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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地提醒说。阿靛耶夫犹豫不决,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可是,终究说道:
“不,我随便说说。我在想,瞧啊,您问来了,可是正赶上动乱的时候。”
“您说得对!”科维什科真诚地赞同说。“有什么办法呢?不得不作出牺牲。为了祖国的精神财富,在艰难时刻,什么不能牺牲明啊!当然,牺拄也不是件简单的事——环境有时胜过我们。”
“而您……您如今在那儿工作?或者暂时没有事做?”阿盖耶夫小心翼翼地问。
“喏,怎么能没事做呢!”科维什科惊奇道,“总得想法挣块面包糊口,当然得自食其力。谁也不能白白养活你。我在参议会当差。薪水不多,您知道……”
阿盖耶夫的内心本来已经松弛,已经倾向于认为自已是在同一个或者由于自己的罪过、或者在生活中无辜地迷失路途的不幸者打交道。可是一提到参议会,重又引起了阿盖耶夫的警觉。客人带着痛心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看得出,您的命运是另一个样子。不能说比较轻松,但确实简单些。这是无疑的。尽管您年轻,这个事实也不应不考虑在内。年轻人总是倾向于简化,既是由于经验不足,又是由于无知,”科维什科议论道。他把那尖瘦的下巴有点奇怪地向上仰去,好象要仔细看看厨房的发黑的天棚。“请原谅,您在战前是工作,还是学习?”
“当时我还在学习”,阿盖耶夫心虚地说。
“如果不是秘密,请问您学的是什么专业?”
“我学的是铁路运输。”阿盖耶夫想起奥列格·巴拉诺夫斯基的战前经历一口气说出。
“原来是这样!和青年时期的巴拉讲夫斯基一样,”科维什科说。阿盖耶夫惊慌地瞅他一眼。但是,好象暂时没有什么必要惊慌不安——科维什科若无其事地打量天棚和四壁,然而却小心谨慎地谛听着对方的每一句话。
“对,是这样。”
“喏,有什么呢,这很好,这以后对您会有用的。不是眼前,而是以后。”
“但愿如此,”阿盖耶夫说。
“一定的!”科维什科断然重复道,一面死死地盯着阿盖耶夫的眼睛。
“我也这么想。为了保持人的本色……”
然而,终究有—种什么东西制止阿盖耶夫在这场谈话中无保留地开诚布公,或许是科维什科某些说法的不十分清晰的含意,或许是他那异乎寻常的思想的突兀转折,也有可能是他等侯回答他那直截了当的问题时显现出的全神贯注的神情。尽管如此,科维什科似乎并末说什么对阿盖耶夫不好的话,暂时还没提出任何要求,甚至没有向阿盖耶夫请求什么。阿盖耶夫已经有些后悔,以为本该对待他和蔼些,甚至坦诚些。
“瞧,我同一位好人倾吐了一番心曲,心里头轻松多了。”突然,客人那张病态的面孔堆满了善意的笑容,“占用了您的时间,请您多加原谅。”
“哪里,时间不长。”阿盖耶夫也笑了。他等待科维什科马上从桌旁站起。好象来人果真起身了,弄得椅子吱嘎响了一声,但是,忽然他抹去了脸上的笑容说道:
“您知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您是’笨蛋‘吧?有人这样对我说过。”
“谁说的?”
阿盖耶夫惊慌失措地纵身站起,接着重又颓然坐下,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如此卑鄙地打了他一闷棍的人。可是,这个人却苦恼地叹口气,痛心地摊开双手。
“我是顺便问问!您不必奇怪……”
阿盖耶夫已经不再奇怪了,他已经明白在同什么人打交道。他一下子豁然明白了一切。如今他沉默不语,努力猜测科维什科究竟要求他干什么。
“有这么一件事。有一个来自别列江卡的男人将要到这儿来……离这六公里有这么个村子。他将来打听神甫的老婆巴拉诺夫斯卡亚,就是您的女主人。要把这个人留住。”
“怎么留住?”
“由警察拘留。您该办的事情是发出信号……有什么法子!……我明白,这不是件愉快的事。但是,必须呀。您知道!他们这些群众都让布尔什维克给腐蚀了……”
“就是说,发信号?”
