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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至情说到这里,眼里竟然有了浅浅水雾,手也轻轻攥起了拳头,拼命的忍耐着、压抑着。
看着他隐忍沉痛的模样,玉如意的心也不禁揪了起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只得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算作安慰。
似乎是玉如意这一举动鼓励了他。褚至情这才继续缓缓说道:“这一别,便是整整十年啊!十年!”
说到这里的时候,褚至情的声音里已带上了几分哽咽。“待她儿子回来之时,却只看到了她的灵柩……她,蒙着白布的灵柩……”
褚至情说着说着,似乎说不下去了,眉头紧紧蹙起。将双眸紧紧闭着,仰起头来,努力的,强迫的,让自己忍住。
“褚……至情……”玉如意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但是。他那痛苦的表情,却让她心里也不由得酸酸的。
“那女子,竟然残酷到……连最后一面也只留给那长子。不愿意留给自己的儿子。期间,她甚至连病重的消息都没有透一丝到少室山……她残忍的,连自己儿子尽孝的权利都剥夺了!”褚至情越发痛苦,眼角的泪光渐渐凝聚在一起,沿着俊美的脸庞滑落。
玉如意也忍不住难过起来。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风流不羁的褚至情。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从小被迫母子分离,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如意,不要用这样同情的目光看我……”褚至情猛的一翻身坐起来,刚才的落寞似乎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一脸的厌恶。
玉如意愣了愣,这人怎么翻脸如此的快,随即笑笑,道:“我不是同情,只是觉得可悲。”
“什么?”褚至情愣了下,随即看起来更加的烦躁,“可悲?!”
玉如意轻轻笑了下,说道:“我觉得那个儿子很可悲,竟然连母亲如此良苦的用心都不知道。”
“你……”褚至情诧异的看着玉如意。
“你刚才问我,是否觉得那女子很傻?我要告诉你,她一点都不傻!她非常非常的聪明!身为一个商女,她却要为自己博一个正名,哪怕是用一辈子的无名无分来换取。只因为,她看得很通透,一旦为妾,便不仅仅是自己为奴了,就连她的孩子也永远是个奴。”
“她最后终于盼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生活,却并不像普通女子一般与妾室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更证明了她非一般的聪慧。她是续弦,那她的儿子也是嫡子。可是,男子的前妻却还留有一个长子嫡孙,那是比她的儿子更纯正的血统。在那样的大家族眼里,自然是更注重长子嫡孙的。”
褚至情脸上的痛苦渐渐缓释,他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玉如意。
“为了保护嫡长子的地位,让一个续弦的儿子做些牺牲,在大宅门中,并不是稀罕之事。为了保护她的儿子,她不得不远离他,将他推得越远越好。尤其是,当那样的预言出现的时候,她更要让他远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褚至情怔怔的望着玉如意,眼里的泪水无法抑制的流淌着。
“她不是不爱儿子,而是比任何人都爱,爱到,为了他,愿意承受母子分离的痛苦。爱到,为了他,愿意承受他的不理解,愿意承受他的怨恨。”玉如意轻轻扭头,与褚至情对视,认真而坚决的告诉他,“只为了他平安。”
褚至情轻轻将眸子闭上,却依旧无法阻止眼泪的滑落。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可能……若说当初年幼不懂事,他只懂得责备;但在他渐渐经历很多以后,早已懂得了明白了。可他,却依旧像个孩子一般,倔强的不愿承认,不愿让自己背负这样沉重的负担。
但今夜,在这如那离别之夜一般的银月下,却有一个女子,将心底的这层窗户纸捅破。残忍地,不留余地的,将他所伪装的一切不在乎不在意全部剥开……
褚至情的心此刻如同刀绞一般,疼痛不已,鲜血淋漓。可他,却不得不直面这残酷的现实,的确,如此。
“想哭就哭出来吧,忍住多难受。”玉如意望着月亮喃喃道,不去看他,似乎只是在对这月亮自言自语。
听到她这么说,褚至情却缓缓抬起头来,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容,倔强的说道:“你说谁哭了?”他皱了皱眉,像个孩子一般任性的说道:“夜里风凉,我不过是迎风流泪。”
“嘁——”玉如意不屑的摇摇头。
褚至情轻轻别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她,说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觉?”
