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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鏦也是愣了一愣,随即笑道:“那落落为何想嫁给皇帝?”
落落眨巴着眼睛,认真道:“当了皇帝才能保护落落和母亲啊!”
这个孩子,心里的世界绝不同于一个普通女子。说得严重一点,或许儿女私情根本没有被她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抛下京中牵挂的一切,一听说她要去打仗就死活都要跟过来。
念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牵着落落的手慢慢往前走,走过扬州城的青石板街道。
念云带着落落和郭鏦在扬州城待了三天,买了好些东西,放在侍从的马上一并带回了镇海同七喜等人会和。
这边镇海的遗留事务处理完毕,大军也修整得差不多了,便准备次日返回长安。
李錡被活捉,意图自裁未遂,七喜命人给他戴上手铐脚镣,装在囚车里随军押运回去,而他的家眷,按照大唐律例,子侄皆同他一样装在囚车里,押解到长安听候处置。
而家中女眷,包括妻妾、女儿等,则要换上奴婢的衣裳,一并押解往长安去,待案子结了,年长些的将会分派为官婢,年纪尚小的或为婢,或卖入教坊,彼时不过是看主审官的心情了。
回去较为轻松,但速度并不比来时慢,仍是日夜兼程地行军。李錡这样的身份地位,家中女眷必定都是娇养惯了的,若按着规矩绑成一串跟在大军里头跑,如何吃得消?根本到不了长安,便要死伤大半了。
虽然是罪人家眷,可到底这些女子多数是无辜的,念云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命七喜把装粮草细软的马车腾出几辆来,给这些女眷乘坐。
到了晚上,茴香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伺候念云和落落洗漱歇息,却听得帐外有一阵喧哗,好似有女子的声音。
这军中除了她们几个以外,也就只剩下李錡的那些家眷了。念云可不想神策军因为欺辱罪人家眷而坏了名声,微微蹙眉,道:“茴香,你去看看外头什么事。”
茴香出去不一会,那喧闹声便停了,茴香进来道:“娘娘,外头是李錡的两个年轻的小妾,非说是要特地来拜谢娘娘赐车马之恩,被外头侍卫给拦下了。”
念云自己动手把头上的发钗取下来,便有一绺乌发滑落下来。她对着铜镜,闲闲地道:“往后到了长安,我也救不得她们。有什么好谢的,打发回去罢。”
茴香道:“奴婢也是这么说呢,不过那两位倒是伶牙俐齿的,不肯走,死活说要见见娘娘不可。”
李錡已经六十多岁了,念云早就听说李錡为人暴虐,这两个小妾年纪轻轻,该不是他强抢来的罢?偏生才来了没多少时日,好日子也没过上,就落到如此地步,也是可怜。
念云道:“如此,那就让她们进来罢。”
饶是贵妃发了话,七喜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亲自把那两个女子上上下下搜了个遍,确保她们身上没有带什么武器或者暗器,方才放了她们进来。
过了片刻茴香带了那两个小妾进来,一进来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大帐里头:“奴婢谢娘娘赐车马之恩!”
念云打量这两个女子,一个身段袅娜,身材高挑,姿容出众,举手投足颇带几分书卷气,另一个身量娇小,下巴尖尖,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似小鹿一般娇俏可人。
那高挑些的见念云发髻已经放下,又连忙道:“奴婢们扰了娘娘休息,罪该万死。”
念云拿一条缎带随意系了一头长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既然知道天色已晚,本宫也要歇了,有何事非要当面来见本宫?”
