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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妃策-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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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这两个禁卫兵对他略为放心,又怕在尚药局待的时间太长出什么岔子,一个道:“那就我先护送御医回紫宸殿罢,你等着药童煎好药一道送来。”

那两个禁卫兵并没有看到,梁御医跟着他出门的时候,悄悄把手朝着药童做了个“三”的手势。

药童把方子放到桌上,将药用清水略泡了一泡,然后放进药罐子,在炉子上慢慢地煎。过了片刻,药童道:“烦劳这位大哥替我看着些,去个茅房。”

茅房就在尚药局后面,药童从后门出去,进了茅房以后,把门关上,然后轻轻学了几声老鼠叫。

这时几只硕大的老鼠从墙角钻出来,围着药童的脚边转了几圈,药童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笺,卷成一个小小的纸卷儿,捡了一根草茎,将纸卷儿系在大老鼠的腋下,又学了几声老鼠叫,于是那几只老鼠四散而去,消失在雪夜中。

这老鼠是老御医和药童们寻常闲来无事驯养的玩耍之物,驱使着往长安城里各大公侯府邸偷个线头碎布玩的。整个长安城无出不能去,比信鸽还要隐蔽得多,没想到今日还真能派上用场。

而方才,老御医特地吩咐用百香墨,药童就已经知道了其中的蹊跷。那百香墨不同寻常,气味芬芳,而且渗透能力很强,写一张纸,底下的一张也会被渗透,字迹几乎清晰可辩。

方才他绑在老鼠身上的那张纸,就是偷偷藏起来的底下被渗透的那一张药方。老御医已经暗示了这么多,药童也就猜到方子上大有文章了。

而且,药童跟着老御医多年,对于药物配伍也有较深的了解。那个药引的几味药着实有些怪异,性味归经各不相同,甚至根本就不像是药方,好像是几味药胡乱凑合在一起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巧解奇方

汉阳公主府中的郭驸马早已知晓陛下祭天返回的途中遇刺的消息,但奇怪的是,大明宫中好似毫无动静,这有些不太寻常。他派出过几批人手去探问,但好像都没有回来。

夜已经深了,雪还是越下越大。郭鏦意识到大明宫中可能出了什么事,郭家准备虽然也算得上充分,但不知念云安危如何,他不敢轻举妄动。

一盏油灯已经快要燃尽,他仍旧是毫无睡意,也不敢睡,又命人来添了灯油。

这时他忽然感觉脚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低头一看,乃是一只硕大的老鼠,个头足有小猫一般大小,吓了他一大跳。

正欲叫人进来打杀,忽然见那老鼠似乎并不怕人,也没有因为被人发现而逃跑,反而是在十分有规律地围着他的脚绕圈,乌溜溜的眼睛正与他对视,好像是在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郭鏦吃了一惊,俯身细看,发现老鼠的腋下好像有东西。

他去捉那只硕鼠,它却灵巧的躲开了,但腋下的纸卷儿却掉了下来。

郭鏦伸手捡起来,展开,见上头是一串药名,看来是一个药方子。老鼠冲着他吱吱叫了几声,然后哧溜一下从门缝里钻出去,不见了。

这等奇技淫巧,怕是尚药局那个梁御医的手笔。他亦知晓那老御医是念云和陛下的亲信,因此这药方,很有可能就是念云从大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可这上头全是一堆药名,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命人去叫公主府上的老郎中。

那老郎中来了,郭鏦把那药方拿出来,老郎中眯起眼睛,凑到灯下仔细地看了半天,道:“不知此方是何人所开?”

郭鏦道:“这是个什么方子?”

老郎中道:“方子是个清肝明目散结除烦的方子,很是高深,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底下的药引……好似有些奇怪,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配伍,性味归经完全不同。而且,这写药方的墨……气味香浓,因方子常同药放在一处,医者日常开方子绝不会用这种容易串味的墨……”

郭鏦接过纸笺,仔细看了一遍,仍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薛楚儿进来,笑问道:“妾听见说三郎大半夜的请郎中,可是有什么不妥当么?”

