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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动才忍住了。尽管她总像在神游太虚,但她看起来有着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
这一点,阿尔伯特在头几个晚上之后就知道了。这几个晚上,他一般都是默默地靠在吧台边,除了点东西之外一句话也不敢跟埃琳娜说。站在吧台旁看着她忙碌,这不成问题。虽然这家餐馆跟任何一家都不一样,但看样子不会有人来干涉他。游客们不来这里,德国客人也很少,这家餐馆几乎完全被意大利人占领了,人人都像是老主顾。不过这群老主顾当中有一伙男人好像是老板,反正阿尔伯特觉得是这样。这几个男人也能到吧台后面去,用那里的电话,还有几把大概是开库房或是办公室的钥匙。阿尔伯特还注意到,他们喝了酒水从不付账。但是大多数时间里,他们只是坐在餐馆前厅的桌旁,读报纸,玩牌,或是看别人玩牌。
不知从何时起,在埃琳娜上白天班的下午,阿尔伯特也来这家餐馆。日光灯依然开着,那几个男人也依然像在晚上一样坐在桌旁,聊天,玩牌,或是读报纸,埃琳娜干着自己的活儿,但不穿紧绷绷的裙子,而是毛衣牛仔裤。只有那几个男人偶尔的笑闹,急急忙忙地打电话的声音,或是突然离开餐馆,才让这里的白天显出一点生机,并且说明那几个男人除了玩牌和翻阅《体育报》还有别的事情可做。阿尔伯特习惯了边喝咖啡边读报,但不是餐馆里胡乱放着的《体育报》,而是他自己从施特格利茨的报亭买来的《共和国报》。
他站在吧台边时,若是手里没有报纸,只是搅拌着他的浓咖啡,他就没法跟埃琳娜搭讪。当他拿着《共和国报》出现的时候,她马上就问他天气预报是怎么说的。她想知道的不是罗马或是米兰的天气,而是撒丁岛的天气如何。显而易见,她是撒丁岛人。阿尔伯特把卡利亚里(意大利撒T 岛的城市)的气温念给她听。尽管已接近九月底,但那里的天气非常好,而且还会保持下去。从那以后,阿尔伯特定期给她供应天气预报。在这个星期里,在柏林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撒丁岛的天气了。他把这看成每日例行的工作,买《共和国报》,把撒丁岛的天气情况报告给埃琳娜。她很感谢他,免费提供他一杯浓咖啡。对他来说,有一个事实比这杯免费咖啡更重要,那就是埃琳娜现在也跟他聊点别的,并且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她还给他讲讲她的家乡撒丁岛,说她来自岛西南部一个名叫卡波尼亚的地方。
他越是定期去餐馆,定期提供天气信息,就越觉得她亲切。偶尔他认为在她那淡漠而迷茫的表情后面,看到了一丝奇特的忧伤,更引起他对她的好感。对他的感情,她一无所知,他也不敢向她坦白。直觉告诉他,他惟一的机会就是定期去餐馆,但只能让她感觉到他的友情。除此之外,一切其余的东西都必然把她吓坏,让他显得很可笑,何况她周围有的是不断向她献殷勤的男人。阿尔伯特看到过多少次,餐馆的客人恭维她,有时还恬不知耻地诱说她,想与她结下露水姻缘或者至少一夜风流,只有铁石心肠的男人——他暗地里这样称呼这种人——才能把她当女王一样尊重。这主要是指那个一脸病容的瘦男人,就是阿尔伯特头一晚看见的那个,他对埃琳娜彬彬有礼。后来阿尔伯特得知他名叫安东尼奥,大家叫他尼诺。他还知道尼诺是餐馆的股东之一,有胃病,这一眼就能看出来。埃琳娜逐渐把其余股东的名字也告诉阿尔伯特,就是他已经很面熟的那几个男人。其中有一个小个子,五十岁上下,是那不勒斯人,人们叫他费里尼,其实他跟那位导演毫无相似之处。还有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大胖子,大家只叫他“教皇”。餐馆共有六个股东,但客人很少。看起来效益不太好。然而,尼诺和费里尼各开一辆四门的蓝色阿尔发,“教皇”开一辆大奔驰。靠埃琳娜倒出来的卡布奇诺、浓咖啡和苦酒,挣不来什么钱。每天提供《体育报》也于事无补。
