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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震动了一下,这孩子本该童真清澈的眼睛里射出来的是坚毅清冷,带着穿透力的目光,好似能穿透黑暗。如果不是在皇帝这样的位置上,日日夜夜处于这样危险尴尬的境地,大概,是不会有这样的孩子的吧?
当年康熙面对敖拜的阴影时,是否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陛下,会没事的。”我能说的,也只是如此。如果遇到危险,现在的我能做什么?最多也不过像那个小太监吧?
不过,今日我一定能保得他周全。
无论如何。
地道是有出口的,走了一段之后,在一块木板面前停下来了。
“爱卿。”小皇帝闷闷地说,“这秘道是朕偶然发现的,不知为什么不通宫外,只通到外监。怎么办?是出去还是藏在这里?”
这孩子一向有主意,现在也举棋不定。
如果躲在这里,一时之间可能还安全,但万一被找到就是个瓮中捉鳖之势。
出去比较冒险,但是还有不少可能性躲过去,所以我考虑半天,终于咬咬牙:“陛下,咱们出去。”
小皇帝抬头看着我,点点脑袋。
“慢着,陛下,您先把皇袍脱下。”
小皇帝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明黄|色的袍子。“嗯。”手忙脚乱脱下。
里面是白色的绫衣。
黑夜里穿白衣,那是惟恐别人看不见自己,耍酷的高人们干的事。
可眼下又没有别的选择。
我皱起眉头,想了想,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解下贴身的墨绿色小衣。“陛下,把这个穿在外头。”
墨绿色在黑夜里比较不引人注意。
这时候才发现我身上还穿着天蚕软甲,上次收的贿赂,连忙也脱下来,让小皇帝穿上。
小皇帝不肯。
我柔声说:“陛下,臣也不想死。不过若是咱们之间定要有一人死,陛下比我年轻,比我重要。”
我不管他反对,给他套上。又给他穿上墨绿色的小衣当外袍,小皇帝在同龄孩子里算个子高的,穿着只袖子长了一些,倒很是可爱。
“爱卿衣服上薰的香真好闻。”小皇帝一边低声淡淡说,一边去推开木板。
外面是露天。
能看到漫天的星斗。
确实是外监,这里是陪读的臣子们留宿的地方。不是内宫,在内外宫的衔接处。
静悄悄的,这里似乎没有人。
我心中升起希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小皇帝,低着头,静悄悄的快速往前走,在黑夜里草木扶疏,楼台掩映之下,倒是异常不显眼。
我们往东便门方向走。
走了一段都没遇到人,看来运气不错,远处有刀兵之声传来,不过听起来还有一段距离。
离东便门已经不远了。
我正打算松口气,突然就有一队举着火把的跑过来。
敌人!
我摒住呼吸,拉了拉小皇帝,往里靠一点,把身形藏在树后。火把跑近。
小皇帝朝后退了一步,踩到了枯叶,在寂静夜里发出清晰的“咔刺”一声。
“谁!”
有人大声喝问。
完了。虽然早料想到会有类似场景,我心头还是忍不住狂跳,但这种关头,更要保持镇定。
我摸到怀里一直带着的那个金光灿灿的圆筒暗器,把小皇帝的头往下一按,自己站了起来。
听到声音过来搜查的士兵吓了一跳,我当机立断,想都没多想,把圆筒对着他一按,如雨的金针射出来,煞是好看,那人的面孔立刻变成刺猬,而且慢慢变成青黑色,倒了下去。
是淬毒的暗器。
效果这么快,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氰化物。
那边的人愣住了,好几个人呼喝着跑过来,我没什么选择,只能拿着暗器对他们按了一圈,立刻又多了几只黑刺猬。
那边人惊呆了,立刻就有几个声音叫着:“放箭!放箭!”
我一惊,朝另一棵树后头一躲,但是树却挡不住所有角度,有几支箭还是朝我射来。
我挡住几处要害,闭着眼睛,等待剧痛的冲击来临。
一道小小的身影如电一样扑到我面前。
箭大部分钉在树上,箭簇乱晃,还有一些射在狭小的背上,只有一支,射在我的左肩。
我怀中小小的身子晃了晃,小脸上露出痛苦表情。
虽然穿了刀枪不入的天蚕甲,还是很痛吧?
我失声叫:“陛下!你没事吧?”
小皇帝抬起脸朝我笑了一下,突然看见我肩上的箭,叫起来:“张爱卿,你还是中箭了!”
