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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死者 作者:[苏] 瓦西里·弗拉基米罗维奇·贝科夫-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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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丽亚吃惊了:“噢,您的头脑真好使!我就猜不出。我想啊想的,德国人也不傻啊,考虑事情滴水不漏,可干吗要带干粮呢?那些食物跟死者一起都扔进了大坑。”

  “干坏事,不需要智慧,”阿盖耶夫说,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起姑娘的面庞。一张年轻稚气的面孔,灰色的大眼睛流露出忧郁神情——显然,是流落在此造成的。“父母都在明斯克吗?”

  “只有母亲。6月17日她到斯塔夫罗波尔看姨妈去了。说不上她是不是回家了。”

  “怕是来不及了。”

  “粹不及防。谁都没有想到,战线会推移得这么快。一泻千里。”

  “是啊,前线不妙啊,血腥的厮杀。”

  “您是在前线上吗?”她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一股强烈的好奇神情,朝阿盖耶夫点头问道。

  “在前线怎么啦?”

  “在前线受伤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拄着手杖。昨天看见的。我在街上偷偷瞧见的。”

  “是这样啊!你还会偷偷地看啊?”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打街上过,正值您拄着手杖在院子里走。瘸得非常厉害,我都开始可怜您了。”

  阿盖耶夫困窘地沉默着。今天发生了同警察局长那一幕之后,阿盖耶夫也觉祖自己可怜,现在玛丽亚的同情使他感动。

  “没什么,没什么。会好的,”阿盖耶夫粗声地安慰着姑娘,也安慰着自己。他已经缝完了补钉。鞋跟已经很旧了,该打一副新掌,但他没有那东西。他只好用布头使劲擦着本已发亮的鞋尖。

  “缝好啦?”玛丽亚高兴地说,从长凳上蹦了起来,“啊,太好了!”

  “不怎么好,”他坦率地承认道,对自己的活计实在不很满意,说完就笑了——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我一定能学好!用不上一个月……”

  玛丽亚把鞋压在胸前,悄声问道:

  “这么说,直到伤养好之前喽?”

  “正是,”他答道,“直到伤好之前。”

  “然后呢?”

  “到时候自会见分晓的。”

  玛丽亚的眼神突然又忧郁起米,朝街上看了一眼。

  “我真羡慕您。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就好了……这里连一天都不想呆。我会到前线去,杀死他们……”

  玛丽亚说话时神情严肃,阿盖耶夫没有搭腔。玛丽亚似有所悟,也不再说了,但她并不急于离开,仍然那样紧抱着修好了的鞋。

  “战场上大有作为,可在这里也有事儿干……”

  “什么事儿?”她急切地问。

  “可以考虑一下。根据具体情况。”

  她又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在想自己的心事,但也可能还想听对方多说些什么。但阿盖耶夫却认为,今天说得太多了,话录多加小心为是:谁能保证姑娘的签名没有留在警察局长的记事本里呢?

  显然,玛丽亚对阿盖耶夫的沉默有自己的解释。

  “怎样付鞋钱呢?”

  “随便。给点面包、土豆都成。给点苹果也可以。”

  “苹果您这园子里有的是!”

  “那就让我们吻一下吧。”

  “瞧您说的!……”

  她又站了一会儿,突然一转身,没有道别就跑到街上去了。他一人留在亭子里。真想再见见她,再听听她那忽而欢快、狡滑,忽而惆怅、忧郁的声音。她把什么东西投进了他那蒙着阴云的心灵,灵魂的相通使这两位天涯流落人不知不觉地亲近起来。一刻钟过后,玛丽亚提着一只鼓鼓的网袋跑了回来。她的面部阴云一扫而光,洋溢着欢快和友谊。她急匆匆地往桌子上掏放着大大小小的报纸包。

  “这是给您的工钱……这是给您养伤的……这是果酱、干蘑……”

  “怎么这么多!”阿盖耶夫表示异议说,“您怎么啦,是认真的吗?就为了一块补丁吗?……”

  “这是奶油。你的房东没养奶牛,奶油用得上。”

  “就为了—块补丁吗?”阿盖耶夫几乎要开始哀求对方了。

  “不是为丁那块补丁。是为了您……为了您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把东西一古脑儿堆在修鞋工具上,一闪身出了院门,欢快地给阿盖耶夫留下一个善良而动人的笑 ,这使仅仅摄供微不足道的服务的阿盖耶夫有些受宠若惊。显然,她把这项服务看得比一片补丁要更重一些。姑娘的敏感心灵,使阿盖耶夫充满无言的、羞怯的感激之情。 