“对,发信号。不然的话,抓不住,会走掉的。比方,最近几天来过的一个土匪就走掉了。您知道,所有接待过他的人都被德国人给……消灭了。”
“好吧,谢谢您的提示,”阿盖耶夫想了一想说。
科维什科的面容大变,一扫刚才的兴奋和馅媚讨好的表情。他从桌旁站起,系上自己那揉皱、磨破的上衣,抓起同样揉皱的礼帽。
“这样,就是说,我将常来拜访。我不会过分打扰您,只是有事才来。那么,再见。”
“一切顺利,”阿盖耶夫说,强压住满脓怒火,希望尽快摆脱掉这个先生。当初在这张桌子上给德罗兹坚科写字据时,他曾想过:他对他们有什么用呢?瞧,原来给他也找到了差事干。从别列江卡来的男人……
他默默地送走了科维什科。科维什科临走时把礼帽从秃头上微微抬起,含蓄地鞠了一躬,然后迈着碎步走到街上去了。
第四节
阿盖耶夫留在院里呆立着,心中在苦苦思索。事情已经完全清楚,处在他的地位,迟缓便意味犯罪,他已被拖进一辈子也刷洗不干净的肮脏泥坑。必须立即同沃尔科夫取得联系,把一切都预先通知给他。让他们决定好了。也许,他不能再在此地停留,应该另找一个栖身之处。可是,现在他正在等沃尔科夫,又到哪儿去找他呢?不错,镇子里还有基斯利亚科夫,可是他也有一个多星期不见露面了。也许没有事,但也许……他倒是曾经说过:紧急关头可以去找他。还留下了地址。苏维埃大街……这条苏维埃大街在什么地方?巴拉诺夫斯卡亚在家就好了,可以派她去。如今不得不亲自去找。大白天去吗?还是等到天黑?可是,夜里是戒严时间,街道上有巡逻队走动。一旦给抓住,问起‘到什么地方去了?’时,如何对德罗兹坚科辩解呢?
他的处境异常地复杂化了。捆绑他的绳结被死死地收紧。谁能想得到呢?他到这里来,唯一的目的是休养,冶好伤腿,然后再冲到东方去,赶上推移的前线。这就是“冲”的结果。就这样陷进了本镇的罗网,不知怎样才能挣脱出去。此事会有什么结局,他很容易想象得出。可是,他还想活下去,还想同给他带来那么多灾难的法西斯分子算清总帐。再说,要算帐的仅仅是他一个人吗?……
阿盖耶夫最后下定决心去见基斯利亚科夫,当时已近中午。他穿上背心,拿起胡桃木棍,努力关上厨房门。本应把门锁上,可是在附近却找不到锁头,他寻思: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即可返回。他还是第一遭离开宅院到镇子里去,苏维埃大街究竟在哪里,他毫无概念。不错,这个街名指明是在镇中心方向,镇中心的位置他还模糊知道,于是他拄着木棍向街尽头走去。
他居住的绿荫街很快已走完,它紧接着另一条车马行走得比较光滑的街道,两侧有类似人行道的通道。房屋到处都简陋难看,属于乡村类型——普通的木房,有些房舍装着百叶窗,附近有鲜花盛开的小花园,树木的枝条越过栅栏垂落下来。如今许多百叶窗都关着,园门却相反,大敞四开;院子里到处可见不久前遭到摧残的痕迹,从房子里扔出的杂物、衣服、碎纸。有一个院子,在板障后面铺满了密密的一层从床垫和枕头倒出来的鸭绒,风儿把它们一团一团地吹到土台下、壕沟里,用它们遮盖住了围墙旁的草地。临街的两扇窗子的玻璃已被打碎。阿盖耶夫透过其中一扇往屋里望去,阴暗昏黑的屋里,墙纸撕扯得七零八落,地窖的入口象一个黑搁:这里不久前演出的一幕人间悲剧凄惨的气息向他扑面而来。而在这个村镇类似的悲剧发生的又何止成百上千!……
他尽量使跛脚不明显,走到这条街道的尽头,在一幢高大房子旁的街角处停下脚步。房子旁有一片盛开丁香的小花园。他四下观望,发现丁香丛中有一个年约十岁的浅色头发的小男孩,于是向孩子打听:到苏维埃大街往哪个方向走。小男孩用胳膊肘向右指了指。可是当他已经走下人行道,意欲横过马路时,孩子却在身后喊道:
“您要找谁?”
阿盖耶夫停下来,略一思忖,以为大概询问这个孩子并无不可,便转回到小花园来。
“我要找基斯利亚科夫。不认识吗?”
