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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养不起,正琢磨着将他送人,又染了病,于是带他进城看大夫。谁想那大夫瞧见他胳膊上的胎记,问我这孩子可是自己亲生的。我说不是,他便说那可巧了,早些年丞相丢了个孩子,那贴在外头的告示便说了那孩子的胎记,与这一模一样。”
沈氏皱眉:“告示?什么告示?”
那年送走了李瑾瑜,她让钱管家张贴了个寻人的,可那胎记实在明显,便将这点掩饰下去,只说了些普通孩子都有的特征,这会又是哪里来的告示?
莫白青冷笑:“是我让人散的。你们不疼我儿子,我这亲娘总要疼。”她朝那小男孩招手,咧嘴轻轻笑笑,“让我瞧瞧。”
男童见她披头散发,哪里肯过去。沈氏让宋嬷嬷带到自己身边来,挽起胳膊看,确实是有,微怔片刻。莫白青立刻叫出声:“这是我儿子!儿啊!”
不等她扑过去,钱管家已经领人捉住她,死死押在原地。
沈氏俯身挽起他的裤管看,瞧了一会,淡声:“不是瑾瑜。我记得瑾瑜腿上有一个红痣的。”
莫白青瞪红了眼:“我明明记得没有。而且孩子出月前一直养在我这,你不过瞧了两三回,你倒记得清楚。沈庆如,你是怕我的儿子抢了你女儿的位置吧,你生不出儿子,也不许我有!”她又哭道,“二爷,这是您的亲生儿子,您再讨厌我也无妨,可是求您留下他,认了他吧。”
李仲扬强忍着跳的厉害的心口,看了看那孩子的胎记和腿,声音僵硬:“胎记的形状并非如此,而且脚确实没有红痣。”
莫白青懵了。李仲扬分明连孩子也没有抱过,他怎么会知道这种事?为什么他不认他的亲生儿子?就算自己再惹人嫌,可那是李家的孩子啊!
李仲扬摆摆手:“带着孩子下去吧,钱管家,给这位大婶拿些赏钱,带孩子去看病。”
钱管家应声,妇人也脸盲道谢。想着也真不是丞相孩子,否则哪有不认的道理。又想这丞相真是好人,还给她钱。
眼见着那妇人带着孩子走,莫白青嘶喊着要上前抱他,却被押着不能动弹。哭的嗓子都哑了,沈氏又觉自己的罪孽深了一分,李仲扬心里也不好受,待沈氏问他如何处置莫白青时,心下也因孩子的事软了,叹气:“先关在房里吧。”
处理好这些,老太太也回房了,沈氏正在内堂,钱管家便来谢罪,说他当年不该那般草率,累的今日那孩子出现在此。沈氏自知如今责骂也没用,便说那老夫妇也是可怜人,谁又愿意遇见这事。他并无过错,只是料不过那天。
一席话说的钱管家惭愧不已,更是对沈氏忠心耿耿。这样的主子今生也不能再遇见第二个了吧。
今日又气又惊,李仲扬只觉夜里头痛不能入睡。翻了几次身,沈氏轻声唤他:“二郎。”
李仲扬顿了顿,转身说道:“那孩子是瑾瑜。”
沈氏柔声:“他不是,瑾瑜早就被山贼抢走了。”
李仲扬长叹一气:“自欺欺人罢了。”
沈氏微微笑道:“既然开始选了这路,那就绝无回头的可能了,二郎且安心吧。”
李仲扬伸手抱住她,贴着她暖暖的身子,这才安心许多:“夫人说的没错,瑾瑜不会再出现了,他已经被山贼抢走了。”
念多了几遍,便觉得成了事实。
有时候自欺欺人,也会成真的。
夜深人静,李家大宅悄无人声。
偏房小院,莫白青紧紧拽着她手里的百岁锁。那是她准备给儿子满百岁时戴的,可是他刚出月就被抱走了。她唯一的牵挂,唯一的希望就这么没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吃百岁酒,百岁鱼,还有戴百岁锁,就被送去滨州,还被盗贼抢了。可谁能想到他又大命被渔夫收养,兜兜转转终于回来了。
可李仲扬却不认他。
那分明是她的儿子。
莫白青抓着那镀金的锁,脸色白的可怕,指骨狰狞,伤口还没涂药,可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来来回回想了很久,她才突然记起婢女说的一件事来。瑾瑜出生那天,李仲扬为什么带着个篮子来?他为什么不避嫌的进了她的屋里?为什么突然要把瑾瑜过继给大房?
