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王夏臻如蒙大赦,深深地松口气,见她咬唇微笑,速速收起画纸,模样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心思微动,站起身拦着笑道:“云濛小姐对着我画了整整一下午,想必作品极好,能否让我收 藏留念?” 云昊脸色尴尬,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咳道:“舍妹学艺不精,还是不要贻笑大方了。”她 低头偷笑,正要缓步走开,云昊却扬声叫女佣道,“立刻带小姐去换衣服。穿着这样的衣服就 敢见客人,一点礼数都没有。”他的声音又冷又硬,竟是十分恼怒。见她一脸理直气壮的神色, 更是生气,将脚一跺,斥道,“还不快去?” 他语气阴沉,连王夏臻亦觉察出异样,诧异地皱起眉头。云昊吁了口气,向他略略点头,微 笑道:“请王公子稍待,我去去就来。”不由分说地拉起雪樱就走。一直到三楼的楼梯转角处, 才松了她的手,转身狠狠地道,“你也太不懂事了,让王公子呆坐一下午就算了,怎么还对着 他画……别人的像?还好我赶回来得及时,若被他看到,你打算怎么收场?” 转角处只开了一盏小小的顶灯,灯光昏黄,照得他满脸寒霜,如天神般凛凛。她亦是满心委 屈,扭头嘟嘴道:“他那么聒噪,又盯着我滴溜溜乱看,我都快被烦死了。又不好意思赶他走, 只好说给他画画,好让他闭上嘴。” 云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冷地说:“我指的不是这个,你别打岔。若我不回来,你打算怎么 收场,嗯?” 她也固执起来,将脸一扬道:“他要看就给他看罢,又不是见不得人。哼,还说我学艺不精, 贻笑大方,改天你见了祖荫,就知道我画得有多像了。”云昊狠狠地看着她,她亦无畏地与他 对视,忽然扑哧笑了,摇着他的胳膊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他若坚持要看, 我一分钟就能画一幅,保证活灵活现。” 云昊忍不住也笑了,摇头道:“罢了,你嫌他聒噪,明儿换个不爱说话……”忽然警惕地闭上 嘴,摸摸她的头道,“你去换件漂亮衣服,我在饭厅等你。一会儿吃饭时,跟王公子多说几句 话敷衍敷衍;嗯?”
吃饭时王夏臻却一反常态地沉默,闷头不响地将羊排切碎,刀叉只与瓷盘轻轻相碰,极是小 心翼翼。见云昊瞪了她好几次,雪樱才抬头笑道:“王公子,谢谢你送我玫瑰花儿。”云昊心 里一喜,如释重负,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勺汤,刚送到口边,却又听她笑盈盈地说:“其实我
家花园里也种着玫瑰花,何必多此一举。” 咣当一声,却是王夏臻手里握的银叉落在桌上,满脸难以置信的惊讶之色。云昊简直被气得 发昏,重重地放下勺子,正要发作,见她面上微含笑意,一对凤目如黑夜的星星般清亮,不 知怎的便心软了,叹了口气道:“舍妹过去埋没民间,经历坎坷,难免言语莽撞,请王公子不 要见怪。”心思微动,想起今日拟好的启事,话题一转道,“王公子家学渊源,替我看看这篇 文章罢。”从怀中掏出两页纸递过去。
