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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侃说道:“这事我已想好,老大便等消息吧。”
第二日早上,他便亲自带人过去,自己不便出面,在远处马车坐着,撩开帘子往外看。只等着那些找茬的人来了,让亲信去说些话假装抚慰。一会见安然几人来了,在那档口挂了画,便知他们要来个先下手为强。不由轻笑,对方是有备而来,他们就算占了位,又有何用。
等闹市将开,街道的小贩陆续来了,不一会就见那卖香烛的五六人来了,一见安然占了位置,便要去撕画赶走他们。可没想到刚要动手,就见其他商贩冲了过来,手里拿椅子的拿凳子的还有拿捞面的长勺的,通通怒瞪自己。吓的他们赶紧逃走。
张侃瞧的奇怪,见安然一一向他们道谢,也未给银两,可怎么让他们团结对外了?这一好奇,便下了车,去画摊前立足看画。片刻便有个女童说道:“叔叔,买张画吧,这画可好了。”
张侃笑了笑,看着这小姑娘,问道:“这是谁画的?”
安平骄傲道:“我大哥,我大哥可厉害了。”
张侃点点头,稍稍一顿,问安然:“我记得昨日这里还是卖元宝蜡烛的,怎的今日又变成卖画的了,莫非你们是一家人?”
安平撇嘴:“谁要跟那些坏人是一家人。”
安然笑着,嗓音微哑:“这一小块地原本是许给我们卖画的,也交了钱。只是昨日被恶人占了。”
张侃笑道:“恶人占了?你们这是将地儿夺回来了?难道你们还打得过恶人不成?”
安然说道:“我们几人自然斗不过,只是我们这一条街道的商贩,唇亡齿寒,若是今日我被欺众人坐视不理,那改天就有可能是他们遭殃,到时又有谁替他们出头。”
张侃赞许的点点头,安平又插话道:“昨天被坏人赶走后,姐姐就一直在说服商贩帮忙,晚上才回来,嗓子都哑了呢。”末了又添一句,“我姐姐厉害吧。”
安然笑笑,摸摸她的头:“安平别闹,让这位先生好好挑画。”
见张侃要挑画,一直静悄悄的安素这才露了脸,将几幅不错的给他看。他挑了一会,便要了六幅走,说是家里一个房间挂一幅。
午后又陆续有人来买,生意倒是意外的好,三人可好好乐了一番。
张侃吃过午饭,想到安然,倒觉得是个可塑之才,谈吐十分不俗,可衣着却不怎么光鲜,出身应该不错,只是落魄至此。若是能讨回来给秦老大做妾,那也是个好帮手。想罢,连饭也没吃,便让人驾车去了城南。
安然三人中午是不回去的,来回收摊子摆摊子太费时辰。便都由何采做了饭菜送过来。
安平捂着肚子饿极了,旁边又还是面摊,更是难受。忍呀忍,突然就瞧见今日上午那买画的叔叔拿了一个油纸包过来,打开便是一只香喷喷的鸡,看的眼都直了。
张侃笑道:“拿去吃吧。”
安然忙推迟:“谢过这位爷,怎可要您的东西。”
张侃笑笑:“在下有一事想和姑娘说,可否行个方便?”
安然说道:“这里人多声杂,并无人会注意这,要偷听也有混音,先生但说无妨。”
张侃知她是不肯与自己单独说话,便说道:“我是秦老大的人,想为他与姑娘做个媒,讨回去做四姨太,跟了秦老大,定不会亏待姑娘,也可让你一家富足无忧。”
安然愣了愣,怎么好好的就被瞧上了,而且还是秦老大:“我并无此意,先生请回吧。”
张侃见她丝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笑道:“姑娘可否再三思三思?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姑娘聪明过人,自然也知道秦老大的财势,你若愿意,那便是全家富贵的事。”
安然仍摇头,也不多说:“先生还是请回吧。”
张侃正觉可惜,末了目光稍有阴戾,即便现在不肯,多让人来闹事,看她如何敢拒绝。正想着,便见安平不再盯着他手上的鸡肉,转而跨步欢喜的往前奔去,扑在一个娇弱美妇人怀中,甜甜唤了一声“姨娘”。只是看了一眼,便错愕失神。
何采搂着安平,淡笑:“可饿坏了?”