她锤了锤脑袋,眼瞪的可怕,蜷在床上,越想越不明白,却又越想越多。
大房……大房……不是说李瑾贺跟婢女厮混还有了孩子吗?算一下时日,跟自己的产期差不多?
隐约觉得想到了关键处,莫白青连呼吸都屏住了。蓦地想到李老太今天说的那句话!
她说那男童长的像李世扬!像那李家大郎啊!
想通了这个,莫白青忽然吃吃笑了起来。若是有外人进来,定要觉得这床上躺了个疯子。
笑声越发的大,莫白青已快疯了。
那不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没有起死回生,而是被李仲扬调包了。他用自己的侄孙来替代了真正的李瑾瑜!她的儿子一出生就死了啊!所以李仲扬要把他过继给大房,现在孩子回来他却不肯承认。
哈哈哈!这样的读书人竟然会做出这种违背伦理的事!莫白青笑声一大,外头看守的人便踢了踢门,恶声“疯婆子住嘴”!
莫白青冷笑,笑的冷艳,她不是疯子,李仲扬才是。眸色愈发的冷,她又握紧了百岁锁,她要找个机会逃走,将这件事告诉全天下的人!
她要让李仲扬身败名裂!
第62章他乡故知终待君归
腊月十日;梅花已开,李瑾轩携陶氏看梅,却不想陶氏染了风寒。本以为只是普通风邪,结果没两日就烧的迷迷糊糊,愈加严重。腊月十七;竟香消玉殒了。
李瑾轩对她虽算不上交付了全心;可这是与他同床共枕;又颇为情投意合的女子。如今突然离世;不由心伤。从陶氏坟冢前回来,睡了半日;十分疲倦。昨日枕边人,今日已不在。
沈氏也觉惋惜,难得陶氏生的好看又懂事,抬进门来从未顶嘴闹过脾气。过了几日,便让宋嬷嬷打点些钱财,给陶家送过去,算是服侍李瑾轩一场的补礼。
月末很快便到了,大年三十,安然发起高烧,急了沈氏一夜。大年初一才见好转,又得去赴宫宴,便未让她去。到了宫里,清妍没瞧见安然,听见她染病,吃完年宴就去李府看她。
安然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没醒,见宋嬷嬷要进去叫醒,清妍忙拉住她,轻声:“让安然睡吧。”
宋嬷嬷笑道:“郡主真是体贴人的好姑娘。”
清妍笑笑,那可是她的未来嫂子,她若是不体贴些,王兄可要责怪她没照顾好安然了。踏院而出,就见李瑾轩正要回房。清妍顿了顿,方才在年宴上就觉他清瘦了许多,心里到底还是挂念着陶氏的吧。
李瑾轩没认真看,快步走过,末了才回神过来,转身作揖道:“见过郡主。”
清妍不忍责他客气,硬声:“尚清哥哥多礼了。”
李瑾轩直身看她,也不知是否是入朝吃宴穿的正式,一身华丽宫服,发上多了金钗步摇,面染淡妆,宁静美好,不知不觉,那大大咧咧的小姑娘,也长成大姑娘了。瞧着她安静的模样,又想起那总是轻声笑语的陶氏来。
清妍不知他心有所思,只当他和自己说半句话都嫌多,真不愿自讨没趣,只是又实在放不下心:“尚清哥哥,陶姐姐的事……不要太难过。”
李瑾轩怔松片刻,谁都让他不要难过,可怎能一点过渡也没就这么忘了。唯有清妍这般安慰自己,她哪里是个没心眼的丫头,分明细心的很。
清妍见他久不答话,劝他别难过,自己倒越发难过了,匆匆告辞。上了马车,拿着帕子失神。过了年,十五了,不久后她就要及笄。可一直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拖的越久,就越没自信,这实在不像她。
车外寒风凛冽,银雪飘飞,染白青石路,更显清冷。
云雀巷,无灯。
安宁从礼部回来,夜也深了。如今她做了礼部司务,虽不过是九品官,只管些内部杂务,但总比让她待在家里绣花与邻人唠嗑的好。假戏要做,却也不可能真的像个妇人。
回到家里,百里长还未回来,梳洗后,他已坐在房中。
听见开门声,他抬头看去,就见安宁湿发披肩,歪头擦拭,笑道:“寒冬洗头,可冷的慌?”
安宁淡声:“还好。”
“母亲说,女子天冷时要少洗头,尤其是来葵水时。”
安宁看了他一眼:“母亲?”
百里长笑笑:“你在想百里门下不都是孤儿么,哪里来的母亲是吧。我七岁才被师父领回去,七岁前的事依稀记得,家里有个大六岁的姐姐,母亲常这么说。”
安宁点点头,坐□擦拭。等了一会,百里长叹道:“你就不问问我‘后来呢’?”
