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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直点了点头,让门房继续留意,而后便往浩夜堂去了。在外忙了一天,他从前总是觉得回到家是最轻松的时光,可以逗逗儿子,还有郑绣一边温言软语地关怀自己。可最近这段日子,他却觉得到回家才是最需要他打起精神的时光。
尤其最近太子一派和二皇子一派正是针锋相对的时候,他忙着朝政之事之余,还要另外调派人手去查证元宵节那桩意外。真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
不过薛直也不敢露出疲态,回了浩夜堂进屋之前,他站了站脚,调整了一番,才带着笑脸,掀了帘子进了屋。
郑绣站起身迎他,他摆了摆手,道:“别动别动,你歇着吧。”
郑绣让茗慧给他上了热茶,薛直在门口用毛巾掸了掸身上,才坐到炕上去了。
“阿绣,我听说你今儿个要出门?”薛直开门见山地问。
郑绣看了看薛劭,薛劭无辜地直摇头,意思不是自己告的密。
薛直便继续道:“你别看阿劭,是我回来时门房同我说的。”
薛劭怕他娘不高兴了,便立刻帮着道:“没有啊,娘只是有那么个打算,但是后来听了我的劝,就没出门呢。”
“阿绣,不是我说你,你眼下肚子也显怀了,不好往外跑的,有什么不放心的,等我回来了再和我商量不好么?”薛直尽可能地放柔了语气。
郑绣不禁蹙眉道:“我就是想去一趟上坎胡同,又不是出什么远门,至于这么上纲上线么?”
薛直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郑绣怀了身孕后,使性子,爱发脾气他都觉得没什么,却不能容忍她用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她身在后宅,或许不知道外头局势的恶劣,二皇子如今是把太子一派的人都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前不久就有个专门参他的御史大夫在家中毒暴毙。他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未知的危险自然更多,尤其是前不久三个孩子还出了那样的意外……
两人成婚经年,两人还没闹过后脸。这会儿却是都不说话了。
薛劭看情况不对,便笑着道:“娘,你看爹也回来了,天儿也不早了,让白术姐姐摆饭吧,我都饿坏了。”
薛直心里有事,想着还是要赶快把元宵节那件事搞清楚,看是不是家中出了细作,不然郑绣在家里,他实在放心不下,便站起身道:“你们先用吧,我前头还有事没办完。”
郑绣把头扭到了一边,也不去看他。
薛直说完,交代薛劭乖一些,便去了前院。
薛劭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对着郑绣笑道:“娘,爹可能真的是有事儿忙,咱们先用饭吧,不管他了。”
郑绣也觉得有些不悦,但当着薛劭也不好表现出来,便点了点头,同他一起去桌前坐了,用了夕食。
*
晚间,郑绣看着薛劭睡下了,才回到了主屋。
一番洗漱过后,薛直依旧没有回后院。
郑绣坐在床上纠结地拧着被子,其实今天这事儿真算不上什么事儿,之前她脾气更差的时候,当着下人的面把账簿摔到薛直的脸上,当时他都只是不在意地笑笑,却没想到今天不仅给她脸色看,连饭都不跟她一起吃了。
“太太,时辰不早了,您该睡下了。”茗慧看她靠在床上发呆,便轻声劝道。
郑绣咬了咬唇,问:“二爷还没回来吗?”
茗慧便回道:“二爷让人传了话,说是今夜不会来睡了,您早些睡下不用等他。”
“哼,谁要等他。”郑绣气呼呼地说了句,便躺下睡好了。
茗慧弯了弯唇角,她们二太太平时真是最和气不过的了,连之前不知道有孕,最烦躁的那会儿,都没找下人撒气,也只有在面对二爷的时候,会耍耍孩子脾气。要说耍脾气也不算,倒像是小孩儿故意做些出格的事,博取大人的关注,撒娇似的。
她轻手轻脚地帮她掖好被角,放下了帷幔。这天薛直不回来,她便和粉葛、白术说好了,三人轮流在内室守着。
郑绣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地醒了。
怀孕期间还有一个症状,俺就是尿频。
她一醒,就想上厕所,习惯性地就道:“阿直,我要出恭。”
外头茗慧还守着,听到响动,便立刻撩开帷幔问:“太太,您刚说什么?”
