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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蒂脑子里想着这些基本法则,眼睛一刻不停地打量着那个讨厌的女人。虽然他已对她剖析过不知多少次,但看来又要与她共事几个星期,所以最好还是对她进行重新估量,以免她突然插一杠子,让人措手不及。
罗莎·拉克勃求生欲极强,否则,她不可能成为现在苏联最有权势,也最令人畏惧的女人。她的上升,是从西班牙内战时期开始的。那时,她是个双料间谍。她既为莫斯科国家安全部门工作,又为西班牙共产党情报机构卖命。她曾是大名鼎鼎的安德里斯·尼思的得力助手。人们都说这女人颇有独立见解。自一九三五年到一九三七年,她一直在尼思手下工作。但据说后来她在莫斯科的授意下,杀了尼思。不管这一说法是否属实,反正从此以后,罗莎·拉克勃就青云直上,慢慢地沿着权力阶梯向上爬。她无数次虎口脱险,又每每在战火硝烟中幸免于难。她步伐稳健,从不急于向任何人表忠心,也不加入任何派系。这样,她也躲过了所有的清洗。她的这双血债累累的手,终于抓住了通向权力巅峰的绳索,成为“锄奸团”二司司长。
她现在已经快五十岁了。她四肢粗短,又矮又胖,屁股象只大梨子。这副体型只能让人联想到大提琴的模样。
“谢谢您的高见,上校同志。那么,克里斯蒂同志,您有什么要讲的吗?清说简单一点。现在已经两点了,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去处理。”柯将军的那双眼睛由于疲劳和缺觉充满了血丝。他在紧紧地盯着克里斯蒂。其实、,他说这些活纯属多余,克里斯蒂一向讲话言简意赅,没有废话。
听到柯将军的话,克里斯蒂一下子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不再去想拉克勃。
他仰起头来,绝了一眼天花板,用极其柔和的声音说:“将军同志,法国有个叫法福奇的人认为,只干掉一个人而不坏他的名声没多大意思。要杀邦德轻而易举。只要指令正确,舍得花钱,任何一个保加利亚的杀手都可以去执行。而要搞坏他的名声,可是相当艰巨的任务。这一切必撒在英国本土外进行,在一个我们能控制其新闻媒介的国家进行。怎么样才能引蛇出洞呢?这就必须设置一个对他们来说极端重要的诱饵,而且要让英国人知道,只有邦德只身前往才行。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打算让诱饵以一种特殊方式与他接触。英国人喜欢标新立异。我就是要利用他们这种心理,让他们派邦德出马。”
克里斯蒂顿了一下,看了着周围人们的反应。
“我们应策划一个陷阱引他入瓮,”他淡淡地说道,“当然,要让他上钩的话,还得找个杀手,一个能讲地遵英语的杀手。”
克里斯蒂扫了一服面前的桑布,经过一番苦苦思索,他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他补充道:“我们还要找一名可靠的妙龄女郎。”
第八章 塔吉妮娜
六月的傍晚景色迷人。落日映红了街上的窗户,远远望去闪烁着金光。在夕阳的余辉下,教堂的圆顶俯视着四月参差不齐的屋顶。苏联国家安全部的塔吉妮娜·罗曼诺娃下士这时正坐在自己宿舍的富达,沉醉于迷人的暮色中,觉得自己沉浸在从未有过的幸福之中。
这种幸福不是浪漫的爱情带来的狂喜,是一种建立在安全感之上的,对未来信心十足的幸福感。近来她的心如地平线上清澈的苍穹一样静温。丹尼金教授对她的赞誉之辞;电炉上飘来的阵阵香味;电台播放的鲍里斯·克多罗夫序曲,全都使她深深陶醉。漫长的冬日和短暂的春天已过去。这阳光明媚的六月是多么醉人的季节!
