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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柳道:“自从静影被送到庄子上后,庄子上便怪事连连,收成是一年比一年差,地里的庄稼和果园里的果树就是长不好。外头都在传,是静影犯了邪祟,才招来祸难。二太太今儿去瞧了她,奴婢怕您也……”
薛直立刻道:“休得胡说!”
书柳便忙道:“是是是,奴婢说错了,二太太吉星高照,自然不会有事。”
郑绣也道:“怪力乱神之说不可尽信。你先下去吧。”
书柳若是不说这些还好,说了郑绣便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本就是书柳遮遮掩掩提起了犯了疯病的静影,让她生了探查的兴趣,然后眼下又把静影的事同怪力乱说直说串了起来……简直像是有预谋的一般。
书柳很快便退了下去。
郑绣让粉葛和白术去外头守着,这才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同薛直说了。
薛直不善农务,正是觉得这件事摸不着头脑,此时便问:“你是说,这事儿是李管事和他媳妇从中捣鬼?”
郑绣点点头,“我只是这样猜想。”若是书柳不扯那些传闻,她还想不到这上头。书柳作为曾经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忽然犯了疯病,被关押在庄子上,应该涉及到庆国公府的秘辛,应该私下低调关押才是。庄子上就这么几个门都出不了的老下人,其他都是外头的佃户,旁人怎么可能知晓这些。外头既然有了那种传闻,不是有心人传播还能是什么?
薛直皱眉道:“那我让人直接把他们抓起来,审上一审。”
郑绣沉吟片刻,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我觉得我们可以从一个人身上查起。”
“谁?”
“李管事的独子。”那个传闻中几年前生了怪病,到现在还只能将养在屋里,病得不成人形的人。
薛直应了一声,立刻就站起来让人悄悄去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093
第九十三章
薛直和郑绣按兵不动地等了一下午。天将黑时,小厮回来了,带回的并不算是好消息,李管事的儿子李芒只在屋里修养,他们在暗处蹲守了一下午,都没有瞧见人影,只有她娘送了一回吃食出去。
郑绣并不心急,道:“咱们还要在这住上两天,你们耐心在暗中监视,有什么发现便立刻来报。”
小厮又看向薛直,薛直点头道:“太太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照办便是。”
小厮便应声而下。
薛直又对郑绣道:“明天一早我让人先把你和阿劭送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郑绣不同意了,说:“你身上有伤,庄子上又是这种情况,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留下?”
薛直道:“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伤口都结痂了。你也知道这种庄子上有猫腻,你和阿劭在身边,我更是放不开手脚。”
“就是怕你手脚放的太开,再弄伤了自己!”郑绣坚持道,“我是不会放你一个人自己先回去的。”
两人就争执上了,薛劭怕他们吵起来,忙打岔道:“爹,娘,不就是一个庄子上的人有问题么?不至于为这个争起来吧。”又对着他爹道:“爹,咱们在外面什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事情你一定能应付的来吧?”
薛直道:“确实不算什么,只是你娘他……”
“娘她也是大人了,她有分寸的。再说爹你要是担心,还不如回府里多调动些人手来,到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了。”
薛直便叹息一声,对着郑绣道:“罢了,你想留下就留下吧。我多派些人跟着你,若是有什么不对,你第一时间就和阿劭回城去。”
郑绣也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肯定不会拖累你。”
“一家人说什么拖累。”薛直看着她,十分认真地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事。”
郑绣亦明白地点点头,她就是再傻,都看得出薛直对自己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关心他自己。
两人静静地对视片刻,继而相视一笑,才把眼神错开。
薛劭:……
刚才不还是要吵起来么?怎么现在画风又不对了?感觉自己突然好多余……
*
在庄子上的夕食依然算不上好,好在下午薛直已经派人回城买了一些新鲜的吃食过来,白术在厨房热了一热,总算是把夕食对付了过去。
晚上一家子睡在一间屋里,郑绣和薛劭睡在床上,薛直让人找了一条软塌,搬到了屋里临窗的位置。
郑绣和粉葛白术一起用被褥把那旧的软塌给布置好了,试了试软硬,才放心让薛直睡了。
薛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欣然睡下了。
三人都劳顿了一整天,很快就齐齐睡着。
第二天一早,他们起身之后,小厮带来了消息,说书柳在厨房给儿子准备朝食的时候,他们发现她遗留下一个纸包,趁着她没发现的时候,他们就取了纸包里一些粉末藏了起来。
很快那粉末就被呈到了薛直面前。
郑绣也在旁边看着,还闻了闻,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薛直却在闻过后脸色一变,还用指尖蘸取少许粉末尝了尝,很快他就吐了出来,寒声道:“是五石散!”