我的叫声被那边听到了,那边乱做一团。
有人在叫:“是皇帝!快停止放箭!”
“活捉皇帝,赏黄金千两!”
“快抓住他们!”
他们有忌讳,要活捉小皇帝,不会放箭,那就好办了。
一二三,我不顾肩上的箭,拉起小皇帝就朝东便门方向跑。
后面脚步声零乱,立刻一堆人追来。
我和小皇帝都有些轻功底子,一时半会也难以追上。
离东便门越来越近,后面追的人也越来越多。还有人包抄过来。
迎面碰上的我就直接发射暗器,幸运的是没遇到什么高手。
可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肯定有人去叫高手了。
我也渐渐跑不动了,小皇帝早已气喘吁吁,全靠我拉着跑。
一旦被包围住就决跑不脱了。
就这一刻,近在咫尺的东便门外的天空中升起漂亮的烟花。红白蓝紫,异彩纷呈。
救兵来了
可又是两个人从侧面抄过来,我根本没余暇发信号,只能照例用暗器放倒一个,打算料理第二个时,再一按,一声空响。
暗器发光了。
我暗暗诅咒那个武林大豪。
那家伙朝我扑过来。
我下意识举掌相迎,一掌劈在他胸口,竟把他整个人劈飞出去。
我愣住了,周围的敌人也被我这一手震住,一时竟没人敢上。
就是现在!
我从怀里掏出烟花,一拉信子,一扬手,烟花飞上天空。
绝美的希望之花。
在天空中冉冉绽放。
外面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地动山摇。
门被撞开了,千军万马,涌了进来。
100。娶了公主的男人
罗蒙的弟弟效率也很高,迅速带兵平定了宫里的内乱。
我一直牵着小皇帝的手,在旁边看着火影刀光,恍若梦中。
不一会儿,就听“大人,大人!”的呼声,红凤和田纯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地飞奔而来。
我在这种时候见到他们,也不禁有点喜出望外。
两人心急,蹿过来蹿得很快。我欢喜地迎上去,突然心中一震,呆在那里。
田纯几乎是红凤架过来的,除了胖脸惨白,没一丝血色,身上衣服破烂,血迹斑斑,更可怕的是左边空荡荡的:他的左臂连衣服齐刷刷被斩断了。
“老田!”我眼眶都红了。
老田勉强朝我笑笑,“没事,大人,好在是左边。已经止血了。只不过……老田以后更没用了……”疼得一吸牙,闭了嘴。
我按住他没受伤的右边肩膀,想安慰他一下,结果自己肩上的箭火辣辣痛起来。人总是这样,紧张或者受伤当时是不觉得疼的,总要等事后神经松下来,才疼痛难忍。
红凤发现了,惊呼一声,小皇帝说:“张爱卿,还是先处理一下箭伤。”
我咬牙忍着,让红凤替我割断箭杆,箭头上是带着倒刺的,需要割开肉挖出来,现在不是时机。小皇帝叫来周围已经在处置俘虏的士兵,先让人把田纯抬去治疗,又让人送我去,我拒绝了。
这时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个我熟悉的脸孔跑过来,都是我家的护院武师。
红凤说:“咱们带来二十七人,战死了六人,重伤了四个,还有三个人找不见了,剩下的都在这里。”
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巡视一遍,人人身上都挂了彩,或轻或重而已。“辛苦了。”我凝声说:“先回去休息吧。”
不到半个时辰,罗二将军的队伍已经彻底平息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内乱,然后他也匆匆赶来。
我见过他一次,好像叫罗蔚,不到四十岁,比起他哥哥,没那么刻板稳重,平日也有言笑甚欢的时候,不过现在面色凝重,愁眉深锁。
“怎样?”我看他样子,心中也不禁一沉。
“不过是五六百人,都是禁军里头的,都是熟面孔。”
难道真的是薛驸马?
罗二将军又道:“里应外合,发动得早了些。”
我一惊:“此话何解?”
“从京畿营赶来之前,接到探子报,有大军离京城不足三十里了。末将作了些布置,尤砍方矗米粤畛敲沤舯战溲希庞龅酱笕说氖拐摺!?ont olor='#'》
“大军,哪来的大军?”我惊得快说不出话。
“尚不明,末将已经传书给邵将军,单旦夕间回戍京师只怕不是易事。”
居然有大军可以悄没声息逼近京师三十里?