第八节

  他在亭子里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一瘸一拐地回到住处,处理从昨夜起一直疼痛不止的伤口。他一走动,伤口就特别疼。他解开脓痕斑斑的、脱落一旁的绷带。贴肉的绷带又同伤口粘成了一片,每一掀动,都会痛得汗流浃背。他感到惊异的是:膝盖以上的红肿已经开始消退,伤口两边的肿胀的肌肉也不象先前那样坚硬了。阿盖耶夫扔掉了滑向一边的猪油薄片,心想,已经不必再放新猪油了。他垫上四层新白布之后,用旧绷带重新把伤口包扎起来。现在该吃些东西了,他早就觉得饿了。他拄着手杖出了畜棚。

  鞋亭旁的长凳上正坐着一位戴黑头巾的老太婆。跟他一样,老太婆也有一根手杖,显然是在等修鞋匠。阿盖耶夫步履艰难地踱了过去。

  “大娘,您找谁?”

  大娘不紧不慢地转过身,用浓眉下的无神的目光瞧着他。

  “我来给孙女修修鞋……就剩一个孙女了,爸爸、妈妈都没有了。人家告诉我,神甫家里有个修鞋的。”

  “是这样,不错。鞋坏得厉害吗?”

  “破得厉害……不假。让我上哪儿去给她弄新的?现在没有卖鞋的。”

  “哪儿都没有!”

  他从老太婆手中接过一双用细鞋带捆在一起的童鞋。这双鞋破得实在厉害:鞋底磨穿了,鞋跟磨歪了,鞋帮上出了洞。阿盖耶夫有些发愁,这可怎么修?但若大娘的神情倒象在等待宣判一样,这使他一声长叹,没有拒绝的余地啊!

  “行啊,想法修修。今晚来拿吧?”

  “谢谢你。孩子,谢谢。我不会让你白干的,上帝保佑你……”

  他送走老大娘,回到了鞋亭,本想着手干活,但觉得有些饿,可心里却是又烦又伯——总也忘不掉早上警官来访那件事。那个讨厌的签名会给阿盖耶夫带来什么呢?当然,他,从未打算为他们工作,但他知道已经陷入了什么样的泥坑,而想从法西斯分子的役使中自拔又是何等困难。边件事必须通知沃尔科夫,至少要告诉基斯利亚科夫,告诉他们,警察局正想拉他干些什么,求大家共同为他研究一个行动方案。因为……因为他现在的双重身分可能很快贻误大家,当然首先是危害阿盖耶夫本人。他明确知道这种处境的复杂性,但他有什么办法呢?光是诅咒战争或者坏蛋德罗兹坚科又有什么用呢?但就是在咒骂警察局长,咒骂战争和他本人的厄运的同时,他也还得活着,还得按照良心和红军指挥员的职责从事一些活动啊!红军正在从北到南的广大战线上流血,显然,那些战斗在莫斯科和斯摩棱斯克城外的人绝不会比他阿盖耶夫轻松,他们中的成千上万人会长眠于地下——他阿盖耶夫有什么权利抱怨自己的不幸遭遇呢?只有忍受下去.一旦有了可能,就行动起来——反对德国人,但绝不要伤及自己人,尽管做到这点并不容易。

  他在厨房里匆匆吃过一些东西之后,又想到了女主人。他为在这种时刻女主人不在,而感到惋惜。他对巴拉诺夫斯卡亚这位独特的房东大婶已经有些恋恋不舍了。很可能,要是她在,她会帮他想想办法,至少能向他介绍一些情况。她是本地人,什么事儿都知道,对什么人都了如指掌。他阿盖耶夫可能不久就要同本地人打交道,在他的处境下,离开本地人他就完了。

  吃午饭之前,他一直在修补那双童鞋,总算把它用线缝起来了。要想修好,就得有材料——皮子、鞋底,但他没有。他想,照此下去,他的修鞋铺也要完蛋。那时他怎样维持生活呢?靠女主人的菲薄财产为生吗?啊,没说的,虎落平坡啊,了不起的军需主任阿盖耶夫!不,应当是工程师奥列格·基里洛维奇·巴拉诺夫斯基。他自己已经开始闹不清这些名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怎样称呼自己了。

  午饭过后,老大娘来了。阿盖耶夫把修好的鞋摆在桌上,正在捻绳,以备再用。但一直没有新顾客。他把捻好的线团起来,正要起身时,见老太婆象盲人那样用手中的木棍探着路,来到门口,静静地站在亭外。

  “给,大娘。修好了!”