有一次,阿尔伯特问埃琳娜,餐馆的利润够不够养活六位老板和员工,她只扬了扬眉毛。阿尔伯特再不打听什么了,但仍然到餐馆去,喝浓咖啡,给埃琳娜读天气预报。有一天,他鼓起全部勇气邀她约会。不在蒙特斯特拉。也许可以去散散步。埃琳娜放下手里的活儿,瞧瞧他,说:“有什么不行的。”然后又转身去照料咖啡机了。阿尔伯特以为自己听错了。为这事他已经盘算了好久,有好几个星期,甚至好几个月,他想无论如何也要争取跟她来一次私人约会,而她只说:“有什么不行的。”她用一个托盘将几杯浓咖啡送到隔壁,回来之后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纸条上,递给阿尔伯特,说了一句:“给我打电话。”阿尔伯特接过纸条,走出餐馆,迷惘,丽不是快乐地,回了家。
过了好几天,他才敢给她打电话。她听见他的名字的时候,似乎很吃惊,显然并没想到他会来电话。他提议到动物园去走走,埃琳娜同意了。第二天,他们在动物园附近的船闸桥见面。阿尔伯特很紧张,拼命想打开话题,她经常来动物园散步吗?她喜欢柏林的生活吗?经常回撒丁岛探望家人吗?对所有的问题,她只回答一声:“不。”阿尔伯特再一次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他默默地傍着她走了一会儿,动物园里死气沉沉,只偶尔有骑自行车的人超过他们。他真想表现得能说会道,又风趣又聪明,再不然冒冒失失地大胆进攻也行啊。可是他既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害怕听到埃琳娜那简短的回答。他更加不敢碰她,虽然他最大的渴望莫过于拉拉她的手,至少拉那么一小会儿。他觉得,她是不能忍受任何身体上的亲近的。如果他不顾她的想法强要一近芳泽,他担心她会激烈地抗拒。于是他小心翼翼,默不作声,而心里百般煎熬。埃琳娜也不说话,但她心里好像没什么煎熬,而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心不在焉。
走到一张灌木围绕的长椅前,埃琳娜提出休息片刻。阿尔伯特坐下了,埃琳娜坐在他身边。她紧挨着他坐下,近得能隔着大衣感觉到她的体温。阿尔伯特不知道埃琳娜能否也感觉到他的体温,而这样她又会不会觉得舒服。在长椅上可以看到运河,和坐落在动物园外侧的兽苑,不过坐在这儿是很安全的。暮色很快就要降临,傍晚微蓝的天空倒映在运河上,阿尔伯特觉得,河对岸兽苑里的动物仿佛陷入了凝滞。
阿尔伯特望着河水,望着对岸,觉得埃琳娜又挪近他一点。她的体温让他的体温升高了。他还没拿定主意,是应该回应她的靠近,还是像苑中的动物一样装痴充呆,将自己的兴奋掩藏起来,她就转身朝着他,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他。她长久而热烈地吻他。吻了一会儿之后还不想放开他,左手去他两腿之间摸索。阿尔伯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冲动了。他也不想再掩饰什么了,完全听任她热烈地吻自己,听任她的手解开他的腰带和拉链,摸索着,一直摸到他的阴茎。她褪下他的内裤,他觉得自己的阴茎一下子蹿了出来。他想挣脱她的怀抱,她却用吻阻止了他,仿佛叫他什么也别管,什么人也不要担心。不过他真的很担心,害怕被人看见,也为自己的裸露而羞臊。何况他还听见了人声和脚步声,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定是来散步的人。一对情侣从他们的长椅旁走过,埃琳娜用胳膊挡着,好让人看不出他裸露的地方。那对情侣没有留意他们,径直向前走,埃琳娜把手缩回来,他的阴茎便又露在外面了,裸露着,笔直地伸向空气中。他感觉到晚风拂过他的性器,他也感觉到运河上的清凉微风,以及秋天的潮气,渐渐浓重的雾霭。他觉得无助而惊惶,但无助中又感到快乐,他想起这感觉似曾相识。当时也是凉爽的秋风抚摸着他裸露的性器。只不过那不是勃兰登堡的风,而是黑森州东部的,是东西部边界地区的风。那时他也不曾看到运河和动物园中的兽苑,而是在一片高处的小树林的保护下,看到了他寄宿的学校。
第三章