塔吉妮娜所住的八层大厦是国家安全部的女职员宿舍,矗立在沙多瓦雅大街上。这座庞大的建筑是由犯人修建的,一九三九年交付使用。塔吉妮娜下士住在三楼的一间房子里。室内备有电话和冷热水管,但洗澡间和厕所都是公用的。一楼到六楼房间的样式都差不多,但最高两层却全是两间或三间一套的套房。这些住房装修也比下面六层要豪华得多,而且带有自己的浴室。安全部的住房是严格按照军衔分配的。只有少校或上校军衔的人才能住进最上面的两层套间。
塔吉妮娜对自己的待遇已心满意足。她每月的薪水一千两百卢布。至少她有自己的房间,不至于和其他人合住。在这层楼房底层的军人服务部里,她可以买到比市面便宜的食品和衣服。每月她至少可以得到两次芭蕾舞或歌剧的军人优待票。一年中她有两个星期的假期。更为重要的是,象她这样在莫斯科工作,生活相比丰富,又有美好的前途,不象在外省城市里的生活枯燥乏味,年年岁岁一个样,只有偶尔放映的一部新片子或巡回马戏团才能提起人们的兴趣。
不过,自从受雇于苏联国家安全部,身上军服便把她与外界隔绝开来。人们害怕军人,故意疏远军人。大多数姑娘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按规定,她只能同苏联国家安全部的工作人员交往,今后也只能奉命与某个军人结婚。从事的的工作相当辛苦,每周工作五天半,每天工作时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其中唯一的休息时间是在食堂吃午饭的四十分钟。午饭的伙食非常不错,这样晚上可以少吃点,省点钱去买件黑貂皮大衣。
想到吃晚饭,塔吉哑娜马上站起身来,去看锅里煮的蘑菇肉片汤。杨已经快炖好了,香气扑鼻。她关掉了电炉,盖上锅盖,让汤再偎上一会儿。然后她走过盥洗间梳洗去了。每天她都这样做,已成了她的老习惯了。
她一边洗着手,一边在洗脸架上的梳妆镇前端详自己。
她过去的一位男朋友曾说过,她很象电影明星葛丽泰·嘉宝。那简直是在胡扯,但她长得的确非常迷人。一头柔美的粟色头发瀑布一样地拨款在双肩,发梢有点儿向上摸曲;皮肤白嫩,皎洁如象牙;眉到齐整不需修饰;蔚蓝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令人倾倒;鼻子挺秀,一股天然的傲气。虽说嘴巴稍宽了一些,但嘴唇丰润性感,嘴角上还总是带着那么一丝笑意,令人销魂。
她又倒过头去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那浓密的秀发从右肩上倾泻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用手拨了拨头发,露出整个脸庞。下巴有些突出,但好在并不瘦削。她又重新朝着镜子,拿起流子来梳她那一头浓密的长发。嘉宝的确很美,但她也十分漂亮。要不,就不会有那么多男人吹捧她了。就连那些姑娘们,也总是缠着她传授美容术呢!她满意地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然后准备吃晚饭。
凡是见到她的人都说她是个美人。她眉清目秀,身材娥娜,曾在列宁格勒的芭蕾学校系统地学习过一年舞蹈。因为后来个子长得比规定高度超过一英寸,才不得不放弃舞蹈。在那所学校中,她学会了如何保持优雅动人的姿态。她爱花样滑冰,总是去秋钢奖滑冰馆练习。这些锻炼使她体格更为健美。
塔吉妮娜是苏联国家安全部中心档案主的英文翻译。大家都觉得她这么漂亮,将来总会被某个上级军官者中,娶她为妻或做自己的情妇。
她把沙场倒进瓷碗里,又掰了几块黑面包进去。她走到窗前,坐在椅子上,从一把精致的小勺开始细嚼慢咽起来。这只小勺她非常喜欢,是她几星期前在莫斯科饭店克饭的时候偷来的。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她走到桌旁,关掉收音机。拿起了话筒。
“是塔吉妮娜下士吗?”
是丹尼金教授打来的。平时下了班后,他总是爱叫她的小名,可今天的语气怎么这样严肃呢?
她睁大了眼睛说:“是的,教授同志。”
教授仍然很严肃地说:“二司司长拉克勃上校要见你。十五分钟后,也就是八点三十分,你去她家里一趟。她住在八楼一八七五号房间。听明白了没有?”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
教授提高了嗓门,打断了她的问题。
“我要和你说的就这些,下士同志!”