他在腹中酝酿了好几日,郑重其事地写了篇四六体的骈文,殊为不易。王夏臻粗粗看过一遍, 赞不绝口,又指着其中几行叹道:“恨无羽翼,高飞相追。长吟短叹,泪下沾衣。别虽一绪, 竟似永诀之情。天意人事,回首悲怆伤心。这几句情真意切,临摹当年一段分离往事,感人 肺腑,使人读之潸然泪下。” 云昊微微一笑,感慨道:“秋露如珠,秋月如珪,明月白露,光阴往来。柳暗花明,浮云无心 出岫。峰回路转,蓬山咫尺可达。不瞒王公子,写这几句的时候,我倒当真潸然泪下,只觉 得做梦一般,就把妹妹找回来了,自然视之如珍宝。所以她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王公 子多多包涵。”看着雪樱以目示意。 王夏臻连声不敢当,见她转脸朝他歉意一笑,微笑间清秀绝伦,满腔怒火霎时化为冰雪,重 新拿起叉子笑道:“像云濛小姐这般出色的妙人儿,宁可被她日日冒犯。我有两张跑马场的票 子,不知云濛小姐明日能否赏脸,一起前往观看?” 雪樱刚刚被云昊目光所逼,勉为其难地朝他笑笑,谁知他竟毫不知足地继续邀约,心里大为 不乐,皱眉道:“明天要上课,再说我也不是小姐,已经嫁……” 刚说到这里,便听云昊重重咳嗽,笑道:“家里明日还有事,估计去不了。不如等二十日的宴 会上,王公子来早些,或许能请云濛跳第一支华尔兹。”他虽然笑容满面,眼神却深邃阴沉, 横目朝她冷冷一扫,又对饭厅角落侍立的女佣打个手势道,“教华尔兹的老师快来了,你先带 小姐下去准备。” 雪樱看他眼中竟隐含警戒之意,又见女佣恭恭敬敬地过来伸手欲扶,心里瞬间乱纷纷地闪过 无数个念头,与这一日的情形比照,渐渐了然,缓缓站起身,盯着他问道:“哥,我的戒指呢?” 云昊目光复杂莫测,半晌嘴角微微上翘,浅浅微笑道:“我让陆经理带去配首饰了。你还怕哥 藏了你的宝贝不成?”侧脸对王夏臻笑道,“看我这妹妹,真没见过世面。戴着玩的戒指,也 值得这般记挂。” 雪樱眼里如浸着冰片,目光清寒,一字一顿地说:“我的戒指不是戴着玩的。”还要说话,却 欲言又止,转身吩咐女佣,“去请陆经理。” 女佣迟疑地看看云昊,犹豫不决。云昊两眼炯炯,将餐巾放到桌上,含笑对王夏臻道:“王公 子,舍妹今日多有失礼之处,请不要放在心上,改日再请你来玩罢。” 见他拿起帽子速速告辞,云昊默默地对女佣点点头;伸手摸出烟盒,自顾自地点上烟,却只凝
神看着青烟袅袅,并不去吸,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玻璃窗上垂着浅绿色镂空纱帘,时气微凉,帘子在薰风里波纹乍起,帘角处低低露出半轮玲 珑的皓月。墙上壁灯的光芒亦似清皓月色,他的脸在灯下清俊如大理石雕像,面无表情地低 头看着烟头上一点红色微芒闪动,半晌听门外脚步匆匆走近,头也不回地道:“陆经理,立刻 把戒指还给她。”
她与他相处数日,从没见过他如此气恼,心下歉然,接过首饰盒,看了一眼放下心来,低头 垂目道:“哥,对不起……我还以为……” 云昊眼中如冷灰置着炭火,看不见地灼人,将香烟重重往织锦云纹桌布上一扔,冷冷地道: “云濛,不是哥说你,你也太不懂事了。哥在外头做事情很难的,王公子的父亲是花旗银行 的经理,等闲得罪不起。我三番两次替你解围,你却不依不饶地硬要拆台,你到底是不给他 面子,还是不给我面子?” 她被诘问得面红耳赤,许是梅纹暗花绸的衣料不透气,只觉浑身腾腾发热,下意识地将戒指 捏紧,指间一点冰凉嗖嗖地沿着胳膊传到胸口,霎时舒服许多。桌上的饭菜几乎纹丝未动, 盘中的迷迭香烤羊排被灯光照得油汪汪地发亮,只觉胸口烦闷欲吐,伸手掩嘴间,晶钻的幽 蓝微光在手心轻轻一闪,像沁出一颗大大的泪珠。 见她低头泫然欲泣,云昊叹口气道:“算了算了,谁让你是我妹妹呢?你不喜欢王公子,明儿 不让他来就是了。” 她浑身如坠冰渊,竟缓缓地打个冷战,盯着戒指看了又看,确信无疑,在心里忖度半日,终 于抬头道:“哥,你竟然骗我……祖荫他人呢?”