事涉皇家,郭鏦并没有同李畅说,但是对薛楚儿他倒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郭鏦摇头道:“我无事。只是方才得到一张方子,可能是蓬莱殿传出来的,请郎中来看一看,说是药引子有些怪异。”

薛楚儿亦知晓这一两日大明宫里忽然断了消息来源,郭鏦正为此事着急。

她走过去,接过那方子看了一会儿,打发那郎中回去了,这才抬头道:“若是妾猜得不错,恐怕宫里是被薛公公控制住了,娘娘想请三郎设法相助。”

“哦?”郭鏦立即凑过去,“你从何处看出?”

从前在教坊里,那些女子们多少都知晓一些调理身子和壮阳的药物,因此这几味药,薛楚儿大致认得。她指着那药引道:“这肉苁蓉,形状似男子的阳物,常为男子壮阳所用,在这个方子里好似意有所指。数量是七钱,妾能想到的便是薛公公薛七喜。”

她顿了顿,继续道:“照着这个思路往下看,苍术二十三片,苍,老也,术,谋划也。薛公公到娘娘身边,恰好二十三年,或可理解为悉心筹谋二十三年。明矾,谐音谋反。妾的理解,是薛公公筹谋已久,终于反叛。”

她说得应该有些道理,七喜在她身边二十多年,作为她的亲信,手里掌握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多。郭鏦倒吸了一口冷气,“说下去。”

“人参,谐音人身。两支,或是指如今留在宫里的娘娘和太子二人。紫萱又名忘忧草,又有母德之意。这两味连起来看,应该是指娘娘和太子在宫中尚安全无忧,不必担心。”

郭鏦点点头,“那这龙骨和卷柏呢?”

薛楚儿想了想,“干枯的卷柏泡在水中即可再度成活变绿,故又名还魂草。还有个龙骨,妾以为,大意似乎是请三郎出手救陛下……又或者是力挽狂澜,拯救李唐?”

郭鏦的面色十分凝重,缓缓吐出一口气,“若是她在内宫中尚安全,我就可以放心地动手了……”

陈家村一处隐秘的地下室里,关押着两位神秘的客人。

说是关押,但一应饮食供给都十分精细,甚至还专门配备了厨子,待遇比寻常的主子还要好上无数倍。

当然,知晓这件事的人也并不多。

外面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外头有人轻轻叩门三声,“陛下,用膳了。”

从外头用铁链锁上的木门上,出现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窗口,六福听出那人的声音,便走过去,那窗口便递进碗筷和饭菜进来。

六福一样一样接过,整齐地摆在屋里的一张红木条案上。

即使屋里只有主仆二人,仍旧是八菜一汤,荤素都有,十分丰盛,厨子手艺并不比尚食局的差。

李淳坐到条案前,六福躬身替他布菜,门外那人借着这空隙,低声道:“陛下,薛公公的神策军已经到了,在陈家村外五里外埋伏。”

六福替他盛了半碗老鸭汤,李淳喝了一口,问道:“可探听明白了,那背后的人,就是恽儿一个?”

外头的人答道:“是,澧王现就在陈家村,并未发现其他的势力介入。”

李淳一面用饭,一面淡淡道:“好,那就等今晚动手罢,把老二的人一举制住,余下的事,回去再说。天气有异,恐受雪灾,需早些回宫准备处理灾情。”

外头的人沉吟了片刻,问道:“手下留情?”

这一句,问的实际上是假如遇到顽强抵抗,是必须拿活的还是宁可诛杀也不能放跑。

李淳沉吟了片刻,十分冷静地道:“不必了。”

到这个时候,他若是还不能狠下心来,也许未来还会增添无数的麻烦,就像当初他没有狠心直接囚禁恽儿,才导致了今日。

身为一个父亲,他不忍心诛杀自己的儿子,但身为大唐的帝王,他必须狠心剿灭一切威胁君权的人,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儿子。

那人便不再说话,六福静默地服侍李淳用饭,李淳忽然道:“等回了宫,便着手把立后的事办了罢,已经迟了十几年,不能再辜负她了。”

六福轻声道:“陛下……还是决定了?”

李淳苦笑道:“这时候,只怕她已经不稀罕了,但该给的,朕还是要给。”

当年他登基的时候,她大约还是怀着一些希冀的,他却没有给。到现在,对她而言,皇后还是贵妃,或许真的已经不重要,可她却早已慢慢变成了他生命中的唯一,成了他心口那一颗再也抹不去的朱砂痣。

他用过饭,门外的人从六福手里接过碗碟等物,悄然离去。

待那人走了,不多时,又听见一阵脚步声,隔着一扇木门,他只开口试探着叫了一声,“陛下?”

