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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口气之后才把话筒拿起来——却是《记者视野》老何的长途,他告诉我,你们那
儿有个叫高峰的老头打电话给我们主编,自称是名人、是受害女童的外公,他说你
不了解情况,写的不真实,他写得真实,他已经写好了一篇5000字的文章,要寄过
来,我和主编据理力争,主编很为难,表态说你们两人的文章谁先寄过来就发谁的
——所以你马上到邮局去发快件,或者连夜坐火车将稿子送过来!……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对眼前的这一切失去了兴趣,刚才还亢奋的身体一下子软
在电脑椅里,手抓着话机,脑子一片空白……
对方以为我心疼邮费(路费),急切地劝我说:老兄,这可是篇特稿!5000字
就是5000元稿费,跑一趟也值的!别犹豫了,赶快来吧!我还等你请客喝茅台呢,
说好的事,不准赖啊!
我说,算了吧,他肯定,肯定比我真实,第一手材料也丰富,我不想为了这几
千元钱,跟他打什么笔墨官司,假如他的文章不能用,到时候我再说吧。这事都怪
我,我根本就不应该去找他,不应该走近他……
电话那头的老何还在给我打气,说这篇是他的重头稿,学童受害,家家户户都
关心的——哪家没有学童?哪家没有孩子?这稿说不定能得大奖。我说那女孩子死
得很惨,被那个性变态的家伙蹂躏得不像样,很不好写,我也不忍心写,她外公肯
写,那最好,自己写的自己容易接受,你说对不对?
老何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中跃啊,我看你适合当牧师,
不适合当记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手里举着电话愣了好久,脑子里在细细咀嚼老何的话。有一点我知道得很清
楚,我太让我的朋友失望了……
后来高名人一直没来过电话,我也没有再打电话给他。
大约20天之后,老何给我寄来了最新的一期《记者视野》,上面头版头条“特
稿”栏目登着高名人的文间:《一起不该发生的校园惨案》。再看内容,竟和我的
那篇文章一模一样!开头的3000字简直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改!只是在描写高蕾蕾被
糟蹋的细节后面加了这样几句话:
作者在这里不忍详细描写蕾蕾小姑娘遭受摧残的细节。这个过程是极其残忍、
令人发指的。蕾蕾小姑娘始终在英勇地反抗,罪犯多次用毛巾塞她的嘴,多次用绳
索捆绑她的手脚,又多次被她顽强挣脱。蕾蕾的反抗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但一
个9 岁的小女孩,面对一个比她高2 倍多、重4 倍多的一头“公牛”、一头疯狂的
野兽,她的力量毕竟太羸弱了。高蕾蕾不仅仅是聪明、活泼、可爱、多才多艺的好
学生,更是一名刘文学式的小英雄。
不得不承认,高名人这一段加得很好,很有水平,他把一个受害者提升成了一
个悲壮的小英雄。
我注意到高名人在结尾处也删去了我原稿里的几句话:
“8。4 ”惨害学童案发生后,社会各界向高蕾蕾和她的亲人送来了各种关心、
支持和慰问,红旗小学领导也给蕾蕾家送来了10万元慰问金……
后来我老想打个电话问问高老:他为什么要删掉我文章中的这些话?难道它们
是不真实的吗?……
但直到现在,时间过去半年多了,我仍然没有打这个电话。高名人也没有任何
信息传过来。倒是老何打过一次电话来约稿(以前他每个星期都来电话吹牛的),
顺便评价了一句高老先生的那篇文章,他是这样说的:想不到那个老东西蛮能写的
嘛,我们鸟主编已经把它报上去评奖了,看样子还能再拿5000元。我说是啊,那篇
我看过了,他确实写得不错。
有栋房子在郊外
熊斌华
洪金保刚刚走出市政府大门,感觉到腰间一阵颤动,便停下摩托车,取下别在
裤带上的BP机看了看,脸上就有了活色,驱车风风火火地朝城外的家里赶去。洪金
保想,刘丹霞在等我哩。便有一种淡淡的温情与浅浅的欲望在全身弥漫开来。
洪金保之所以将家安在城外,并非因为他难于在城里立足,而是完全出于自愿。
在洪金保最失意的那段日子里,他于一次闲聊中听朋友说本市的某个镇长每天下班
后都扛上锄头到自己承包的一个山头种树,这个镇长不像别的镇长那样想方设法把