他微微一怔,眉间闪过诧异之色,却极快恢复正常,含笑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从青浦到上 海的路被冲断了,要七八日才能修好,想必祖荫被耽误在半道上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良久脸上浮起极为哀伤的神色,摇头道:“你还在骗我……他历来最 守承诺,说十六日傍晚回来,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一定会赶回来。” 昨晚情形一幕幕在心上缓缓回放,她忽然惊得脸色煞白,胸口如被人猛击,痛得直不起腰, 含泪道:“天,他看到报纸上的照片,一定会来这里找你。你竟然……哥,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把钻戒还给他了,对不对?这枚戒指虽然样子一模一样,可是……内圈上没有那四个字了。” 云昊冷冷地看着她,忽然微微笑了,慢条斯理地将香烟含在嘴里,眨眨眼道:“好云濛,真是 冰雪聪明。我也没做什么,只跟他一起细细品阅这几日的报纸,说雪樱小姐要订婚了。也许 还说了些别的,不过,我现在都不记得了。” 话音刚落,她的泪水已夺眶而出,猛地站起身来,嘴角微颤,指着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 吐不出。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中闪过怜悯之色,却终究侧过脸去,长笑一声道:“云濛, 等我在二十日的宴会上公开你的身份后,你立刻就是上海滩炙手可热的齐家三小姐,那时候
沪上所有青年才俊,都如花园里的草木般,翘首等你攀折,何必念念不忘一个陈祖荫?有哥 护着你,定让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去的事情就当作大梦一场,全忘了吧。”
她颓然地坐下,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一丝丝被盘剥干净,连举起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良久 低声道:“哥,你口口声声地说都替我打算好了,原来就是这样安排。你究竟为什么要……处 心积虑拆开他和我?你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云昊眼中似有幽幽暗火闪耀,伸手慢慢地将餐巾揉成一团,忽然扬手摔开:“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处心积虑?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枉费我一片苦心。”将桌子狠狠一拍,碗碟刀叉被 震得咣当乱响,他的声音亦如焦雷汹汹炸裂,“我瞧在你的份上,已经给他足足地留够了面子。 否则……否则,依着他诱你私奔却又不敢给你名分,任少奶奶欺凌的罪状,我非将他千刀万 剐,再扔到黄浦江里喂鱼不可。”
她胸中渐渐泛起绝望般的痛楚,泪水绵绵而下:“祖荫有他的苦衷……再说我也不在乎名分, 那些繁文缛节都是做给世人看的。名分终归是虚的,只有真情最为可贵。他心里只想着我, 我心里也只有他,难道这还不够吗?” 云昊笑了,仰脸道:“这是他教你的对不对?哼,真情可贵?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真情。” 见她哀伤几近绝望,心一软道,“云濛,也怨不得你,像他那样摆出一副家门不幸、娶妻不贤 的模样,再说几句甜言蜜语,保证哄得你心生同情,立刻以身相许。这一招哥哥也屡试不爽, 都快用腻味了。” 她立刻重重摇头道:“祖荫他跟你不一样。他对我是不是真心实意,我心里明白。” 云昊简直被气得半死,冷笑一声道:“他跟我不一样?我告诉你,世上的男人没有不薄幸的。” 想到昨日他面目平和的神气,只觉心里倏地火星乱迸,横眉怒道,“云濛,我都是为你好,你 不领情也罢,怨恨我也罢,我都不会让他再见你了。你情愿不妻不妾地委身于他,我齐云昊 却丢不起这个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缓缓站起身来,扶着桌子摇摇欲坠,说话艰难,言辞却极为清晰:“我不是云濛,我也不做 齐家三小姐了。你……你若不让我见他,我……”她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威胁, 终于默然无语,定定地盯着他看,眼神倔强。 云昊嘴角一扬,渐渐地笑出声,笑音悲伤,令人脊背嗖嗖生寒:“你接着说啊,你要怎么样? 你打算不认我这个哥,再跟他私奔一次是不是?”站起身来一脚将餐椅踹倒,朝角落里侍立 的佣人道,“把小姐看起来。若让她私自跑了,你们全部给我引咎辞职。”转身便朝外走。
雪樱见他快步走出餐厅,又急又气,扶着桌子欲追赶时,双膝一软,沿着椅背瘫到地上,眼 泪立刻如断线的珠子般,滴滴答答地沿着脸颊直淌,喉咙像被谁狠狠扼住,连气都喘不上, 断断续续地哭道:“哥,我求你……他现在一定伤心欲绝……哪怕只让我见他一面,解释清楚。”
云昊缓缓地僵住了,转身见她竟跪倒在地,痛心至极,慢腾腾地踱回她身边,俯身微笑道: “你竟然为他跪下求情?看来他真把你蛊惑得不浅。好,好,真是我的好妹妹。”冷笑一声, 指着大门的方向厉声喝道,“你若非要去,我也不拦你,让汽车夫送你去就是了。只要你出这 个宅子一步,我马上打电话给英使馆。前几日英使馆召集宴会,看中了现在棉纱销路好,想 借本地银行的力量染指纺纱业。但凡我开口说肯贷款,英国大使立刻就会出面强行收购益群 纺纱厂。你既然心心念念地放不下他,那我倒想瞧瞧,等他知道自己因你而不名一文时,还 会不会满口真情真心?”
陆豫岷眼见得他动了真火,忙过来推搡着他往外走。又向女佣使个眼色,将雪樱强行从地上 拉起。见她抬脸哀哀地看过来,满脸泪水纵横,只教人怜意顿生,心里登时痛楚难当,低声 劝道:“少爷,不然送小姐去看看吧,想必也碍不了什么事。”云昊恍如未闻,紧紧地抿着嘴, 一言不发。他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