安平应声“好饿”,说罢就拉了她去画摊后头。何采笑意浅浅的随她往后走,还未拐弯,便听见一人唤道“采妹”,惊的她身子一震,偏头看去,见了那中年男子,心口猛地一跳,诧异的说不出话。
安平瞧着母亲面色青白,不安的喊她:“姨娘,姨娘你怎么了?”
何采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拉着她往后头走,淡声:“没什么。”
安然和安素都已是半个大人,看着两人便觉不对,他们定是认识的,可为何不相认?仔细一想那称呼“采妹”,当真是暧昧无比。
张侃抬步要去画摊后面,安然见了忙拦住他,定声:“先生,这里是大街,我们这都是女的,还请先生慎重。”
这话里的意思他当然听得出来,是让他不要当街与何采相识,否则会败坏她的名声。迟疑许久,想着这摊子是她家的,那要打听也不难。这才收了步子,又瞧了一会,才离去。
何采在后头愣了许久,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谁想……却偏有些事那么巧。巧的……让人心痛。
第70章妾买妾卖郎有情来
自从上回在街上碰见张侃;何采便推脱身子不舒服;送饭的事交给了宋嬷嬷,自己宁可在家里忙粗活。
张家和何家是邻居;两人自小玩在一起,青梅竹马。两家长辈也有意结成亲家;可是后来何采被冯嬷嬷设计进了李家门;被迫分开。何采一直避开张侃的事,这一走这么多年,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又做了什么,本来已经快忘了,谁想在千里迢迢外的滨州,却又见了面。
自从做了李家人;她便再没想过要和张侃复合。一来她已非清白之身,二来李家待她不薄,而最重要的,是她有了安平。
夏日炎炎,热的人都没了精神,听着蝉鸣喧嚣,更觉烦躁。
周姨娘听何采时而咳嗽,掩不住声音,皱眉道:“妹妹,你这几日咳的越发厉害了,该找大夫看看。”
何采微微摇头:“不碍事。”
“你身子可一直不大好,以前还有药给补着,现在没了补品,连药也不吃吃,能受得住?大姐又不是不给钱你。”
沈氏放下绣花针,眉头微蹙:“去瞧瞧吧,不要忍着。你如今照顾安平,自己病说不要紧,可传给孩子怎么办?”
何采迟疑片刻:“那便……让宋嬷嬷或者柏树去抓药吧。”
周姨娘顿了顿,起针轻笑:“姐姐如今买东西都要自己去,妹妹未免太不懂事。”
沈氏默了默,说道:“咳嗽这病有是吃了带火的东西,也有是肺有寒凉,让大夫瞧瞧才看得准。”
何采无法,想着去就近的药铺,速去速回应当不碍事。张侃应当不会记得她这朝颜已过还有个九岁孩子的妇人。
可刚出了巷子,往捷径去,便听见后头有疾步声。她步子一停,往后面看去,便见张侃站在那里,直勾勾盯着自己。
两人默了许久,还是张侃先走了过来,一见他往自己走来,何采便退了步子:“不要过来,有什么话你就在那说。”
张侃哪里肯听她的,他让人打听清楚她的住处后便每日守在外面,等着她出来。有时等的疯了,还想直接进去将她抢走。当初何采说要给人做妾,他没有能力疏通官府放了何老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上了轿子。一直落魄流浪,和秦老大拜了把子,将生意做大。如今再见,怎么可能再错过。当即冲上前去,抓了她的手腕,盯着她说道:“采妹,以前李家财势大,我没有办法带你走。可如今李家落魄了,我今晚就过去带你走,你若觉得愧疚,要钱要地要宅子我都给他们。”
何采挣不脱他紧抓的手,面色都有些惨白:“放手……二爷待我很好,你我前缘已断,若让人看见,你让二爷和我如何做人?”
张侃说道:“我本以为李家被发配至此,会将你抛下,让人去京城打听你的消息要将你接回来,可是没想到李仲扬也将你带来了。我感激他,也明白李家待你好。你素来重情义,李家不弃你,你定不会舍弃他们。可如今你在那里,只会给他们添麻烦,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何采见挣脱不得,低头咬他手背,可嘴里已经有血腥味,却仍不见他松手,再咬肉都要撕开了,到底是不忍心,倔强的她素来不轻易落泪,这一松口,泪便滚落,打在他的手背上,低头不敢看他,只是苦苦哀求“你走吧,我不能跟你走,不要再出现了”。
张侃脸上紧绷,声音低沉:“为什么不能?你在李家是妾,我可以娶你为妻!我不在意旁人非议,有我护着你,你有什么可怕的?”