家安在市区,而是在一处离镇上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建了栋砖土结构的房子。镇长的
房子后面有一座小山。镇长把这座荒山承包了下来,然后日复一日不紧不慢地在上
面挖坑种树,种树成了镇长大人繁忙公务外的另一种工作,以及生活中的一项重要
内容。洪金保当时就无限艳羡且不无嫉妒地说:真他妈神仙过的日子噢。也就是打
这以后,洪金保渴望重新在农村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
1977年之前,洪金保还是城郊一名“世袭”的农民。1977年夏天,县城(当时
这里还未建市)的一家小五金厂到下面招工,洪金保才得以有幸成为光荣的工人阶
级。20年的人生颠簸,已知天命的洪金保既失去了乡下的老屋,又得到了市区一间
两居室的房子。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官场受挫,换句话说,洪金保这个副科级干部
若不是在遭遇了许多事情对官场心灰意冷了的话,他的确更渴望将来在城里拥有一
间三居室或四居室的大房子,而决不会那么强烈地希望自己再住回农村去的。
1996年春天,市政府决定对旧城区进行大规模改造,洪金保所住的那栋楼被拆
迁办的人野蛮地用红漆画上一个大大的“拆”字。这使得刚刚拿到产权证的洪金保
不得不面临两种选择:要么在其它新建住宅区选择一间同样大小的住房,要么领取
一笔补偿金自谋居处。当时,洪金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毫无疑问,这是上苍
为他提供了一次逃离这个城市的绝好机会。洪金保甚至在领取补偿金的时候大声地
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洪金保对周围以怪异的眼光看着他的人们说:“你们知道‘阿弥陀佛’是什么
意思吗?”
洪金保说:“‘阿弥陀佛’就是无量光明的意思。”说完便“嘿嘿”地干笑了
几声。
洪金保终于如愿以偿地住回了乡下。在东郊离城约2 公里的地方,他通过七弯
八拐的关系以非常理想的价钱买下了一块七分大小的蔗地。洪金保请人在上面建起
了一栋两层半的房子,并在房子的四周筑了一堵两米高的院墙——院子的大门上头
镶着洪金保亲手挥写的“天然居”三个大字(两年后的某一天,洪金保一个喜欢舞
文弄墨的朋友到他家里作客,一番盛赞之余即席挥毫写下幅“客上天然居,居然天
上客”的回联,不想后来竟得了个什么全国大奖)。
在“天然居”全面竣工的那天晚上,洪金保上到他房顶的阳台看夜色。深秋的
月夜凉风拂面,远近香蕉林里传出疏散的蛙叫和蛐蛐声,鱼塘在月色之下闪着飘忽
的粼光,整个原野显得无比静谧而又鲜嫩。洪金保的内心世界也因此变得一片湿润。
洪金保想,我将是享福的,从此将过上一种令神仙也羡慕的日子了。而当他抬起头
望见远处城市高楼璀璨的灯光时,他蓦然发现自己的生活与哪位镇长的生活仍然有
着某种本质的区别。回想起自己半生的坎坷挣扎,荣辱得失,追求与幻灭,洪金保
仰天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洪金保一个人静悄悄地迁进了“天然居”。洪金保在跨过四十这道门槛时不仅
令自己的生活重新回归了原野,更重要的是,他完成了从追求功名争强好胜到顺应
自然心静如水的人生重大转变。这个急剧转变曾经令很多人感到惊讶。
洪金保不能生育的妻子三年前因患子宫癌死去。鳏居日子里,他与不少漂亮或
不怎么漂亮的女人擦肩而过。当时洪金保还未从怀才不遇与愤世嫉俗的沼泽地里走
出来,过多的抱怨和几乎无休止的牢骚使他成为女人比较讨厌的一种男人。然而,
就在洪金保住进郊外的房子的一个月后,他居然意外地遭遇上了一场足以令所有男
人都眼红的艳遇。
那天夜晚,洪金保从一位搞书画的朋友家走出来,刚打开他那辆大白鲨摩托车
的防盗锁,有一个漂亮的女孩走到他身边并怯怯地叫道:“先生……”
洪金保确定附近确实没有其他人后问她:“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女孩垂下头说:“先生,你需不需要……请保姆?”
洪金保怔了怔,说:“保姆?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做‘小姐’的?”
