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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士驾驶员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这位西装革履,浑身透湿,脸上布满血痕的客人:“你怎么了,被人打了?”他无心与驾驶员应答只是疲倦地报出了他要去的地方,那是他的家。的士驾驶员口中嘀咕着:“这人真怪,被人打成这样也不报案,那皮包还未被抢走。”他不想搭理这个爱管闲事的的士司机。只想赶快回到他和金星星共同拥有的窝。他心力交瘁,想美美地睡上一觉,理一理纷乱的思绪。这一夜惊心动魄,使他仿佛经历了一场恐怖片中的场面。他心情沮丧地拖着发软的双腿向他所住的那个院子走去。院子里的一幢幢老式公寓楼静静地矗立在风雨中。他好不容易才半睡半醒地,梦游一般,一脚轻一脚重地像是踩着棉花那样到了自己家的门口。他揿响了门铃,却长久没有动静,他诧异地想,莫非星星赶稿子没回家?然而房门里传来声音,仿佛还有一男一女惊慌的对话声。他疑窦顿生,莫非外面的传言是真,星星有了外遇。
他用钥匙打开了楼道的防盗门,直扑自己家门口,果然门前的地毡上放着一双男式皮鞋,一双女式皮鞋,那鞋绝不是他的,比他穿的要大一号,他从来不穿这种花哨的白棕双色拼嵌的皮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用钥匙想打开房门,里面却被反锁着,他使劲拍打着房门,他想愤怒地喊叫,又怕惊醒周围的邻居。拍门足有五分钟,星星才满脸惊慌打开房门。她是一面扣着内衣的扣子,一面打开房门的。
她看着他狰狞的脸说:“蝈蝈,你不是回去奔丧了吗?怎么回来了?”
他恶狠狠地骂了句:“奔你娘的丧,人呢,躲在哪里了?”
“蝈蝈,你冷静点,听我解释。”
“你闪开。”他一把粗暴地推开金星星,像一头饿狼直扑卧室,他掀开被褥,闻到一股他自认为是男女淫乱的气息,却不见那个野男人的人影。
他皱了皱眉头,喘着粗气,腑身掀开床单向床底下张望,也未看到人。
“混账王八蛋,你给我出来!看我不宰了你个狗日的。”他狂怒地大喊。
星星在他身后劝道:“蝈蝈,你轻点轻点,别让邻居听见。”
“你个婊子养的,把那杂种藏到哪儿了。”他一边咆哮着一边四处搜寻。突然发现沙发上还有男人的西装外套、领带和星星的衣裤交叠在一起,那人的袜子和星星的胸罩吊在那儿很是刺目。
第五部分玩“仙人跳”的拆白党
“混账王八蛋,看你躲在哪里。”他一把拉开大衣壁橱的门,一个仅穿着三角裤浑身赤裸的中年男子,哆嗦着双手抱头缩在橱内。“把手放下,给我滚出来。”他一把揪着那人的耳朵把他拽了出来。
那人嗷嗷叫着:“殷总,你听我解释,我和星星是改稿子,搞晚了,天下大雨……”
“你他妈这个鸟样,还解释,解释你妈个蛋。”
星星披头散发哭泣着说:“蝈蝈,我们真的没那事?”