“你撵我啊?”玉如意诧异的看着他,“你过河拆桥啊?听完故事就撵我走。”
褚至情见状,挑了下眉,嘴角扬起招牌式坏笑,道:“难不成,如意妹妹想与我继续共度今夜,继续花前月下不成?”
看到他那副欠扁的表情,玉如意顿时气结,这厮还是刚才那哭兮兮的模样好些,就应该让他天天哭,日日哭!
“要不?到三郎房里去赏月?那边的景色想必更美。”
“呸!”玉如意唾了他一口,飞快的站起来,迅速的扶着梯子下去了。
“呵呵……”褚至情单手支着身子,仰望月亮。男人,不能随意流泪,不能随意哭。就算是看到母亲的灵柩时,他也只是淡淡的靠在母亲的耳边说:“你安心的去吧,剩下的事情,有我。”
虽然,他那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可是,在泪水面前,他选择了坚强,选择了以自己的方式,继续母亲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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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天,玉如意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宅子,现在不比当初了,自己手里宽裕了,而且母亲最近锦衣玉食的,若让她立即回到当初那苦日子,估计心理落差会有点大。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像当初那种,屋子可以小一些,但是一定要有一块空旷的土地,最好,能有地窖。
她现在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若以后真要捡漏倒卖的话,必须要有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藏宝。比如以前的玉家老宅,就有一个很大的地窖,还有重重的机关。
只是……玉如意不知道,为什么那重重机关中的宝物也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了,是被资王找了高人抄家抄走的么?
不论如何,她都必须要找个那样的宅子,机关可以找玄门高手再布置,地窖却是不能在宅子修好之后再挖的。
可是,三日了,一直没着落,玉如意心里压力颇大,一早便起来了,一会用了早饭再出去找找,实在不行,远一些的镇子里的房子也可以。
饭还没吃完,便见褚墨那小厮急急惶惶的跑了过来,他奔到小院子门口,一见到玉如意,便慌忙道:“三少夫人,回……回鹘王子来访,谢姨娘请您到前厅去。”
多逻斯?一大清早的,他来干嘛?玉如意放下碗,想了想,道:“你先去回话,就说我梳洗一下,马上就来。”
“是!”褚墨应声,快步跑了出去。
玉如意几口将碗里的饭吃完,便转回屋里换了身比较旧的衣服,随便梳洗了一下,便朝褚家前厅走去了。
到了前厅院中,便见厅门外站了许多丫鬟小厮,还多了不少护卫,当然,从这些护卫的衣着上看来,应该是褚府自己的护卫。
玉如意站在门外整了整衣服,迈步走进去。
第108章义弟来访
远远的,玉如意便看见多逻斯被一群人围在当间,左边是慈眉善目的褚老爷,右边是一脸巴结的二哥褚至义。
玉如意自从到褚家来,一直没见过褚至义的笑脸,今天竟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却觉得很是不适应。那褚至义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啊,简直跟脸上开了菊花似的。
多逻斯正被两人缠着聊天聊得很不耐烦,眼角瞟到一抹清爽的天蓝色裙裾,心里便好似三伏天吃了西瓜一般,愉悦的抬起头来,“玉如……”话还没出口,便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闭嘴,轻轻咳嗽一声,这才乐呵呵的喊起:“义姐”。
多逻斯这声义姐,喊得极为爽快极为开心,让人觉得他很是喜欢这个义姐似的。
其实,玉如意是知道的,这厮是因为听了桃园三结义的故事,觉得结义是件非常光荣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高兴的。
当然,玉如意不会去戳穿他,她巴不得这样呢!于是,她便笑盈盈的走上前去,“义弟,怎么来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随后瞟了一眼旁边的褚至义,无声的哼了一下。
一旁的褚至义还没来得及收回笑容,便对上玉如意这轻蔑的表情,心中很是郁闷,又见一向骄傲无礼的多逻斯竟然对一个小丫头如此恭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脸便黑了。
“见过褚伯伯。”玉如意朝褚老爷行了个万福,虽然她已经与褚至情定了文书,可毕竟还是个没过门的,先喊伯伯也是应该。
“好好好,快起来吧。”褚汶摸着胡子笑呵呵的,很是慈爱。
“见过褚二哥。”玉如意又朝褚至义福了福身子。
“嗯。”褚至义只是随便点了点头,脸上不悦之情很明显。
多逻斯早就厌烦了这些个繁琐的俗套了。忙不迭的朝玉如意道:“义姐,我前些日子去了趟长安,按你之前说的一些法子收了点东西来,你帮我看看?”