女孩就哭泣起来,说:“我受了人家骗的,刚刚逃出来。先生,你行行好让我
做一段时间保姆吧。”
洪金保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样子,便生怜香惜玉之心。说:“那好吧。你今晚有
没有落宿的地方?”
女孩摇摇头,洪金保想了想说:“如果你放心的话,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家。你
看怎么样?”女孩犹豫了一阵,终于点点头,笨手笨脚地爬上摩托车后座,洪金保
发动摩托车朝郊外驶去。一出城,女孩的身体便开始发抖,一边驾车的洪金保回头
说:“你害怕吗?”女孩不吭声,身体却抖得越发厉害。洪金保又问:“小姐,你
是不是很害怕?”女孩打着牙颤,说:“我怕。”洪金保说,你不用怕。我这么大
年纪了,不会害人的。洪金保说,就算我想怎么样,我也会花点钱去找专门干那种
事的小姐。洪金保接着说,我不敢说自己是怎么样的好人,但至少不会害人的,你
真的不用怕。女孩便说:“我不怕了。”
这个女孩就是刘丹霞。那天晚上,洪金保回到家后叫刘丹霞自己去煮了一碗面
吃,然后叫她去冲凉。冲完凉后的刘丹霞裹在洪金保宽大的衣服里面显得极其凄美
动人,当她细声说着从贵州老家被人拐骗到广东及后来好不容易脱离虎口的经历时,
洪金保心里的确产生一股将这个我见犹怜的女孩拥入怀中的强烈冲动。当然洪金保
并没有将这种想法付诸行动。他以尽量沉稳温和的声音安慰她,让她在大厅里看电
视或者睡觉,自己则回到二楼的房间。
刘丹霞的到来很快就极大地改变了洪金保多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比如他不再
每天以方便面作早餐,中午不再留在市政府吃饭堂,晚上更不会死缠烂打地请人家
吃饭顺便倾泻一回他那永远也倒不尽的牢骚话。不仅如此,更关键的是,洪金保从
此变成了一个真正友善、豁达而又快乐的人。同事升了官,他真诚地对他说:恭喜
恭喜!同事分了房子,他真诚地对他说:恭喜恭喜!同事发了财生了孩子,甚至得
了个年度先进,他都会发自内心地去祝贺他。起初别人还怀疑他的诚意,慢慢地就
改变了看法,觉得洪金保真是一个挺不错的人。
一般来说,如果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洪金保每天都会很准时地回到他的
“天然居”。而总是当他的摩托车刚到院门外,刘丹霞便适时打开门,笑吟吟说:
“洪先生回来了!”洪金保常常为这种情景感动得不行,表面上却很自然地笑一笑,
点点头,很随便地问一句:“今天还好吧?”然后泊好车,美滋滋地走进屋里。屋
里弥满着饭菜的香味。洪金保这时候总是近乎贪婪地扇动两下鼻翼,慢慢地在沙发
上坐下,眯上眼睛歇憩片刻。然后刘丹霞就会将一双拖鞋轻轻地放在他脚边,细声
细气地叫道:“洪先生吃饭吧。”洪金保就夸张地伸一个懒腰,趿上拖鞋洗手吃饭。
饭桌上洪金保通常都会讲上一两个笑话或道听途说的趣事,刘丹霞便吃吃地笑个不
停。
院子很大,洪金保最初的打算是在空地上种种花草和果树,后来在刘丹霞的建
议下,他们辟出了相当比例的地方来种蔬菜。这方面刘丹霞不但兴趣十足而且是把
好手,她将白天的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上面。洪金保则要求单独承包了早晚浇水
的活儿。在他们的精耕细作下,菜园很快就丰盈了起来。
生活简单,因而就显得非常有规律,正常情况下。洪金保在10点钟左右就开始
上楼睡觉,但他并不能很快入睡。他听着刘丹霞在楼下走动的脚步声,听着她冲凉
的哗哗的水声,他甚至能在蛐蛐蝈蝈们的轻弹漫唱中分辨出她轻柔的呼吸声,于是
全身便燥热起来,他总是感觉到有一股蓝色的火焰在皮肤下熊熊燃烧。洪金保常常
想,如果楼下那个单纯的年轻漂亮而又可怜的女孩是自己的女人多好哇!洪金保想,
如果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