郑绣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薛直这夜没有回来。她坐起身,道:“没事儿,就是想出恭。”
茗慧把帷幔挂到金钩上,扶着郑绣站起身。
为了方便她晚上起夜,内室床后头摆了屏风,屏风后就放了恭桶。
郑绣解决完后,茗慧扶着她起来,还帮她把裤子抬上,腰带系好。
茗慧到底服侍人惯了,动作比薛直可娴熟温柔多了,郑绣却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没回薛直陪自己出恭,笨手笨脚给自己系裤带的模样……
她摇头笑了笑,想到薛直平时对自己十分迁就,耐心十足的模样,对着茗慧道:“去让人去前院看看,二爷是不是还在忙着公事,若他没睡,就让他回来吧,我等他。”
茗慧应下,立即就着人去办了。
郑绣披着外衫,靠在床头等了阵儿,见薛直都没回来,便想着或许他已经睡下了,或许还在恼她,便准备睡下了。
没想到薛直趁着夜色还真的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他在前院听到她这个时辰还没睡下,还是一路皱着眉头回来的,一进屋大氅也来不及解,便来瞧她了。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郑绣微微笑了笑,道:“我已经睡了会儿了,刚才起夜了而已。”
昏黄的灯火下,她的笑脸晕上了一层黄纱,越发显得柔美。
薛直心头一软,温声道:“那也该睡了。你如今觉浅,再不睡可就要天亮了。”
“你怎么也不睡?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下了。”郑绣伸手去碰了碰薛直的手背,感觉到他的手背凉丝丝的,便将他的手拉进被窝里暖着。
薛直板着的脸也松了下来,道:“事情还没处理完,想弄完了再睡的。”
“什么事这么打紧?”郑绣此时也知道薛直之前不陪自己用饭,不是故意找的借口,而是确实有事要忙。
薛直不想她担心,便道:“就咱们府里的事,你不用担心,很快就没事了。到时候你想出门就出门,想去哪里都行。”
郑绣垂着眼睛轻轻一笑,“是我太任性了,这种时候确实不该出门。”
这还是这些天来郑绣第一次服软,薛直的语气便越发温柔了,“也不是不让你出门,实在是外头局势紧张。这样吧,等我休沐的时候,你想去哪里便同我说,我带你去。”
“好。”郑绣柔顺地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夕食前的不快便都烟消云散了。
薛直让郑绣先躺下,自己则去了净房。
等他洗漱完毕,郑绣已经又睡着了。
*
郑仁从考场出来后,被庆国公府的车队人马接回了山坎胡同。
他回家后洗了把澡,用了顿饭,想着庆国公府的人接了自己,应该回去会同郑绣禀报,便没有让人再去知会郑绣。
薛劭在他下场的那几日被接到了庆国公府去住,家里除了两个负责烧火洒扫的仆妇也没有其他人,郑仁在考场里也没睡上安稳觉,这一觉就从前一天晚上睡到了第二日的傍晚。
他换了衣裳,就去了庆国公府。
郑绣虽然记挂着她爹,她已经答应了薛直不乱跑了,便没有再过去,只是让下人去看了趟。
小厮去看了,回来禀报说她爹还在睡着。
郑绣便在家等着了。
傍晚时分,郑仁过来了,郑绣想着他爹前两天也没吃好,就让白术去吩咐厨房将夕食准备得格外丰盛了些。
郑仁前天下午吃的东西早就消化了,此时确实肚子饿得很。
天还没暗,夕食便都已经准备好了,摆上了桌。
薛直还没回来,郑绣便让人单独留了些出来给他,一家子先上桌用饭。
用饭时,郑绣心里跟猫爪挠着似的,有些担心,又有些紧张,想问问他爹考的怎么样,看他爹吃饭吃的正香,又怕觉得自己打听多了,影响她的胃口。
郑仁自然了解她,见她的神色便笑了笑,停了筷子道:“考都考完了,你也别瞎操心了,过了就过了。考上就考上,考不上就考不上。俗话说,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你爹还年轻呢。”
看他这洒脱的态度,郑绣真是自愧弗如,她也笑道:“爹说得对,我对您有信心。况且这次不中,大不了就再等几年,这回就权当练手了。”
郑仁点头笑了笑,往郑绣碗前的小碟子里夹了菜,“快吃饭吧。”
郑绣便也不再追问了,心里想着他爹既然这么说了,或许这次考得不算理想了。
*
不过令郑绣意想不到的是,过了几天,会式的成绩就出来了。
他爹不仅考上了贡士,且拔得了头筹,中了会元!
