆一飞拍拍身上的灰尘,淡淡一笑,道:“其实我早已知道你是神秘黑衣人,所以为防万一,在来见你之前,我就把曼陀罗花毒的解药藏在了胸前的衣服里。对了,忘了告诉你,这瓶解药是皇上后宫中的一个小姑娘送给我的,想不到在这里又派上了大用场。我早已打开瓶盖,只要我轻轻低一下头,即可闻到解药。所以,你这种奇香奇毒的曼陀罗花香对于我来说,早已不起任何作用了。”
陆天沉怔在那里,讷讷地道:“你、你说你早就知道我是神秘黑衣人了?这、这怎么可能?”
陆一飞道:“其实我早就已经怀疑你了,原因有两点。其一,你在城南大红门外那片树林里一剑刺穿徐梦痕的心脏置他于死地之时,就已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徐梦痕的心脏与常人有异,而知道他的心脏生在偏右一边的人并不多,只有你我、杜五叔和徐梦痕的父母以及他的未婚妻肖玉儿,另外还有检查出他心脏有异的帝京名医清虚观无极道长。而肖玉儿早就被杀,除了我自己,就只剩下五个人了。但是神秘黑衣人在树林里杀徐梦痕之时,杜五叔就潜伏在我身边不远的灌木丛中,所以他的嫌疑也可以排除。这样一来,就可以肯定地说,这个神秘黑衣人就是你、徐老爷子及其老夫人和无极道长四个人中的一个。但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是没有把全部注意力放到你身上,因为我当时实在没有理由怀疑自己这位一向秉公执法、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受人尊敬的义父。”
陆天沉问:“那你最后又是如何怀疑到我头上来的呢?”
陆一飞道:“引起我怀疑的是第二个原因。记得那天晚上,我在安定门外雷公山雷公庙前坐上那辆神秘的黑马车时,替我赶车的人正是神秘黑衣人。当时风狂雨急,这个神秘的黑衣车夫把车赶得飞快,以至刹车不及,差点儿连人带马一齐坠下万丈悬崖。就在这危急时候,风吹起车帘一角,我刚好看见神秘黑衣人及时挥出手中马鞭,在空中挽了一个圈,稳稳地套住马头,勒住了飞马。”
陆天沉一怔,道:“这难道又有什么不对?”
陆一飞道:“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你难道没有感觉到,若把这神秘黑衣人手中的马鞭换成你的飞链,那么他悬崖勒马所用的招式,岂不是跟你那招‘星云锁链’的独门绝招完全一致吗?”
陆天沉皱起眉头,回想片刻,觉得不无道理,颓然叹道:“所以从那时开始,你就重点怀疑我了?”
陆一飞点头道:“不错。但是,那时我也仅仅只是怀疑,因为我还是无法相信,威名远播的帝京神捕陆天沉,怎么可能会与杀人恶魔高杰、青楼妓女红胭脂混在一起狼狈为奸呢?”
陆天沉道:“所以你今天回到帝京府衙设下这个陷阱,为的就是试一试我到底是不是那个神秘黑衣人?”
陆一飞黯然道:“是的,你都已经亲口承认,我又还有什么话说呢。”
陆天沉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手提飞链,紧紧地盯着他道:“世事难料,成王败寇,我们的确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话音未落,手中飞链已出其不意,毒箭一般向陆一飞飞袭而去。
陆一飞早有防备,侧身让过。他刚舒口气,飞链的另一端又如风而至,宛如一条力裹千钧的铁鞭,横扫他上半身。陆一飞下身不动,身子向后一仰,一个“铁板桥”的招式,身子像一把张开的硬弓一样仰撑在地上。飞链带着呼呼风声,贴着他的衣服扫过。
飞链一过,他即向后一翻,站直了身子,道:“义父,从刚才坐在椅子上起,孩儿已让你三招,权当报答您的养育大恩。”
陆天沉脸色发白,粗气直喘,道:“废话少说,拔出你的剑!”
“好!”陆一飞点一下头,左手提剑,缓缓横在胸前,却迟迟没有勇气拔出来。
他与陆天沉情同父子,亦若师徒,平日常在屋后山坡拔剑对垒,切磋武艺。但这一次,却已不是相互切磋那么简单。长剑一出,必然见血。想到平日父子其乐融融,今日剑出,立见生死,不觉悲从中来。他的剑,再也没有办法拔出来。
陆天沉须发皆张,怒目而视,猛喝道:“畜生,拔剑!”
陆一飞抬头看着他那张满布杀气扭曲狰狞的脸,知道今日生死一战,已在所难免。与其一再回避退让示弱,不如拔剑面对,全力一战。遂按下心头百般感慨,静下心来,右手轻握剑柄,将长剑一寸一寸缓缓拔出。
如风剑每出鞘一寸,陆天沉的脸色便凝重一分。他知道如风剑剑出如风,一旦出鞘,必然闪电般杀至。所以并不敢有丝毫大意,手持飞链,全神贯注,随时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陆一飞手中长剑重似千斤,拔得艰难,抽得凝重。拔到最后一寸时,他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对方长剑欲拔未拔,欲出未出之际,正是自己反击的良机。陆天沉当然不会错过这绝好的机会,手背青筋暴起,双目杀机陡现,手中飞链一如惊雷,猛然击出。
惊雷阵阵,狂风顿起。雷声震耳欲聋,狂风利如刀剑。风雷声中,忽听陆天沉大吼一声,身体如断线风筝,从风雷中猛然横飞而出。
雷停风住,飞链落地。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插在他胸口。是如风剑。
陆天沉脸无血色,双目暴瞪,手指对方,用力吐出五个字:“你……的……剑……好快!”