他一个转身反手一巴掌掴在星星那粉白脸颊上,脸上顿时红起五个巴掌印。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地坐好。”他让那个男人穿上衣裤,那个惊魂未定的男人这才仿佛苏醒过来似的,慌慌张张穿衣套裤。他又命令那个男人到书房里去,他像是审贼似的命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坐端正了,交待问题。
“你他妈少给我解释什么工作关系,没那种事,你唬孩子去吧,我们都是过来人,你别看我文质彬彬的,急眼了,我也会杀人。你应当懂得我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
这回他反锁上书房的门,任凭星星如何拍打也不开。他打开了录音机。甚至手中握着一把削铅笔的美工刀壮胆。“姓名”、“年龄”、“工作单位”一项一项询问,那架势就像一个办案的警官。
那人沉默着,仿佛思考了一下,终于开始回答问题。原来这家伙还是星星的同事,小领导。这人还算有情有义,开始大包大揽,把今晚这事完全算在自己头上,只是要求他不要对金星星有所伤害。
“你这话骗鬼呢,这作案时间、地点、方式一切都是共谋的,绝不是强奸,如果是强奸,我们就报案,要么请你们报社社长把你领回去,我和你们报社陈社长可是老同学。”那人默然,经过短暂的思考,这家伙详细交待了他们婚外恋的情况,最后这个可怜的男人只有在那份详细得如同色情小说样的笔录上签字画押。他仍不放过这个男人,要这人自己写一张道歉书,才把这个可怜的通奸者放出了家门。
当他拿着笔录得意洋洋地给星星看时,星星只是哭泣。他想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尽头。离婚是由星星提出来的,因为他怀疑星星和她的儿子不是他的种,要做亲子鉴定,这一着激怒了星星,她提出了分手的要求。他正中下怀,顺水推舟,他们名正言顺地分手了。
他带着满脸的伤痕上班时,单位的同事背后议论说,殷副总昨晚夫妻又吵又闹的,我们可怜的殷副总脸上被老婆抓得全是伤痕。以后的传说又有所改变,说是他故意说是去奔丧,要好几天。等老婆把野汉子带回家他又去捉奸等等,把他描绘成上海滩玩“仙人跳”的拆白党。他也不去辩解。听之任之。
第六部分皮尔卡丹皮鞋刷得锃亮
一周后,两名警察闯进了华天奴的办公室,华天奴因涉嫌交通肇事逃逸被刑事拘留,电视台进行了报道。据说是市交通治安分局向各修车点发出协查通知,凡那些天凌晨到修车点检修换装奥迪前窗玻璃的嫌疑车辆全都必须报公安部门。那天,凌晨换装前车窗玻璃惟一的一辆车就是服饰局的黑色奥迪。民警们很轻易地找到了服饰局,带走了垂头丧气的华天奴。
随后他也被传到了警局。证实了华天如交通擘事逃逸的罪名确凿。几天后,服饰局以服饰总公司的名义(反正那时局和公司未分家用什么名义都一样),就将天如保释出来。据知情者说,出力最多的是海螺,海螺通过娄副秘书长和省城交管局打了个招呼,其次是人事处副处长老狗,老狗主管保卫,与交管局的头头是同一部队的战友,一通酒一喝,嘻嘻哈哈,打打闹闹,骂骂咧咧地也就摆平了。再加上老板又掏出二十万做保释金。后来这桩刑事案件走了民事调解的路,服饰总公司赔偿二十万给死者家属。死者是个离了婚的寡妇,也没什么家属,一个男孩子已跟前夫走了,二十万元中十万元给了他爹做儿子的扶养费,十万元归了死者父母做赡养费。双方家属本就贫寒,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民币,捧着二十捆一百元大钞高高兴兴千恩万谢地就这么走了。天如的驾驶执照被吊销,因为是因公出事,行政就没给什么处分。华主任仍然是华主任。两年后,华主任又拥有了一本新的驾驶执照,只是在老狗领他出看守所那一瞬间,神态有点黯然。有点狼狈的天如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这事不要又被老狼写进小说中去了。”老狗忍着笑劝他不要想得那么多。天如在家休息了几天后,又神气活现地出现在老板周围。以后对老板的服务就更加周到,更加殷勤了。只是他从那时起就仿佛欠了天如什么情似的。
医生和护士们过来查房,打断了他的回忆,他的心情开始平静。在进行了一系列详细询问和例行检查后,那位矮小而富态的专家组长面带喜色地告诉他:“你的非典疑似病状,已基本排除。未用退烧药,体温已经正常三天以上,呼吸系统症状已明显消失,胸部阴影已吸收,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他也很兴奋地说:“那我的非典疑似可以排除吗?”“排除恐怕要等专家组来论证,治愈恐怕没问题。”专家组长笑笑,就踱出了病房。一群医生护士跟着专家组长的步子离去。尽管他们走时都未忘记祝他生日快乐,但是他仍然高兴不起来。他陷入新一轮的烦恼之中。