报喜的人先去了上坎胡同,又很有眼力见地去了庆国公府。
郑绣喜出望外,当下就让茗慧拿了个装满银锞子的荷包送到外头去打赏了。
薛直这天正好休沐在家,见郑绣欢喜的模样,不禁笑着打趣道:“会试之后,还有殿试,你等岳父过了殿式再高兴也来得及!”
郑绣却只是笑,与有荣焉地道:“我是真没想到我爹能那么厉害,在石牛镇教了这么多年书,时隔多年,一次下场就能考个第一出来!”
见她高兴地跟个孩子似的,薛直脸上的笑意也渐浓。
郑绣也坐不住了,站起身道:“公主之前对这件事也颇为关心,我得跟她报喜去。”
薛直便陪着她一道去了长风苑。
*
长风苑里,王晗语正陪着贵和长公主说话。
她进门三个多月,贵和长公主对她的态度已经改善了不少,她又听府里下人提过,说郑绣和贵和长公主的关系能变成现在这样,全是因为郑绣在贵和长公主病中,每日来应卯是的问候关切,便也有心效仿,每日送了薛勤去上值,便到长风苑来陪着贵和长公主。
贵和长公主见她天天来,有时候不耐烦起来说话可说不上客气,可王晗语听了也毫不在意,笑一笑便过去了。
贵和长公主虽然有时候说话难听了些,但到底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见王晗语也是一片赤诚,且郑绣整日在浩夜堂养胎,不像从前那么有功夫来陪着自己了,倒也不禁不接杜尔有些冷清,便也没有再赶她走。
郑绣笑眯眯地拉着薛直的手进了屋。
贵和长公主给他们看了座,一看她这笑模样儿,便开口打趣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捡到钱了?”
郑绣笑呵呵的道:“可比捡钱还高兴!您知道我爹会试是如何的成绩吗?”
贵和长公主故作蹙眉深思的模样,道:“让我猜猜……难道是中了会元?”
郑绣一脸惊喜,“您居然猜中了!”看来所有人都对她爹很有信心吶!
贵和长公主哈哈一笑,道:“报喜的动静那样大,门房早就来通传过了,还用我来猜?”
王晗语站起身对着郑绣福了福,道:“给二婶贺喜。门房才刚来过,我刚还在和婆母说,要讨二婶的喜钱呢。”
郑绣十分大方地道:“等我爹过了殿试,中个状元,一定给府里所有人都派上喜钱,讨个好兆头!”
她这模样,贵和长公主真是越看越好笑,从前还觉得郑绣虽然十七八岁,但为人做事沉稳有度,算得上是少年老成了。没想到怀个孕,倒把年纪给缩了,眼下看着活像个得了好成绩,四处同人炫耀的孩子!
其实郑绣同王晗语说的也只是玩笑话,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考校,名次也由皇帝一人说了算,想在那么些个有学问的学子中独占鳌头,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可没想到,三月里殿试,皇帝居然对郑仁青眼有加,钦点了他做状元不说,还将他升做了翰林院侍讲学士。历朝科举出身的寒门学士入翰林院的,哪个不是从不入流的庶吉士开始熬起的,郑仁却直接被亲封了从五品的侍讲学士,这绝对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郑仁从一介举人,一跃成为了翰林清贵。
他身披大红色状元吉服打马游街,风采风流更是教人见之难忘。尤其是本朝已经好些年没有出年轻的状元郎了,郑仁虽然年过三旬,但面容清俊,身材颀长,稍一收拾看起来也不过二十□□。街上看热闹的百姓,都对这年轻俊朗的状元郎津津乐道。
郑绣是不能出府去看热闹了,但郑誉和薛劭却是带着人去瞧了的,回来就绘声绘色地给她讲了街上的盛况。
郑绣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他爹了,只是游街过后,郑仁还要参加宫中的琼林宴,还不得回来。
琼林宴一般都是设在殿试几日之后的,今日这遭却是殿试时皇帝龙心大悦,临时起意便让人准备的。明眼人都瞧出来,这皇帝对郑仁那真是实打实地赞赏,恩科本就是皇帝为了选拔人才特意加设的,能选拔到心仪的人才,确实堪称喜事。
琼林宴设在傍晚,郑仁游街过后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