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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扬虽说对安平没太多疼爱,可愈是经历了一次众叛亲离,就愈是知晓在自己落魄时未离开的人更应珍惜。
张侃又说道:“我与采妹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因故分开。如今再聚,还请李二爷给个面子。”
沈氏附耳与李仲扬说了张侃的身份,李仲扬也有了顾虑,官府那边还能有覃大人照应,可这地痞却管不了太多。张侃又说道:“若能求得何采,我会护着李家平安,许你们钱财。”
已到傍晚,斜阳西沉,晚风渐复凉爽。李仲扬心下却烦:“过几日我再给你答复。”
张侃见他松口,也知不能太过急功近利:“那便请李二爷仔细思量了。”末了又道,“秦家帮势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不能得偿所愿,我也管不住底下的兄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几人一顿,这分明就是逼迫。可明知是逼迫,却也无可奈何。
安然领着妹妹们回来时,张侃刚好告辞,在门口见了,安平便眯眼笑道:“叔叔又是给我们送鸡腿来了吗?”
张侃看着她,五官不大像何采,性格更不像,可也看出一丝亲切感来,笑道:“改日叔叔让你有吃不完的大鱼大肉。”
安平许久没痛快的吃那么多,也馋了,欢喜点头:“嗯!”
安然和安素可是小大人,觉得不对劲,进了里头见爹娘都在,更确定心中猜疑。只是大人不说,她们作为小辈也不能问。
吃过饭,安然便又拿了小本子出去。一日不看书她便浑身不舒服,可是现在也没余钱买,便去书铺里看。起先被老板盯着觉得尴尬,只看不买确实不好,因此她小心翼翼的翻,再三保证不会将书弄破,久了,老板也就没再管她,脸皮也慢慢厚了起来。
难怪以前有人说,有皮走天下。那皮,指的就是厚脸皮。
到了图云书屋,店老板也习以为常了,倒还笑了笑:“又来啦。”
安然面上微红,谢过他,便走到书架那,见到昨日没看完的书还在,轻松一气,还好没被人买走。轻轻拿了书走到最后面,翻书继续抄写。她看书的速度快,完全可以过一遍,可那不过是囫囵吞枣,等抄好回去就有了一本书,可以慢慢看。
店老板往那边看了一眼,挺漂亮的姑娘,静静站在那抄写,一点也不打扰店里进来买书的人。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见前面有个穿得穷酸的人站在那翻一本书翻了好久,盯了许久,见他不买又不走,当即骂道:“翻翻翻,书都翻烂了,倒是买还是不买。”
那人面有尴尬,放下书便走了。
安然听见声响,抬头看去,店老板又是和颜悦色:“你看,无妨。”
安然迟疑片刻,还是将书放下,抱了本子向他道谢,便走了。心里怪得很,这半个月来,她看书一次未被指责,还以为老板是个大善人。可以刚才的情形来看,却分明不是。想了想难道因为自己是姑娘?若是有差别对待,那肯定有蹊跷,还是别去了吧。
一路走走停停,见到有书铺便进去,看了一会就被赶了出来。等被第五家店赶出来,她已经要羞的没地方躲了,自嘲笑道:“估计很快全城的书铺老板都要在门口立个牌子‘李安然不许入内了’。”
她仔细想了一番,在街上溜达了几圈,又钻进刚才被赶出来的书铺。那老板一见她,脑袋都大了,对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骂粗口也很艰难呀,倒是不怕被骂的。
安然上前说道:“掌柜,平时你们也接些抄写的活吧?我的字还可以,要不我帮你们抄写,得来的钱也全买你这的书,但可否算便宜些?”
不能蹭书就自力更生吧,她第一次庆幸自己苦下了一番功夫练字。正打算写给老板瞧,却见他面露为难:“姑娘,就算你的字再好看,可也是姑娘的字。写不出男子的气魄,人家能拿着那些娟秀的字到处走吗?让别的男子瞧见得笑话的。”
安然倒不知还有这个说法,又求了他一番,可以先试试,那掌柜连番推辞。她只好转战另一间铺子,结果一样,一晚上被拒绝了四五次。
回到家里,洗漱后,安然实在郁闷,不带这么嫌弃姑娘的。可莫非她念书写字就真的一点用处也没?
翌日吃过早饭,沈氏送她们出门,见安然多了个小包,笑道:“里头是什么?”