他看上去十分安详,白皙的瓜子脸,泛着健康的红晕,挺拔的鼻梁上架着近视眼镜。由于脱去了病号服,换上了常便服,就显得非常精神,非常的领导干部化,这使他又恢复了信心。他的上身着一件浅灰色的银狐狸牌夹克衫,里面是洁白的鳄鱼牌衬衫,下着藏青色鳄鱼牌全毛西裤,脚上的皮尔卡丹皮鞋刷得锃亮。
当昨晚得知,他的体温指标全部都达到出院标准时,他就呈兴奋状态。临睡前不得不吃了两粒安定,才睡了一个好觉。早晨醒来,他迫不及待地根据护士的嘱咐对自己进行全身消毒。他从混合着消毒液的浴缸中爬出来,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在镜子面前仔细地审视着自己的容颜,他不允许丝毫有损自己领导干部形象的瑕疵在脸部出现,有损自己大病初愈后的形象,比如鬓角上偶尔出现了几根白发,被他细心地拔去。他在下巴上刷上剃须液,仔细地修理着下巴,尽管下巴下没有几根胡须,他原本男人女相,他还是细心地刮了一遍。只到镜子里的形象使他确信自己年轻、英俊、充满着朝气,他才最后细心地将自己的头发梳理成了那种三七开的领导干部式的发型,并小心地抹上了摩丝,使发型定型。现在他头脸光鲜,器宇轩昂地走出盥洗间,他心中充满着自信,他将重返领导岗位。因为他这个病房已在今天清晨彻底地消过毒,他随身携带的用品也已消过毒,他今天要出院了,因为他已经完全康复了。
他坐在沙发里,似乎无所用心地在翻看一本杂志,这杂志很有点名气,不知是什么人,也许是前妻金星星托人带进来的。这是一本周刊,封面用大红的底色跳跃着一张清癯的脸。那是一张戴着眼镜显得很斯文的脸,那就是抗击萨斯的英雄钟南山院士,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表情严肃。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学者,周刊上的白色红框的大字写着“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就是这个学者揭露了萨斯在广东流行的真相。他实际什么也未看进去,他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当昨天隔离区的医护人员对他全身进行了周到而彻底的检查后,高兴地通知他:“殷国鹏,你明天可以出院了,快通知家人送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来。”他听了护士的话,心中不禁涌现一阵浪涛,我要出院了,这是真的吗?难道我已排除非典疑似了吗?好,形势很好。他在脑海中默默地构思着他出院后要干的事,首先他要状告那些不断地跟踪报道他这个所谓“非典疑似”的媒体,他屈指算了算有几家报社是一定要告的,比如《快报》、《时报》一类,无法无天的中央主流媒体主管的小报。他已把每天有关他的文章全部剪贴在一个小本子上,以备作为出庭时的证据使用。他要告他们侵害他的名誉权。他又扳上了一个手指头,这市防治非典办公室是不是要告呢?他有点犹豫。这指挥部实在是有点来头的,能不能告得动,他还没有把握。但是,就是这个防治非典的指挥部搞得他身名狼藉,搞得他的家庭,几乎到了破裂的边缘。连带着岳父母,对他都有极大的意见,是有点是可忍,孰不可忍呢!不告他娘的防治非典办,实在有点心有不甘,暂时算上吧。
第六部分城市精神万古长存
他给妻打了一个电话。当他兴奋地将他即将出院消息告诉妻时,妻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热情,态度甚至冷冷的。对方的问话有点冷冰冰的:“殷国鹏,你有什么好高兴的,就因为你得了那个非典疑似,搞得我们全家不得安宁,你在外面干的那些好事。”
“你也不了解我,你也相信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他痛苦地做着解释,而妻好像很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他有着某种不详的预感,这防治非典指挥部一定要告的,要不外面哪来这么多是是而非的消息,还不是里面的那些人添油加醋地将这些消息散布出去的。他咬咬牙将手指又扳上去一个。
“哟,小殷,你扳着手指头在算什么呢?”
“我在算算在这儿住了多少天?要花多少费用。”
“你就别费这个神了,政府为非典病人治病分文不收。”护士嬉笑着说。
“王护士,你别老是‘非典’病人,‘非典’病人的,我根本就不是‘非典’病人,连疑似都不是,你们这一草木皆兵呀,不仅害惨了我,也害惨了我的家人。”平常他对这个说话甜甜的嗲嗲的柔柔的王护士印象特别好,虽然厚重的防护服使她面目有点模糊不清。但从声音上判断,这孩子一定是个大美人,你瞧她那眼神多像刘晓庆呀,那弯眉毛和巩俐一个样。但今天这小丫头片子在我出院的时候再说他是非典病人,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