那高挑的连忙磕了个头道:“奴婢们听说贵妃娘娘亲征,只随身带了一个宫女,且公主也带在身边。奴婢们得了娘娘的恩惠,无以为报,如若娘娘不嫌弃奴婢们粗笨,这段时日奴婢们愿意服侍娘娘,只求到了京中娘娘能眷顾一二,替奴婢们派个体面些的差事。”
这两个女子倒是有心人,心思也玲珑剔透。自知难逃做奴婢的命运,索性绝处逢生,趁着这个时候贵妃身边缺人手,过来卖个乖,求个恩典。
明知这些小伎俩在贵妃面前瞒不过,索性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来。
反正回到长安以后也都是派作官婢,或者分到宫中做宫女,或者赐给各王府侯府做婢女,索性先来求了贵妃,往后说不定还能指派个好主子。若是往后能留在蓬莱殿服侍,那倒比给李錡做小妾的时候更得脸呢。
她和落落两个,整日里只有茴香一个人近身服侍,虽然她尽量不添麻烦,可茴香是个周到的,确实十分辛苦。
若能多两个人手,即使只让她们在外头伺候,也可以给茴香分担许多。
念云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两个女孩子,问道:“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
那身材高挑的立即答道:“谢娘娘恩典。奴婢姓杜,名秋,字仲阳,是润州人,虚长十七年。”
寻常人家的女儿有个像样的名就不错了,她还有字,看来是个读书人家出来的女儿,这通身的气派也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念云赞许地微微颔首,看向另一个。
这一个见杜秋如此说,也跟着道:“奴婢叩谢贵妃娘娘,奴婢名郑乔乔,也是润州人氏,十六岁了。”
这一个瞧着就小家子气了许多。
李錡先前做盐铁转运使的时候还兼了个润州观察使,想必是那时候纳下的两房妾侍,去年他迁到镇海,就一并带了过来的。
念云倒也没说什么,招呼茴香道:“既然如此,杜秋,郑乔乔,你们各自回去收拾收拾,从明日起,你们便住到我这帐篷外头,跟着这位茴香姑姑,一切听从她的吩咐。”
杜秋娘道:“回娘娘,不必等明儿了,奴婢同乔乔已经收拾好了包裹,就在外头,今晚便可以宿在这边。”
倒是个利落的。
念云心中微微赞许,点了点头:“如此,杜秋,郑乔乔,你们两个且到帐外去等着,稍后茴香姑姑会来教你们。”
杜秋便带着郑乔乔,又磕了一个头,退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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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徐州遇刺
大事已了,念云也就不打算辛辛苦苦地骑马了,叫七喜安排了一辆小马车,带着茴香坐进去,但她到底还不是十分信任杜秋和郑乔乔两个,只叫她们坐在马车外头伺候。 。。
这回程的路仍旧是从徐州走,贵妃的意思,是顺路去看看徐州城如今的情况,回头好向陛下回禀,看看如何处置才最合理。
那胡崎方哪里敢怠慢,一听说贵妃等人率军再度经过徐州城,连忙亲自在城外迎接。这一次贵妃也十分给面子,命大军暂时在徐州城修整一日,她和郭鏦、七喜等人带着一些侍卫随从,便跟着胡崎方进了城,住进了胡崎方安排的宅邸。
胡崎方本是安排了宴席来给他们接风的,但念云不愿这般大张旗鼓的,于是推说一路奔波身体不适,取消了大宴。
那胡崎方便命人置了些酒菜,送到念云屋里去了。
念云还打算好好探一探徐州城的情况,于是命人去叫了郭鏦和七喜过来一起用饭。
七喜先到,见念云还在等着郭鏦,自然是不能先用,便按着平日里的规矩,垂手侍立在她身后,同她说了军中的一些事。
念云笑道:“七喜,你这人有意思,在军中你是都监招讨宣慰使,平日里不都是进来自己坐的么,怎么今儿我屋里不过是多了两个新来的丫鬟,你就这样拿腔作势起来?”
七喜原本也是看来了两个新的,怕坏了规矩,故而不敢太过放肆。听她这样说,也笑了,便拖了一条月牙凳来坐下,道:“进了娘娘这屋,奴才便不是军人,只是奴才罢了。”
这时杜秋和郑乔乔两个才知道原来这薛将军是宫里的内监。
这时郭鏦也走进来,随意扫了两眼屋里多出来的两个丫鬟,便看向了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毫不客气地在桌子边上坐下,便自顾自地拿起了箸,笑道:“啃了好几日干粮,今儿可算是见了热菜,茴香,给我斟杯酒!”
念云和七喜也坐到桌边,茴香把落落带出来,这四人就这般没上没下地在一张桌子上用起了饭。
杜秋和郑乔乔两个看得目瞪口呆,正准备走过去,茴香拦住她们道:“不必了,你们两个去准备巾栉沐热水罢,娘娘用膳不喜多人伺候,在宫里也只有四大宫人轮流伺候用膳的。”
她们两个便出去寻厨下要热水,郑乔乔悄悄拉了一把杜秋的袖子:“仲阳姐姐,你说刚才那人是谁,一个男子竟能这般随意出入贵妃娘娘的屋子,还跟贵妃公主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一点忌讳都没有!”