地方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不是所有官员都没买通,这支队伍不可能有很多人,而是想要奇袭的先头队伍,所以才要里应外合。
这时哪里来的大军,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
早在几个月前就该很清楚了。
可是我还存着侥幸的心理,以为这样的大事他未必干得出来,以为他的身体会影响他的野心,以为就算要发动,也该是要好几年来筹划,怎么也不该这么快。
不但我,周紫竹也好,朝中稍微聪明点的大臣也好,都是这般心理。
暗潮已经快把船颠翻了,我还闭上眼睛装睡。
可是,梁王他,比我有行动力。
到今天这个田地,都是我的错。明明已经知道危机四伏,我还当升平盛世。
但现在,我要做的是处理这件事情。必须挽回局面。
这城中除了罗蔚的五千人,还有就是薛驸马的三千禁军和李闵国的三万御林军。如今看来,这三千禁军,已经是敌人了。反倒是李闵国,他是小皇帝的外公,是外戚,梁王这样的皇亲上台,他就死定了,不出意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有三万五千人,加上京师城墙厚重,易守难攻,支持一段时间还是可以做到。扛到邵青回来,一切就好了。
如此想来,匈奴入侵只怕也是梁王勾结,玩的好戏。目的是调开京师大军和邵青。
我勉强振作起来,一边派人去通知各位重臣,一边对罗二说:“将军把五千人都带了吗?现在还有一场仗要打,咱们要一鼓作气,把禁军先端了。”
他点点头。
攘外必先安内。
正整顿待发,突然又有人报:“大人,街角来了禁军,直奔宫门来了。”
我们互看一眼,都心中一凛,不敢怠慢,指挥军队迎出去。
不料火把光中,却见为首的薛驸马连甲胄都没有穿,穿着白色中衣,凌乱不堪,还缠着绳子头,见到我们,尤其是我马前坐的小皇帝,顿时扑下马来,伏地大哭:“陛下没事真是太好了!臣罪该万死!”
他做了个手势,后面有人推出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仔细一看,正是公主,嘴没有堵着,却冷然睥睨,一言不发。
薛驸马说:“臣被这贱婢所趁,竟作此大逆不道之事。臣被灌醉,绑缚在屋内,贱婢带了她的亲信五百人,偷入宫中。。。。。。臣,臣。。。。。。请陛下将臣赐死!”
这倒出乎大家意料。
本以为是薛驸马干的,结果是公主,公主和梁王是堂兄妹,确实很可能交情不差。
但是,也可能是阴谋。
罗二转脸向我:“张大人,如何?”
我眼神冷了下来,望着公主和薛驸马,停顿不语,所有人都凝神屏气。
我慢慢说:“皇上,公主谋逆,罪不容赦,请立刻赐死。”
许多人都惊了,盯着我看。
小皇帝看着和他没见过几面的亲姑姑,慢慢点头:“不错。”
有几个侍卫打算上前动手,我又说:“慢着!”
大家的目光又回到我身上。
我看着薛驸马:“薛驸马,公主是你的发妻,又贵为万金之体,怎可让人轻侮,请你亲自动手。”
这次连罗蔚也惊愕地看着我。
薛驸马身子震了一下,却乖乖站起来,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剑,朝公主走了过去。在场已经没人呼吸了。
薛驸马脚步有点拖沓,举剑的手哆嗦,在公主面前停了下来,回头又看了我一眼,眼神哀戚,未尝没有恳求之意。我心中一软,但此时此刻,必须要这样才能相信薛驸马,大军压城,城中三千军马是友是内线,实在太重要了。
我开口道:“公主,您最后还有何话说?”
公主没理我,朝薛驸马看了一眼,冷冷一笑:“想不到有这一天,倒也不冤枉!”
薛驸马闭上眼睛,一道白光,一颗片刻前还如花似玉的大好头颅委然落于尘埃,血柱泉涌。
薛驸马别过头就没再敢看一眼,我挥手叫人收拾下去。小皇帝目睹全过程,始终镇定。
此刻大臣们也陆续赶到,包括高玉枢,刘春溪,都目睹了过程,也了解了状况。
幸好周紫竹来得晚些,没看见,否则只怕刺激太大。
我现在也不想告诉他。
有人恐慌,有人激昂,但实际怎样,谁心里不清楚呢?
我到现在才接受太医治疗,割肉取箭是什么味道,不说也该知道,也不用提了。
李闵国和古韵直也赶来了,据说他们两家都去了刺客,古老头家还被放火,老头胡须都烧焦了些。李闵国慷慨激昂,说:“陛下,老臣死也要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