安宁顿了顿:“你的事……我不想知道,因为日后也不会有牵连。大皇子登基后,我便离开。”
百里长笑笑:“凉薄女子。同住屋檐下这么久,一点也没变。”
安宁未答,只听见这声音里是少有的惆怅。差点想问他今日碰上了什么事,还是忍住了。
李仲扬和沈氏从宫里回来,都有些心神不宁。今日圣上夸赞了二皇子,这本没什么,去年他确实颇有建树。只是大皇子一句赞言未得,这便十分奇怪又让人不安了。两位皇子旗鼓相当,却不知为何偏颇的如此明显,还是在宴请百官时。
回到屋里,连不理朝堂事的沈氏忧心忡忡“可是大皇子做了什么错事却不自知?”,李仲扬拧眉:“不可揣测圣意。”
沈氏轻叹,伺候他睡下,又道:“我先去看看安然。”
“嗯。”
安然还是没醒,问了几句宋嬷嬷,听见没大碍了,才微微放心回去。回到屋里,李仲扬却还未熄灯,见她回来,才道:“莫白青的事,我想与你说说。”
沈氏坐在床沿,隐约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叹息:“二郎说吧。”
李仲扬说道:“莫白青做出那样的事,为夫不知为何你还维护她。本以为你只是缓缓,堵住下人的嘴,只是没想到如今年都已快过完,你却仍无动静。”
沈氏握了他的手,说道:“她不顾二郎面子做出苟且之事,我又怎能容她。只是二郎可知,莫管家已染重疾,熬不了几个月了。莫夫人来求我让莫白青过去瞧瞧,我都将这事压着,只说她丢子后失心疯,见不得人。若此时传出去莫白青被处死,只怕下人也会寒心,道二郎对那伺候李家二十余年的管家女儿都不留情面。等莫管家过世,妾身会处置妥当的。”
李仲扬默了默:“那瑾瑜的事……”
“瑾瑜不能回这家中,二郎莫心软。我已让人去跟着那妇人,买了她家隔壁院子住下。一来是看着,二来是照应。”沈氏眸中略带苦意,面上还带着浅淡无奈笑意,“我想,百年之后,我定是要入地狱的。”
李仲扬摇头笑笑:“为夫也是入地狱的,可一起去了。”
沈氏摇头,叹道:“一步错,步步错,我算是明白了。由你接下那竹篮开始,便已经无法回头,只能一错再错。”
两人说着唯有对方能体谅、理解的话,虽觉手上有血,可却有太多缘故不能将它洗净,只有越染越脏。
周姨娘这几日可是开心极了,去年李悠扬托安素带话,让她与周老爷说一声,在商行搭个桥。不到半年,周老爷便与她说,那李四郎确实是个奇才,生意打理的极好,又从不贪财,从旁合作周家也赚了不少钱。这一听,周姨娘便心痒了,虽然她名下田产庄子只要正常运作来世不愁,可钱这东西谁会嫌弃多的。当即也让李四郎帮她打理些铺子。这不到一个月,送来的账本可厚实了许多,上头数目计的准确,连个铜板也对得上。再有就是确实盈利丰厚,这回警惕稍减,虽然跟李老太说话呛声,但那也是跟李老太母子不合的事,自己只管赚钱就好。
她又怕李老太和李二爷知道,便将这事小心藏着,也不敢告诉他们,悄悄挪了好几十间铺子给他。
这日安平吵着要去找安宁玩,拉上了安然和安素,可临出门前听见李老太不舒服,又抛下了她们。想着也是许久没去,安然就领着安素过去。
云雀巷虽然一直传闻闹鬼,但那鬼也不过是人们瞎编的。到了这里,反而因为居住的人少而地广屋多,倒是热闹京城中难得一见的清静之地。
安然心中无神鬼,安素也是个静脾气的人,后头又有家丁跟着,也没一分害怕。到了那小院木门前,当初成亲时的喜符已取下,却没有贴上对联,瞧着有些奇怪。两人并不知他们是假成亲,若不是一直没传什么不合的谣言,倒以为是他们夫妻不和睦。
开门的是百里长,见了两人便笑道:“两位小姨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
随后便是安宁清冷的责备声:“不要吓坏我妹妹。”
“哎哎,我哪里有吓她们,明明摆了一张如此和善的脸。”
安然看着他的无辜模样,忍了忍笑。安宁已走了出来,白了他一眼。百里长只是笑笑,将她们迎了进来,问道:“安平那个鬼灵精呢?”
“祖母身体有些不适,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