安然笑道:“带了纸笔,帮人家写信。”
沈氏顿感欣慰,以前的她哪里想过这些赚钱的事,一封信也不过一两文吧,笑道:“别累着自己。”
“嗯。”
到了城南口,在画摊旁边放了张大纸条:代写书信。即便是看不懂的人,也看得出这字十分清秀俊气。
这里离边城不过隔了一座城,去参军的人远比京城多。见她字写的好,可通俗可引经据典,一日下来也写了好几封。虽然钱不多,可匀开买纸笔的钱,还能放两三个进小匣子里,比当初得了皇帝赏赐还觉珍贵。
过了几日,安然从图云书铺经过,下意识往那看去,正好店老板也瞧见了她,急忙招手唤她:“姑娘过来。”
安然想着在他那白白看了那么多书,总不能就这么避开,便进去了。那老板从桌底下拿了一垒白本,和一本佛经:“你不是找抄书的活吗?正好有个富贵的老太太中秋时要去拜佛,需要十本手抄佛经表敬意,说姑娘家的字清秀,男子的戾气太重,我便想到你了。这一个月的时日,能抄完吧?”
安然大喜,看了看那佛经,也不厚,点头道:“能。”
店老板笑道:“那就好,抄一本便给你一本书,你可以在这随意挑。”
安然眨眼:“那就是说……我可以拿十本书走?”
店老板点点头:“对。”
安然立刻将这些包好,一路抱回家,进了房里便点了煤油灯。将那佛经看了一遍,免得待会抄错了。那佛经有些晦涩难懂,不过仔细看也不错,一路看下来平心静气。
中秋之前,安然将手抄本交给老板。那店老板一看,连声称赞:“字迹工整俊气,瞧不出什么错字,以后有这活,还给你。”
安然松了一气,得了应允,仔细思量,挑了十本书走,临走前,店老板还将那佛经也送了她。
中秋前几日,沈氏让李瑾轩以他的名义去请宋祁过来一起过中秋。李瑾轩以为母亲是怜他一人在外,欣然写信让李顺赶车送去。
宋祁任职的地方离这里有些远,赶车需要半日。因此只有休沐时才过来,一个月大概是过来两次。李顺到了那,宋祁便与别人轮值,得了空闲和他一起过去。覃夫人听说他要去李家,托他捎了许多节礼去,代她问一声好。
到了沈家,沈氏见他带了满满一车东西过来,连声推辞。宋祁解释大部分都是覃夫人的,千叮万嘱要他们务必接纳。沈氏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收下。
宋祁进了里面,发现院子里的杂草未除干净,可却高矮一样,看得出是用心修剪过。两旁的竹子也长高了许多,还有一些小树,一眼看去,仍能感觉到李家虽落寞了,可人心却依旧如常,倒也让人欣慰。
沈氏笑道:“你李叔叔和尚清都在书房,可要去看看?”
宋祁笑道:“尚清看书作画时最受不得别人打搅,我晚些去……我去外面走走。”
沈氏微顿,笑笑:“我与你母亲自小认识,从安然出世时起,她便想讨了安然去做儿媳,好将这份情谊延续下去。可惜如今我们李家如此,也不好意思再提这件事。只是为人母亲,唯愿女儿寻个好人家,待她一世都好。”
宋祁听出这话里是鼓励他,李家长辈是没有异议的。他微微颔首,满是尊敬:“请求朝廷调任滨州时,母亲也非常赞同。她至今……仍不改初衷。”
沈氏顿感欣喜,不改初衷,那便是宋家并不介意有这样的儿媳。虽不知为何宋家全然不在意,兴许是宋祁力争,也或许是好友帮腔,可至少可以确定,这婚事若安然同意,那便无阻力。这么一想,笑意更浓:“如此就好。安然并不是个死心眼的姑娘,你若有空还是该多来走走。”
宋祁应声,又道:“我去城南那边看看……她。”
沈氏点头,等他走了,又想到,城南?自己有告诉他安然是在城南卖画么?末了一想,或许是尚清告诉他的,也不奇怪。
宋祁到了城南那边,远远就看见安然坐在一堆悬挂的画中间,拿着书看的仔细。恰好有人过来,立刻放了书,笑意浅浅说着话。真如画中仙,不食人间烟火。他停了半晌,终于还是过去了。
安然刚卖了一幅画,心情大好,刚抬眸就看见他,顿了片刻又复往常:“宋哥哥。”
宋祁问道:“卖了多少了?”
安然答道:“五幅。”
他看了看:“安素和安平呢?”