所谓“五石散”,是一种中药散剂,其主要成分是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此外还有一些辅料。这种散剂据说最初是张仲景发明的给伤寒病人吃的,因为这个散剂性子燥热,对伤寒病人大有裨益。
但后来,许多人发现五石散可以让人性情亢奋,浑身燥热,混合烈酒服用,更能让人产生飘飘欲仙之感。其用处也就发生了变化。
郑绣就知道魏晋南北朝时期,服侍这东西是种风尚。
她穿越来的这个时代是架空的,前头没有魏晋南北朝,但是在前朝,服食“五石散”就成为了类似魏晋时期的风尚,上层名流们便纷纷服用以示身份,用本朝先祖的话说,就是朝上朝下乌烟瘴气,不忍多视。因而本朝开国以来,五石散就成了禁物,民间虽然偶有贩售,但价格都堪称天价!
一个号称穷的揭不开锅的管事,怎么可能买的起这样的东西?!
薛直寒声下命令道:“立刻把李管事一干人等给我捉来!”
小厮和侍卫们应声而下,当即就前去拿人。
很快,李管事,书柳和李芒都被捉了过来。
李芒眼下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据,五石散服用过后,需要用寒食、喝温酒,脱衣裸袒,运动出汗等方式来发散药力,他此时便是这样被人从屋里直接揪出来的——上身袒露,满身酒气。且神志亦不是很清楚。
李管事和书柳被人押着跪下,薛直冷冷地看着他们:“好一对阳奉阴违的恶奴!口口声声说连年收成不好,无所进益。如今你们好好给我解释解释,李芒服用的五石散从何而来?!”
书柳忙道:“二爷误会了,什么五石散!奴婢不知道啊!犬儿一直有病,就是如此神志不清的。”
李管事也道:“对啊,二爷,五石散这种东西小的只听说过,见都没见过!再说那种禁品,小的也没那个胆子呀!”
薛直道:“我的手下亲自在厨房找到的五石散,你还有何话说?”说着便拿小厮之前呈上来的那一小包粉末扔到了他们二人面前。
李管事和书柳闻言俱是脸色一变,李管事却很快就反应过来的,道:“二爷,许是您的小厮看走眼了,小的和小的媳妇从来没接触过这东西,您看有没有可能是别人落下的?”
他矢口否认。捉贼拿赃,捉奸成双。光凭一点无人认领的粉末来定他的罪,他是怎么也不会承认的。
薛直又是一阵冷笑,“你们本就是我庆国公府的奴才,我还用得着跟你们多费口舌?只说在庄子上找出了这样的禁物,就足以把你这个当管事的打死不论!来人啊,先把这吃五石散的李芒给我打死……”
前一夜他让人回城送了信,这天一早庆国公府便多来了一对侍卫。此时他一声令下,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立刻就把瘦弱的李芒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薛直这是动了真怒,李管事猛地打了个寒颤,他还未开口,书柳已经泪流满面地道:“二爷要杀就杀我吧!这事儿跟我们当家的和阿芒没关系,是我鬼迷心窍,想着用五石散给我儿治伤寒,没想到他用药成瘾,一天不吃便性情大变……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李管事脸色大变,忙拉住她:“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呢!”
书柳只是哭,道:“什么都瞒不住了。我早就知道能瞒的了一年两年,还能瞒过一辈子去?当家的,这担惊受怕的日子我过够了,再熬下去我也要变成静影那样了……你让二爷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李管事一个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也是红了眼睛,道:“夫妻一体,你想的主意,却是我经的手。要死也是我死在前头。”然后又膝行到薛直面前,一边用力磕头一边求道:“二爷,小的祖上几代就服侍您家,求您给小的一个体面,饶小的妻儿一命!”