“我有女儿了……如果她的亲娘跟着别的男人走了,她会怎么想?二爷就算会把我送给你,可也不会让李家的孩子跟了别人姓。”何采说到激动处,已咳嗽起来,咳的唇色全无。
张侃实在不忍,这才将她松开:“采妹,我去向李仲扬说,你若舍不得孩子,我们还可以生的。”
何采摇摇头,安平便是安平,再无人能取代。李老太过世后,她已少了许多笑声,黏着她时会说许多话。夜里与她睡在一起,还会让她盖好被子别着凉,她哪里舍得这样贴心的女儿。
闹了这么一出,连药也忘了抓,便踉跄回去了。刚进去,在院子里借着日光好做女工的周姨娘便笑着打趣她:“哟,难道妹妹会遁地飞天不成,这么快就回来了。”
何采强笑道:“忘了拿钱。”
沈氏见她脸色不对,唇角还有一点难以察觉的血迹,也不多问。待她进去后,便道渴了去喝茶。随后便去了何采屋里,关好了门。
何采知她心细如尘,方才那模样根本不可能瞒过她。虽说沈氏宽和,可是毕竟关系到别的男子,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坦白。
沈氏见她犹豫,淡笑:“屋里可还有钱?方才倒忘了问你。”
何采倒了茶给她,立在一旁答道:“还有。”
沈氏见她不说,直接问道:“嘴上的血是怎么回事?被谁欺负了?”
何采默了许久,才跪在地上:“求太太处罚。”
沈氏并不扶她,问道:“什么事?这般严重。”
何采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又说了方才张侃与她说的。沈氏听后,叹气感慨,又道:“我倒不知你还有这段往事,竟是冯嬷嬷做的糊涂事,拆散了你们。如今虽说李家并不显贵了,可二爷待你也好,若是换做其他男子,早在离开京城时将你送了同僚玩弄,你知感恩确实好。但你可知那秦老大的结义兄弟,就是张侃。若真是同一个人,他们若要你,怕李家也留不了你。”
何采哽声,抓了她的裙摆:“姐姐,我不想丢下安平,当初老太太将她带走,如割我肉。好不容易她回来了,又是同在屋檐却不能常见。老太太不喜我接近她,怕我抢了她的孙女,我只有唯唯诺诺伺候在一旁,只想多瞧她一眼。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老太太过世时,妾身心里欢喜,因为安平终于能回到我身边了。可这不过几个月,却又要分别,我宁可死去。求太太留下我,求姐姐了。”
说罢,便磕头求她,直叩的沈氏不忍,扶住了她:“谁又愿骨肉分离,你的痛楚我知晓。老太太那年说要带走安然,我也是几夜睡不着,一看见安然便落泪,哪里舍得。只是我们并无权势,过了这么多年张侃仍愿意娶你做妻,他待你定然不错,你去了也不会受委屈。倒不必太过担心。”
以李家现在局势,哪里保得住她,又哪里得罪得起那地痞流氓。沈氏不愿为了留一个何采,让整个李家受牵连。况且这么听来,张侃也是个重情义的。叹气:“先等等吧,我待会和二爷说说。”
何采见沈氏不肯开口留自己,以张侃的性子,离开李家只是时日问题。当即更是憔悴,怔愣的瘫坐在地上。
沈氏刚出了房门,钱管家便来报外头有个叫张侃的人有事寻李二爷。她叹了一气,让管家去请二爷,自己先去见那人。
到了外面,见了张侃,倒是长的俊秀,一点也不似想象中那样粗犷,哪里像个痞子二把手。
张侃见了她客客气气,说了一会话,见李仲扬过来了。瞳孔微缩,仍是不动声色作揖:“见过李二爷,在下张侃。”
李仲扬瞧他面生,也报了名字,寒暄了几句。
张侃这才说了要讨走何采的事,李仲扬微顿:“何采已为我生下一女,我舍得将她送走,可女儿也舍不得。”
张侃笑道:“只是庶出的,还是个女儿,说起来,是奴婢。李二爷若是愿意,过在我名下也可,我定不会薄待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可据查,李家如今并不富裕,还要养几个孩子,与其跟着你们受苦,倒不如另寻个好去处。我张侃以命起誓,一定会好好待她们母女。”
李仲扬虽说对安平没太多疼爱,可愈是经历了一次众叛亲离,就愈是知晓在自己落魄时未离开的人更应珍惜。
张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