  “修好了?!谢谢你,美男子,上帝保佑。给,这是穷老太婆给你的修鞋钱……”

  她庄重地把一张叠成邮票大小的苏维埃一卢布纸币,放到桌角上。

  “让孩子穿去吧,”阿盖耶夫说。

  “噢,谢谢你。上帝保佑我那孩子……”

  老太婆走到街上时,还在自言自语地感激着阿盖耶夫和上帝。阿盖耶夫拿过纸币,铺展开来。他苦笑着想,这是第天的工资。要是都付给他这种纸币,他就得改行去管房子了——就象伊里夫和彼得罗夫①合著的小说里讲的那样.

  这一天他没再做什么事,甚至连午饭都没吃——虽然餐桌上一直摆着他念念不忘的玛丽亚的馈赠。他在厨房里一直坐到晚间,常常留神看着窗外,看有无客人来访。他不想更多地在亭子里露面,他并不关心有无新的顾客,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他的心事在别处:他在等林子里、沃尔科夫派人来或者基斯利亚科夫本人来访,他得把个人命运里发生的转折,告诉给他们。但遗憾的是,直到天黑,院子里竟再也没有人来。

  天色全黑,小镇隐入夜幕之后,阿盖耶夫在黑影里围着房子走了一圈,听了一会儿,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小仓房里。 

第四章 第一节

  那天,从清早起阿盖耶夫就坐在帐篷旁等候。

  前一天晚上,他心胜病发作得很厉害,稍见缓解便去村里给儿子拍了电报,叫他来。他很久没有同明斯克通电话了,不知电报能否赶上阿尔卡季在家。儿子常常公出在外——去莫斯科、乌拉尔、伏尔加河沿岸;他在设计院工作,同全国各地的许多企业有联系。如今阿盖耶夫只好耐心等待。他心情很紧张,因为已经十分清楚:这里的工作不是他力能胜任的,若想把这桩旷日持久的事完成,他需要帮手。

  时近中午,太阳开始炎热炙人。阿盖耶夫拿起小桶,转移到墓地齐人高的石墙阴影里去。这里凉爽宜人,头顶上的白杨籁籁作响,他无事可做,心情安适舒畅。若是心脏还能跳动正常些嘛……可是,心脏仍旧不好,心律严重不齐,间隔不长便发作上一阵,弄得他精疲力竭。一想到他会等不及儿子到来,甚至什么都等不及就死掉,不禁心灰意冷起来。这样过了不少时间,太阳已经转向西斜,高大的树木从早晨起投下的宽阔阴影,此时也变窄变小,在围墙脚下形成一道凸凹不齐的荫凉地带。他正想离开这里,忽见墓地后面的土道上出现了一辆第三代的红色日古利牌轿车。阿盖耶夫立即认出这辆车,深恐它从眼前一驰而过,连忙站起身来招手。轿车稍—刹车,仿佛就要停下,可是接着猛然掉转车头,向小岗驶来,一直开到他的帐篷近旁。

  “爸爸,”

  儿子身材高大,象现代年轻人一样蓄着大胡子。他感情激动地搂抱住父亲那稍许发胖、见到他立刻瘫软了的身驱,拍抚着父亲的后背。

  “你怎么了?感觉如何?我把你搂疼了吧,啊?”

  “没什么,没什么,”阿盖耶夫说,“你知道,是……你,阿尔卡季,你来了。”

  “我接到了电报,当时正好和胡佳科夫在一起。他说,快去吧。两天前我们已经交上了季度汇报,所以……”

  “谢谢,谢谢……”

  “我以为你在旅馆里。跑到那儿,说你不在,没在那儿登记住宿,”儿子讲述道,一边摇是着打火机链。“原来你搬到露天地来了。莫非你被赶出来了?”

  “不是,这从何谈起?只是为了近些……”阿盖耶夫答道,可是他觉得难以继续往下说,因为他还不曾对儿子讲过他在这个村子里办的事情。只是有一次在电话里说过,他要在这里耽搁些时日,有些战争时代的旧事要料理。儿子知道,1941年父亲曾在此地住过一段不长的时间,参加过地下工作。

  “难道这里近些?”阿尔卡季感到奇怪,转身向父亲问道。他高高的身材,宽宽的肩膀,身穿进口的衬衫,上面有按扣和许多衣袋,半旧的牛仔裤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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