书柳扛不住薛直的威压,已经认了罪,李管事便索性供认不讳,将过往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来那年犯了涝灾,李芒亲自去水里救粮食,回来就犯了伤寒。李管事和书柳倾尽积蓄都没能给他看好,后来书柳想起从前在宫里听人说五石散能治这个,便用最后的银钱买了一些回来。没想到五石散吃下去后,李芒的病情果然有了好转,只是这东西上瘾,难以戒掉,就变成了家里一个吃尽银钱的无底洞……
家里的银钱用光了,李管事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就这么没了,便想了个办法,把庄子上的谷种和果树苗都倒卖了出去,换上一批数量相等的次品。然后他借着自己职位之便,把经验丰富,善于农事的佃户都辞了去,只雇那些没经验的,让他们看不出谷种和果树苗的好坏。
因为好的谷种和果树苗越来越少,庄子上的收益也连年递减。除了他和书柳,谁都不知道毛病出在哪里。外头的人还真的相信了他散步的谣言,说是因为关在这里的静影犯了邪祟所致。这样也好,那些有本事的佃户就更不爱给他们这个庄子干活了,怕真的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若是郑绣没说从李芒的饮食起居开始查起,李管事绝对有信心,换了上头任何一个不事农作的主子来看,都瞧不出其中关窍。
☆、第94章
李管事和盘托出,事情其实十分简单,刚开始他们夫妇也不过是放手一搏,完全没想到能瞒住上头这么久。
据李管事交代,贵和长公主曾经派过府里其他几个管事来看过,那几个管事就地检查一番,见李管事夫妇和庄子上下确实穷困,地里粮食也确实长得不好,便连带着那李管事编造的关于静影犯了邪祟的传闻回去复命了。
薛直让人把李管事、书柳、李芒一干人等先押了下去,关了起来。
屋里只剩下自己人后,郑绣不禁纳罕道:“公主也不是那等昏聩之人,怎么会派过几个管事来看过后便不了了之?”
薛直想了想,道:“大嫂宫中出身,并不会把庄子上的亏损放在心上吧。”
是这样吗?郑绣觉得贵和长公主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庄子的收成她或许不会看在眼里,但是庄子上的人在欺上瞒下,她真的会不介意吗?还是说,她也相信了外头的传闻?
“那个静影你知道吗?听说从前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郑绣问。
薛直仔细回忆了一下,最后道:“我幼时母亲便在小佛堂隐居,那时候她的丫鬟们好像就都被遣散了。至于其中有没有一个叫静影的,我实在记不清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记得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我回头去问问老太太吧。”郑绣道。
薛直便上前拢了拢她的肩膀,“好啦,白日里刚被那疯子吓过,就别再想这回事了。反正李管事夫妇已经认罪,咱们这趟也算不虚此行。下午咱们就好好在附近走走,散散心。”
薛劭也帮着道:“对啊,娘,别想那些不好的事儿了,大夫都说你要放宽心好好休养。”
不过被吓了一下,这两父子到都是如临大敌,郑绣心里又觉得而好笑,又觉得甜蜜。
*
下午晌,薛直便带着郑绣和薛劭去附近转了转。
庄子上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图个自由新鲜。
薛劭骑在马上就不肯下来,郑绣看着好笑,道:“骑马就这么好玩?”
薛劭点点头,十分认真地道:“好玩呀,娘,你要不要学骑马?”
郑绣也有些好奇,不过担心自己这身娇肉贵的的身子不习惯,就问:“好学么?我怕我学不会。”
薛直便让一个侍卫过来看着薛劭,他自己从马上下来,道:“有我在,好学的很。”说着便又让人牵了一匹马过来。
薛直熟练地上了马,然后往下探过身子,对着郑绣伸出手,“来,我教你。”
郑绣轻轻一笑,一脚踩在马镫上,再递过自己的手。粉葛和白术护在她身后,防止她摔下来。
薛直毫不费力地就把她拉上了马。
郑绣坐在薛直身前,有些紧张地道:“你慢些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