“好。”玉如意点点头,“东西在哪里?”
多逻斯一招手,旁边那个壮壮的护卫便提出来一个大木箱子,长有三尺余,宽不足两尺。
看样子里面的东西很多啊……玉如意汗了下,随后看了看外面的天,此时天色正好。又是初夏,在这屋子里闷得慌。想起来,那日斗宝会时的湖心亭是个好去处。那天她一心放在宝物上,可没好好享受呢。
于是,玉如意笑道:“这屋里光线暗,不如到外面找个地方看看?”说罢,她便朝褚汶行礼道:“褚伯伯。如意想借湖心亭一用,可否?”
褚汶自然不会不答应的,当即便乐呵呵的颔首道:“玉丫头想用便用,这褚府里,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一听这话,褚至义愣住了。当即,脸色由黑转绿了。父亲竟然是在给这丫头许身份?!当初他娶尤氏回来后,尤氏足足用了三个月时间才得到了可以任意出入褚府的权利。而这个玉如意。还没有进门呢,便给她个主人家的资格!父亲向来是不喜褚至情的,却为何对这个丫头如此上心?
玉如意得了许可,自然不愿意再对着褚至义那张绿脸,当即便美滋滋的得意洋洋的领着多逻斯出去了。临走时候还回头给褚至忠甩了个很欠揍的笑脸。
看到玉如意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褚至义恨得直磨牙。当即便朝褚老爷抱怨起来:“这个玉如意,不过是走街串巷鉴宝掌眼的商妇,父亲为何对她如此看中?”
褚老爷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当年玉珍廷的本事你是没见到过,别说玉石了,便是顽石到他手里,他也能断出来下面是不是有玉!这个玉如意若有玉珍廷的十分之一的本事,也足够让我们褚家富可敌国了!”
“那玉珍廷有这般本事,怎不见他有多富裕?”褚至义不屑道。
“玉珍廷行事低调,为人谨慎,又不像我们家一样有所仰仗,自然不敢露富了!”褚老爷说完白了他一眼道:“若不是你奶奶,你以为我们家能成为这洛阳首富么?若没有仰仗,再富裕的人家,也是个被抄家没收的命啊。”
“那玉丫头,虽然现在看不出来有多少本事,可也确定了是个有本事的。”褚老爷说到这里,默了默,道:“你大哥那娘子苏氏,性子软弱,身子也不好,不是个当家的料。现在这个家让个你娘一个妾室当着,已是不像话了,我看这个玉如意倒是个泼辣能干的,若有她帮忙掌着这个内宅,你在宦场上,也能省一些心来。再说了,家业必须要有人打理,至情娶了她后,若能收了心好好帮帮家业,你那上下打点的钱,也就有出处。”
褚至义听到这话,顿时心寒起来,娘亲跟着打理褚家这么多年,在父亲心中,也始终是个妾室。褚至情倒是嫡子,看父亲这意思,等玉如意过了门,怕不是要让她来当这个家了!心中更是将玉如意咒了千百遍。
说完这话,褚老爷站起身子来,“不管你为何见那玉如意不顺眼,但爹只想告诉你一句,这玉如意能嫁到褚家来,远比那玉吉祥有利得多!还有那些个什么走街串巷之类的话,你说出来,丢的可是我们褚家的脸面!你还是将你那份不悦收起来吧!”
最后这句话,褚老爷说得很重,俨然是在教训了。
褚至义当即便低下头,诺诺道:“是,父亲教训得是,至忠知道了。”
褚老爷见他服软了,这才点点头走了出去,却没看到褚至义眼底的那抹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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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习习,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