塔吉妮娜惊慌地盯着听筒,希望还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她更希望教授是在和她开玩笑。她又对着话筒大喊了两声:“喂!喂!”但电话早已挂断。她使劲儿抓着听筒,直到手臂都发痛了。她只好慢慢地弯下腰来,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
足足两分钟,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呆呆地盯着电话。要不要再给他打个电话?看来没必要了,他要讲的都已经讲了。她心里明白,这里的电话是会被监听或录音的。只要有人讲的事涉及到公事和国家机密的事,在电话中都尽可能快说少说,免得种下祸根。只有把要说的话尽快地通通倒出,人们才能感到轻松。
她咬着手指,神思恍忽。他们要她去干什么?她有什么把柄给人抓住了?她极力地回想着过去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来的所做过的一切。工作中她有什么过失被发现了吗?她和同事在一起说笑时说过的那些嘲弄当局的话是不是被人汇报了上去?完全有可能。但汇报的又是什么样的笑话呢?是什么时候讲的呢?要是玩笑过了头的话,她早就惊恐万状了。想了许久,她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啊,是不是她偷汤勺的事被人发现了!那可是盗窃国家财产呀!她很不得马上把这个该死的汤勺扔到窗户外面去;就干就干,现在就仍。但从哪边窗户丢出去好呢?等一下,不可能是为了这点小事吧。“锄奸团”要处理的大事这么多,怎么会管这芝麻大点儿的事呢。看来还有什么比这事更糟的事。她越想越害怕,眼泪夺眶而出。
离八点半只有七分钟了。恐惧袭上了心头。她赶忙抓起衣钩上的制服穿上,又掏出手帕,擦干眼泪。不管是什么情况,但迟到是不可饶恕的。
“锄奸团”是个使人畏惧的组织。和“锄奸团”的任何部门打交道,都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不要说它的恐怖手段, 单单这个组织的名称就足以叫人不寒而栗。“锄奸团”表面意思为“处死奸细和间谍”。这是个令人厌恶的词,一个与坟墓相关的词,一句死神的咒语。人们在办公室里聊天时,没人敢提到它。它的二司是这个可恶组织中负责刑罚和死刑的部门,是恐怖组织中的恐怖中心,谁想到它都会毛骨涑然。
二司的司长罗莎·拉克勃是这个恐怖中心的策划者和执行者,是个阴险毒辣的女人!关于她有不少让人难以置信的传闻。塔吉妮娜白天听到她的名字都感到害怕,更不用说晚上了。
听别人说,每次审讯要犯时,拉克勃都要亲临刑场。她在办公室里有一件血迹斑斑的工作服和一把轻便折凳。只要她穿上那件工作服,拿着小凳急急忙忙地走向地下室时,就连“锄奸团”内部的工作人员都吓得发抖。每当这时,人们不是马上埋下头去看文件,就是转过身来默默地划着十字。
在审讯室里,她常坐在倒吊着的犯人脑袋的旁边,眼盯着受刑人,对着执刑人命令道:上“一号”,上“十号”或上“二十五号”,而执刑人都按照她的命令变换着刑法。在她眼里,各种刑具就如同厨房中的调料一样,根据犯人的态度变化,可不断地更换。软硬兼施是她的拿手好戏。指挥上刑的是她,进行哄劝的也是她。每当她看到犯人流露出胆怯和哀求的目光时,她便一改常态,慢声细语地进行诱供:“哦,我的宝贝。你说吧。亲爱的,只要你把出来,就不再受苦了。看,他们把你打成什么样子。孩子,我真替你难过啊。说吧,我敢保证,只要你讲出来就一切都没事了。我会象你的母亲爱护你,在你身边为你消除痛苦。我已经为你准备好松软和暖和的床铺。你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再也不会有痛苦了。说吧,我的宝贝。只要你一张口,什么都好了,再也不会受苦了。’伽果她看见受刑人仍然坚强不屈,她会象变戏法一样改变脸色:“你太傻了,太傻了。看来这种的痛苦你觉得还够,想尝点新鲜的,是不是?老娘这里东西多得很。你不相信吗?那好,给你来点绝的,上‘八十七’号!”她可以眼睛一眨不眨地坐在那儿,看着执刑人更换形具,加大力度,直到悬挂在刑具上的生命慢慢地消失。
一般说来,变换了几种刑具,犯人肯定就吃不消了。这时,只要再加上柔声的劝说,人们总是会瘫下来的。她这种引起犯人对母亲的想念、熔化铁石心肠的作法的效果是男人的粗言恶语难以相比的。
等到犯人把供后,拉克动往往就端起小折凳,通过地下室的通道,返回办公室,脱去她那件血迹斑斑的工作服。这算完成了她的一件任务。也只有在这时候,阴森恐怖地下室的恐怖才会告一段落。
这些情况塔吉妮娜都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她从不愿多想,更不敢随便打听。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