那片小树林曾是他们的世外桃源。从这里可以看到宿舍、食堂、内院,院中一座绞刑台似的木钟台,别人却看不见他们。由于男生和女生不准互相串宿舍,他和卡塔琳娜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下午敲了下课钟之后到树林里去。卡塔琳娜来自德国南部,父母是家具制造商,他们的厂子已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她家在维尔茨堡(德国地名)有豪宅,在西班牙还有一所度假别墅。他的父母是被驱逐出东德的,只带着一点点家当由东部来到了北部。他们先是开了一家租书店,后来卖过饮料,最后开了家小鱼行。这最后一种买卖帮他们过上了还算宽裕的日子,有能力将儿子送进寄宿学校。这是一家价廉质高的寄宿学校,是他的父母能找到的最实惠的一所。这里没有网球场,只有乒乓球桌。无法骑马或是玩帆板,只能在学校的菜园里干园艺活儿。尽管如此,大多数学生还是出身于富裕的家庭,他们被送进寄宿学校,以在继承遗产之前学会简单的生活。
寄宿学校收费低廉,但是阿尔伯特知道,对他的父母来说,花这笔钱已经算是做出牺牲了,他必须知恩图报。他是一个沉默寡言又性情倔犟的学生,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拿到文科中学六年级结业证书,离开了家乡那所中学。他抽烟,喝酒,买各种毒品。他留一头长发,总穿一件黑色皮大衣,有几处脱了毛,像长了疥癣,那是他从贝特尔的所谓废品回收加工场(这是由牧师等人组成的收集旧货、经翻新后廉价出售或分送贫苦人的组织)买的。后来他开始埋头研究威廉·赖希、克鲁泡特金和马尔库塞(威廉·赖希1897—1957,奥地利心理学家。克鲁泡特金(1842— 1921 ),俄国无政府主义者。马尔库塞(1898—1979),德国哲学家、社会学家,后加人美国籍,法兰克福学派的重要代表之一)。他在马尔库塞的《解放的尝试》中读到“消灭语法”的观点,弄得他德语这门课的成绩尤其糟糕。
至于克鲁泡特金,他买的是一本《革命者的回忆录》,他只读了几页,但总带在身上,回家时放在书桌上,在学校时放在课桌上。威廉·赖希给他的印象最深,比如《性革命》和《性高潮的功能》这两本书。他的书桌或课桌上不摆《革命者的回忆录》的时候,就摆上《性高潮的功能》,虽然这本书并不太好懂。《性高潮的功能》的内容远比从书名猜测到的难得多,里面有大量曲线图、符号和统计数字,举例来说,在对神经系统的反应能力和性器官的实际能力相对比时,就用了图表和数字。还有一个所谓的装甲构造图,像是许多箭头织成的网,弄得他一头雾水。不过阿尔伯特之所以看不懂这本书,也许并不在于这些曲线图、符号和统计数字,而是因为他缺少相应的经验。
他曾希望这本书能对他有实际的帮助。然而这本书产生的惟一作用就是让他和父亲吵了一架。克鲁泡特金已经让父亲大为光火了,毕竟克鲁泡特金是个俄国人。而父亲常说,俄国人是不许进他的家门的。当父亲看见阿尔伯特的书桌上摆着《性高潮的功能》的时候,他大发雷霆,阿尔伯特只好听由父亲宣称,性高潮也不许进他的家门。当然,父亲没有用性高潮这个词,像他这样土里土气的老古板,嘴里是永远也不会吐出这么一个词儿的。父亲只是吼叫着“下流货”,拿食指点着这本书。他离开房间,又转身回来,朝那本书点点戳戳,吼道:“俄国人的下流货!”“不许进我的家!”
从那以后,阿尔伯特将《性高潮的功能》藏起来,不让父亲看见,也不让母亲看见。当母亲发现儿子在研究什么东西时,她虽然没有那样怒气冲冲,却很伤心,感到羞愧。母亲的羞愧让阿尔伯特羞愧。他觉得,如果他读克鲁泡特金或是威廉·赖希的书,那就是让母亲受委屈。他不想让母亲受委屈。所以最好还是上寄宿学校。在这里他不会让任何人羞愧。
然而他在这里遭遇了最羞愧的事。到校第一个晚上,便有一个年长的学生请他去喝茶。这个学生是这一层的学长,有一个单独的房间。他穿着浴袍招待阿尔伯特,看来刚刚洗过澡。他给他倒上茶,站在他面前,浴袍的带子松开了,这位学长那勃起的阴茎突然出现在阿尔伯特眼前。事后阿尔伯特才明白这人企图引诱他,当时他只是跳起来,逃出了房间,仿佛躲开传染病源或是怕那个学长发病一样。的确,那个青筋暴起的红通通的器官让他觉得是病态的,危险的,他不想与它有任何关系。他也不想跟那个学长有任何关系。没过多久,他就知道,这人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