“安平去解手,素素陪她去了。”
两人只说了几句话,便有人来写信,正要过去,又有人看画。宋祁便道:“我去写吧。”
安然点点头,见宋祁坐在那小圆凳上,腰背挺直,提笔时,看着分外严肃。印象中他便是个常带肃色的人,大概也是受家世影响,嫡长子总是要承受更多。等画卖了,信也写完了,正要滴红蜡封口,身后被人一抱,撞的他脊背疼,偏头看去,便见了安平的笑脸:“宋哥哥果然是你。”
宋祁笑笑:“等我封好蜡再陪你玩。”
“嗯!”安平搬了自己专属的小凳子过来,在他旁边坐下,等他忙完了,问道,“宋哥哥来和我们过中秋吗?”
宋祁笑道:“是,我带了很多干果蜜饯,在家里等着安平。”
安平差点又扑到他怀里抱他,真想快些天黑:“宋哥哥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这地方可偏了,二哥上回送饭来,都找不到地。”
宋祁停了片刻,笑道:“沈姨告诉我在这,指了细路。”
安平了然,一会又有人来写信,安然要接手,宋祁已提笔问那来人要写什么。
安然停顿片刻,只好罢手。现在想快些天黑回去的,可不止安平一人了。
第71章重修前缘岁月静好
中秋前一天;张侃又来要人;要接她一起过节。沈氏仔细思量一番,便劝李仲扬将她送了吧;否则家宅不宁。李仲扬也点了头,沈氏便和何采说了;但孩子终究是李家的;不能带走。何采自知无法避开,夜里搂了安平,几欲落泪。
安平心思也细,只是许多事不懂,见母亲眉有愁色,乖巧说道,“姨娘;困了的话就一起睡下吧。”
何采摸摸她光洁的额头,笑道:“姨娘不困,想多看平儿几眼。”
安平笑道:“平儿有什么好看的,难道看多一会还能变成大人不成。”
何采笑的心酸:“姨娘倒希望你能变成大人,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娘亲的话,不要调皮。”
安平握了她的手,眼眸澄清:“姨娘要去哪里?奶奶身体不好的时候,也跟安平这么说过。姨娘这几天总是咳……”面色顿时大变,起身看她,抱了她的脖子便哭起来,“姨娘不要丢下安平,不要像奶奶那样突然走了,我会乖乖的,再也不惹事。”
何采忍不住落泪,抱住她哽声:“姨娘哪里都不去,别让你爹爹听见你哭。”
好一番安慰,她才止了哭声,夜里睡时还握了她的手。可早上醒来,却不见她在,只有宋嬷嬷在一旁,说要伺候她晨起。
她坐在床沿,愣了许久,配合着宋嬷嬷穿衣梳发。等吃早饭的时候,没有看见何采。
沈氏拿了筷子给她,安平不接:“娘,姨娘还没来。”
众人顿了顿,沈氏说道:“姨娘去别处办事了,安平乖,吃饭。”
“姨娘还没来。”
李仲扬微微瞪了她一眼:“拿筷子,吃饭。”
安平偏是不接,执拗道:“姨娘还没来。”
子女忤逆,李仲扬本该生气,可却气不起来。叹道:“是爹爹不好,护不住你姨娘。”
若他生气,安平倒不怕。可这是爹爹跟自己道歉,却怨不起来,也无法再任性,拿了筷子低头扒饭,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偏又强忍着。一桌人看得心疼,沈氏将她的筷子和碗取下,抱了她:“不吃了,回屋里。”
安平趴在她身上,等离了正堂,才哭了出来。
周姨娘听见哭声,说道:“怪可怜的,还那么小……”
李仲扬沉声:“以后不许再提。”末了又道,“安平由你带着吧。”
周姨娘应声。反正安素不用自己费什么心思,自己和何采也处的不错,就是不知道安平喜不喜欢自己,可千万别太难带。
吃过早食,安然和安素又出门了。摆好摊子不久,宋祁便来了,还带了吃的。一问她们已经吃过了,便放在一旁,看起画来,笑道:“画功越来越纯熟了。”
安然对画的鉴赏能力颇低,虽然介绍起来天花乱坠,但实际那是李瑾轩说了各幅画的优点,她哪里会那些。宋祁这么一说,她也细看起来,可还是没瞧出来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宋祁见了安素,却不见安平,问她安平又去哪里玩了。安然便和他说了何采的事,一大早就被张侃接走了。何采不愿办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