屋里的人便呵呵笑了起来:“老二,背后那人果然是你。”

一个“果然”,使得门外的李恽面容有些扭曲,冷哼道:“陛下选的好太子,也不过就是个为了女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废物,愚不可及!”

同样是为了女人,他当初就惹得陛下震怒,以致于失去了一切亲王的优待,被打发到宫外去做一尊行尸走肉!可凭什么,李恒就是想逼宫,陛下也心平气和地接受?

为了女人么?为什么样的女人,其实也是不一样的。为一个能力尚不足以支撑起庞大野心的女人,和一个或许能为大唐谋福祉的女人,自然是不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自己,若不是为了一个女人,何至于竟有后继无人之忧?

“呵,你若当初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老大而不留下证据,朕,也不会为难你。”

屋里的声音沉稳而威严,那个瞬间李恽有一种错觉,好像他才是被囚禁的那一个。

可李恽是来同他谈判的,可不是来听说教的。这么一想,他终于找回了一点点勇气,冷冷地道:“今日既然陛下已经身陷囹圄,不如我们来谈谈条件。”

“唔,你想要什么?”李淳语气十分散漫而随意,依然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李恽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阴狠些,“请陛下下旨废太子,传位于本王,禅位后与郭贵妃迁往兴庆宫,不再干政!”

他的举动,落在李淳眼里好似仍显得有些幼稚和可笑,李淳漫不经心地应道:“如此,既然你说了你的条件,那朕也说说朕的条件。一天时间,朕明天再回答你。”

一天,李恽不在乎这一天的时间,一年他都能等,何况一天?但陛下显得太冷静,一点都不像阶下囚,定下的一天时间也似乎胸有成竹,仿佛一天之内就能把他拿下一般,这让李恽有些惴惴不安。

第二百三十二章 青蟾复仇

李恽刚走,这小屋就迎来了下一个访客。

这一位访客与前面两位隔着门说话的不同,她身上竟有钥匙,哗啦啦打开了锁链,毫不顾忌地将门拉开,走了进来。

六福和李淳看到来人的时候,都吃了一惊。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一只眼睛应该是盲的,脸上纵横着许多的疤痕,像一块破碎的布头,累摞着层层的补丁,若是稍微想象一下这疤痕最初没有痊愈的样子,就会觉得无比的狰狞可怖。

还有她花白枯焦的头发,一只跛脚,都可以联想到她曾经受到过怎样非人的折磨,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扭曲而可怕。

李淳后退一步,六福迅速挡在他面前,但来人好似并不打算靠近,只是把门掩上,然后随手拉过一条凳子靠着门坐了下来。

六福忍不住带着七八分的警惕,问道:“你是何人?”

青蟾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李淳,嘴角扯起一抹诡谲的笑容,“呵呵呵,陛下可相信报应么?”

她的声音似织物撕裂,笑声似夜枭的哭泣,沙哑而诡异,十分难听,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恐怖感。

报应?

李淳微微眯起眼睛,冷冷道:“这世上该遭报应的人太多,报应得过来么?”

“报应不过来,总归只是时候未到。”

她怪异的声线和凉薄的语气让六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呵斥道:“你这怪物,莫要在此阴阳怪气,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青蟾仰头大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在这张扭曲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晃眼。她笑了一阵子,然后伸手去扶一扶花白的鬓角,倘若忽略她丑陋的形体,或许会觉得她的姿态甚至华贵而优雅。

这样两种完全格格不入的状态奇迹般地加诸她身上,越发使她看起来犹如鬼魅。

李淳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再次退后两步,坐到榻上。

“我是谁?”青蟾终于停止了奇诡的笑,把枯瘦如爪的手伸到自己面前,晃了晃,似乎在慨叹世事无常,良久,才抬起头来,沙哑地笑着,“陛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六位妃嫔一起进宫的时候,陛下可是头一个宠幸妾身呢,还时时夸妾身的手柔弱无骨……”

“你是……你是宝林刘氏?”

六福的表情有些惊恐,李淳也睁大了眼睛,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丑陋而苍老扭曲的人,完全无法和印象中那个清丽的年轻妃子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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