杜秋笑了,拉一把乔乔的手:“傻丫头,你跟着贵妃这些日子,竟不知这次贵妃随军出征,陛下特地派了汉阳郡主驸马为招讨特使护驾么?那人自然就是郭驸马了,是娘娘的亲哥哥。这又不是在宫里,随意些也是正常。”
郑乔乔长大了嘴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我说呢,那男子怎的如此器宇轩昂,从不曾见这等伟男子,我就想着该是个不寻常的人物,原来是国舅!”
杜秋道:“宫中虽然是贵妃掌管六宫,可她到底还不是皇后,这一声国舅也还称不得。不过,他身为大元帅郭子仪的嫡孙、升平公主之子,又尚了汉阳公主,这等身份,若说气度不凡,那也是应该的。”
郑乔乔不以为然:“贵妃娘娘当真是命好,阿爷是大元帅之子,阿娘是公主,嫁的男人做了皇帝,哥哥娶了公主,跟咱们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杜秋道:“你可莫要在别人面前胡说,咱们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服侍好娘娘,往后兴许才能有点好日子过。我看娘娘这等行事手段,也不光是靠家世的。”
说着已经走到了厨下,那些粗使下人都是得了吩咐的,见她们来了便知晓是来要热水沐浴的,连声说马上便送去。
郑乔乔见事情办妥了,转身便拉着杜秋回去。杜秋走到半路上,忽然蹙眉,低声道:“就咱们原先在镇海宅邸里,女眷们一应沐浴等物都不让男子碰,都是叫老嬷嬷们备水,粗使丫头们抬过去。怎的这徐州刺史办事这样不牢靠,明知道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还叫几个男子在这边烧水?”
郑乔乔方才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经杜秋这么一提醒,马上反应过来:“仲阳姐姐,你是说这些人行径有异?”
杜秋点点头:“我听说,贵妃娘娘来的路上,也经过了徐州,处置了一个刺史,所以这次才特地回来看看情形的。怕就怕当时走得匆忙,余党未清,这时候趁机反扑。”
“那咱们悄悄跟过去看看?”
杜秋想了想,道:“咱们两个一起目标太大,也于事无补。你且先回去,找机会跟茴香姑姑提一提,我在这里跟着他们。”
郑乔乔回到贵妃下榻处时,三人已经用过饭,茴香挑了几个剩的多的菜端到了隔壁她们住的屋里,道:“这时分娘娘在看书,你们就先用饭罢。”见只有她一个人,立即警觉起来:“杜秋呢?”
郑乔乔连忙将方才的疑惑跟茴香说了,茴香的眉头拧了起来,转身便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外头便仿佛有侍卫走动的身影,很显然,这周围的布防加强了。
这一切也不过就是半柱香的时间里发生的,侍卫们都躲在暗处,也看不出增加了多少。郑乔乔这才在心里感叹,难怪贵妃娘娘敢随军出征,她身边每个人都是胆大心细的,这办事效率,李錡就算没有出现内乱,也不可能赢得了她。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外头来报说热水送过来了。
这时茴香却并没有出来迎,郑乔乔只得迎上去,见果然是几个男子担水来,又不见杜秋,只得去领那些人把水送到隔壁的浴房里去。
待把水都倒进了浴桶里,那几人便告辞了出去,郑乔乔立即跟了出去,只见那几个人走过贵妃住的正屋时,忽然互相交换了个颜色,便往屋里冲了进去!
郑乔乔一着急,也跟着冲了进去,只见堂屋正中摆着一架四尺宽的雕花紫檀木屏风,屏风后似乎坐着一个女子正在看书,却被屏风挡去了一大半,看不真切,只看见一双绣鞋露在屏风底下。
那几个送水的当先冲进去,从袖子里摸出短刀来,冲着屏风后头就猛砍了过去!
“娘娘!”
郑乔乔惊呼出声,还没来得及扑过去,只见当先的刺客一刀劈在屏风上,本来他的刀就短,使不上十成的力气,那紫檀木质地又十分坚硬,一刀砍上去虽用了很大力道,也只砍了个缺口,飞起几点木屑。
就在他再度举刀的时候,屏风后的女子忽然不见了。
郑乔乔这才看到屏风后头有一扇门,门开着,她定是躲到里间去了。
那刺客果然绕过屏风往里去追杀,却见里间忽然一下子涌出了一二十个带刀侍卫,身穿护体软甲,腰间短刀铮然出鞘。
这些侍卫都是大明宫里培养多年的大内高手,几个刺客武艺虽然不弱,可哪里抵挡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