陆一飞背对着他,站在七尺开外的地方,剑鞘已空,手中已无剑。他说:“如果不够快,它又怎么能叫如风剑?”
陆天沉大势已去,虽只存一息,犹自不甘,全身染血,直直站立,不肯倒下。面目可憎,犹似厉鬼一般。
正在这时,突然“砰”的一声,房门猛地被人撞开,一声娇叱,一条人影闯进门,一道寒光直指陆一飞。
陆一飞微微一惊,左手剑鞘挡开寒光,右手五指如钩,抓向对方咽喉。手指刚一触及对方肌肤,他却已然呆住。
原来破门而入,偷袭之人,竟是陆蒹葭。
就在他愣神之际,陆蒹葭手中的短剑已顺势刺来,重重扎在他的肩头。短剑染红,鲜血涌流。
陆一飞惊道:“葭妹,你……”
“我要替我爹报仇!”陆蒹葭银牙暗咬,短剑划过一道白光,直指陆一飞咽喉。
陆一飞呆呆地看着她。也许对于他来说,真正的伤痛并不在肩上,而是在心里。真正的利剑,并不是陆蒹葭握在手中的兵器,而是她那种怨恨仇视无情绝义的眼神。
他在闭目等死。也许此时此刻,死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短剑眼看就要刺入他的咽喉。“蒹葭,住手!”说这句话的,竟是陆天沉。
陆蒹葭双目含泪,回头看着父亲。陆天沉用尽全身之力,吐出四个字:“不要杀他!”话尽气竭,轰然倒地。
“爹——”陆蒹葭悲呼一声,扔下短剑,扑上去抱住父亲的尸体,泪下无声,肝肠寸断。
陆一飞看着她抽泣的背影,身如木偶,心如刀绞,轻轻靠近,待要出言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陆蒹葭痛哭半晌,忽然扭头看着他,眼神中透出无比怨恨之意,咬牙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陆一飞心情复杂,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他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一切,他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她一直尊敬爱戴的父亲,原来竟是一个杀人魔头。
陆蒹葭含泪道:“难道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你曾经亲口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伤害我爹的。”
“我……我……”陆一飞想起几天前她冒险救自己出大牢之时,自己曾站在墙头亲口答应过她的话,不由得心中一痛,半晌无言。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她吃惊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难道、难道你早已知道义父他……”
陆蒹葭点头道:“是的,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爹就是那个神秘黑衣人了。那晚在城南大红门外那片树林中,神秘黑衣人杀徐梦痕时,树林中除了潜伏着你和杜五叔,还有我也躲藏在暗处看清楚了一切。我自知轻功不如你们,一直与你们保持很远的距离,行动也加倍小心,所以没有人发现我。神秘黑衣人杀人之后,我一直远远地跟踪着他,并最终看见他跑到树林边上脱下黑色紧身衣,揭下蒙面黑布,换上帝京府衙公差锦衣官服,然后走出来带领众捕快闯进树林抓你。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那神秘黑衣人就是、就是我爹……我不忍心看你含冤坐牢,所以将你救出。但又怕你日后查明真相对我爹不利,所以临走之前我又要你亲口答应我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准伤害我爹……但是、但是你、你却……”陆蒹葭说到这里,心痛欲绝,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抱起父亲的尸体,向着门外走去。
“葭妹!”陆一飞拦住她,心潮澎湃,似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陆蒹葭盯着他,双眸中闪烁着犀利的冷光,冷冷地道:“让开!我不会原谅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葭妹,你、你听我说……”陆一飞还想说什么,陆蒹葭忽然抬起右腿,朝他猛然踢出。他只好闪开,看着她渐渐远去的孤独的身影,鼻子一酸,两滴痛苦的眼珠滚落下来……
16
皇宫,御书房。
陆一飞被圣上下旨密召进宫,已是三天以后的事情。
皇上赐坐之后,打量着陆一飞,不住点头,赞许地微笑道:“爱卿风姿秀逸英武过人,果然少年英雄。朕今日特意召你前来,一为一睹你这位名动天下的少年神捕风采,二为论功行赏,表彰爱卿。”
陆一飞毕恭毕敬地道:“破案缉凶乃微臣分内之事,帝京血案频发,已是微臣失职,皇上不加责罪,微臣已受宠若惊。”
皇上呵呵一笑,道:“你侦破此案,诛杀凶魔,为朕去了一块心病,朕当然要重重赏你。朕升你为帝京府衙总捕头兼御前三品带刀侍卫,另赐黄金千两,丝绸千匹,爱卿以为如何?”
陆一飞连忙跪谢。
皇上走下座位,亲手扶起他道:“爱卿一人一剑,日夜追凶,终破此案,可谓孤胆英雄,令朕好生钦佩。朕还要赐你御酒一杯,以示犒劳。来人,赐酒!”
一名老太监应声入内,手托玉盘,盘上摆着一壶一杯。
皇上龙颜大悦,亲手斟满酒杯,老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