“住那儿!”男孩把用来削木棍的小刀从右手换到左手里,指着围墙那一侧,“瞧,那儿有个带歪烟囱的房盖。基斯利亚科夫就住在那儿。”
阿盖耶夫望见在街另一侧不远处的房屋,急步穿过尘土飞扬的马路,很快便走进了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没有任何围墙,入口处种着一棵小白桦树。院内空旷无人,杂草蔓生。破朽的门廊,破朽的门扇,上面歪歪斜斜地接着锈迹斑班的锁头;可是从房内却传出了欢快的笑语声,他走近了没挂窗帘的一扇底层小窗。窗子上立刻出现了一张肮脏的孩子面孔,接着又是第二张,第三张。孩子们好奇地盯视着他,似乎在等待什么。阿盖耶夫说:
“大哥哥在哪儿?”
“没在家,”肮脏的孩子边作鬼脸边回答。
“没在家,没在家,”另两个孩子随声说。
“这可就麻烦了!”阿盖耶夫低声说。
孩子们似乎故意气他,也隔着窗子以不同声调重复说:“麻烦了!”
“麻烦了!”
“麻烦了!”
“嘿,你们这些调皮鬼!”他毫无怒意地说。可是,他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不知道到哪儿去找基斯利亚科夫。也许傍晚再到这儿来一次?
“你们转告哥哥,就说来了一个瘸子大叔,想见见他,”他在这幢破旧不堪的房屋外面,隔着窗子说。
孩子们齐声答道:“好啊,我们告诉他!”
阿盖耶夫懊丧地环视了一遍空旷的院子,走到街上,跛着伤痛的腿,向自己的绿荫街走去。
第五节
镇上几乎谎凉无人,似乎都死绝了。街上根本见不到坐车来往的人,稀稀落落的行人大概都是来自附近各家,刚一露面,马上便钻进园门,不见了踪影。他担心碰到他人,尤其怕见到警察,可是安全无事地回到了自己那门口有座凉亭的家,不禁松了一口气。这终究是家啊!不管好坏,总是一个藏身之所,躲避恶人耳目的藏身之所。诚然,这个藏身处并不能很好地掩蔽他,在这里得不到安宁,警察立即发现了他,幸而还没把所有的联系全部切断。但是,有什么办法?若没有这个绿荫遮掩的院落,他就会糟透了。带着一条不中用的伤腿。带着深埋伤口里面的弹片,他能在哪里度过这两个星期呢?
到了院子里,他感到自己相对地安全了,为了避免如今已属多余的顾客前来纠缠,他从畜栏拖来一很长杆子,用它堵住了从大街进屋的入口。今天他不再接待任何人,他有另外的工作。他从凉亭拿起工具箱,来到小仓房。应该着手修理林中捎来的靴鞋了。他从麻袋里掏出两双掉了靴跟的厚袖布靴。他在板铺旁坐得舒适些,开始给长靴打掌。
他用锤子轻轻敲打胶皮靴跟,耳目却一直保持警觉,倾听着,等待着,看院中是否有入到来。当然,他非常需要见到基斯利亚科夫,但也可能闯进来警察,那个科维什科,更坏的是德罗兹坚科都会亲临这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他就得急快把这—切藏好,装模作样地勒紧裤带,走出畜栏。他腰也不伸地一口气工作了五六个小时。白天小仓房里明亮,安静;但是接近黄昏时就变黑变暗了,尤其是在这种阴沉天气里。他只来得及钉好三双长靴,接着开始缝合靴筒上的一道长长的横裂口——不知是弹片割开的,还是刺刀挑破的,但是他末及缝完。天色已经全黑了,他把长靴塞进麻袋,走到院子里。这里一切如前。厨房仍象早起那样关着,那就是说,巴拉诺夫斯卡亚今天仍未回来。阿盖耶夫气恼地想,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她是否还回来?也许他应该采取些什么措施吧?也许应向警察局报告?或者,相反,应尽量向警察局隐瞒她失踪的事实?为了不给自己以及失踪的女主人招致祸患,怎么办才好呢?对前来找她的那些人是否会造成灾祸?
园内传出的轻微的枝条籁籁声打断了他的思索。他四下一看,看见了暗影中站在樱桃树下的一个少年人的熟悉身影。阿盖耶夫高兴已极,连忙迎上前去,但是伤腿一阵剧痛,险些没有喊出声来。对待这条伤腿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