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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一少拉锯战了一会儿,就在连冯京都快笑出来的时候,老头儿一掀被子翻身坐起,黑着脸低声咆哮,“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啊?问都不问我意见就擅自下决定,我不乐意住这儿!”
这会儿要是有个陌生人进来肯定被吓坏了,甚至就连已经相处了大半天的同屋老先生也满脸的懵逼,嘴巴大张,里面掉了几颗牙齿的牙龈光秃秃的……
然而杨柳早已习惯,非常敷衍的说了句对不起,又拉过小餐桌来架好,嘭一声把保温桶顿上,笑眯眯笑眯眯,“吃饭吧?”
宋典:“……”
冯京极其短促的噗了声,看向旁边眼带笑意的江景桐,言辞中满是敬佩,“她可真行。”
江景桐插着手,点点头,笑,“那是。”
杨小姐简直就是中老年人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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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着谢思道长得斯文俊秀、文质彬彬的,戴着眼镜,动不动就笑眯了眼,特别文学范儿,可他就喜欢拍冲突特别激烈的片子。
他的思维比较活跃,经常现代剧、古装剧轮换着拍,不过一般现代剧的话就喜欢拍犯罪片,古装剧则是武打剧。
而跟他老好人一样的假象齐名的,还有那种笑容还挂在脸上就开骂的本事,你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最经典的一次就是有一年他出去拍戏,找的男二号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死活进不了状态,偏还仗着有后台态度不好,然后谢思道当场就笑骂,问他是不是不想拍了。
当时很多人在场,谢思道还是笑着的,男二号也没真往心里去,以为他在开玩笑,就也玩笑着回了句,“是啊,要不你开了我吧。”
然后谢思道就呵呵笑了几声,点点头,说让他明天就不用来了。
那会儿戏都拍了将近四分之一了,除了谢思道的那几个老班底,谁也没当真,那个男二号也不例外。结果第二天来了之后一看,剧组里突然多了另一个男演员穿着自己的戏服!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呢,管人事这块的大哥就出来了,“哎你不是撂挑子不干了吗?”
打那以后,再也没有哪个演员敢把谢思道说的任何一句话当是玩笑。
说白了,这就是半个神经病,还是翻脸不认人的那种……
杨柳是跟“便宜师兄”冯京坐一辆车来的,一路上她光是“谢思道”这三个字就提了不止二十遍,得亏着冯京耐性好,不管她怎么问都没有半点烦躁。
最后冯京都笑了,“其实谢导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他就是对工作严格了些。”
杨柳是真挺忐忑的,毕竟自己能不能转型成功就看着一锤子买卖了,而且她最不擅长应付这种“谈笑间夺人头颅”的角色了!
见她还是难掩忧色,冯京又道,“连宋老师那样的脾气你都能应对自如,还怕谢导么?”
“哎呀你不懂呀,”杨柳挺愁苦的叹了口气,“其实老人家们都很好哄的,跟小孩儿也差不多了,但谢导不一样呀……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们两个到的不晚,除了提前一天过来的谢思道之外就只有几个工作人员。
冯京是谢思道钦点的男主角,两人之前是见过的,因此今天再碰面也并不陌生。
听见动静的谢思道本能的往入口看去,见是他们就笑着走过来,“来了?房间都准备好了,我先领你们去放行李吧。”
说着,他就伸手来接杨柳的行李箱。
心里正打鼓的杨柳一惊,连连摆手,“不用了,这个我自己来就成!”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她说着就舍弃了滚轮,直接把箱子拎起来,小跑着往刚才谢思道指的后院去了。
手还伸在半空中的谢思道:“……”
在原地呆站半晌,他颇有些不解的看向冯京,“我长得不算可怕吧?”
冯京忍笑摇头,自己拖着箱子跟上去。
是不可怕,不过你的笑容要是再温柔一点的话,估计效果更美妙……
稍后的一个小时,其他演员就都陆陆续续到齐,杨柳通过跟他们的谈话得知,原来早有两个昨天就来了,只是刚才出门慢跑去了。
饰演大反派的顾之顺今年五十多岁,可看上去精神和身体都很好,分明已经起了寒风,而他的脸色还是非常红润。
杨柳第一次跟他见面,还同一张桌上吃饭了,只觉得他也是位很和气的老先生,但谢思道挑选演员的本事跟他脸上的笑容一样无懈可击,于是她自然疑惑了:谢思道为什么要挑这么个慈眉善目的老先生演大反派?
然后她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顾之顺是个很有意思的半老头儿,他的心态跟他的外表一样年轻活泼,见杨柳这个比自己的女儿大不了上几岁的小姑娘对自己隐隐有些距离感,便存心要开个玩笑逗逗她。
所以,他冲杨柳缓缓的笑了下。
然后,杨柳瞬间打了个寒战,连手里的筷子都快掉了!
太可怕了!
明明几秒钟前还是个和气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过来摸你脑袋的隔壁大爷,可转眼间,随着他的嘴角一点点往上提,两只眼睛里也逐渐渗出寒意。那里面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迅速变得冰冷,似乎随时就能窜出来一条毒蛇来狂喷毒液……
一言一概之:
这位先生用几秒钟的功夫就把自己从社会五好大爷生生变成了一个鬼见愁的大变态!
外表凶神恶煞,随便就喊打喊杀的恶人说到底只是小恶,因为他们即便作恶,受害者也往往只是一个或几个人。而真正的大恶则很可能比一般人更加温和儒雅,可他们,却能在说笑间轻易摧毁一个国家!
简而言之,越恶毒的反派往往长得越具有迷惑性,而顾之顺恰恰就拥有这种几近人格分裂一般的本事,不找他演,还能找谁呢?
杨柳的反应取乐了顾之顺,老先生哈哈大笑,声音爽朗无比,“没吓着你吧?”
“有一点儿。”杨柳捏紧了筷子,想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顾之顺笑的更欢了。
这是杨柳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何谓演技,整个人从身体到心灵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以至于接下来的半顿饭都食不下咽,眼前时不时划过方才顾之顺的“变脸”。
也是头一次,她体会到了这么大的震撼,甚至比当初知道自己毫无征兆的变成了另一个人还大。
她甚至凭空升起了一股渴望:
我也想拥有这样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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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话,拍武打戏之前的集训很痛苦,而当导演是个出了名的死较真儿时,这种痛苦就得无极限的飙升。
演员们为了能把自己的体型保持在穿得下所有小号时装的效果,要么少吃,要么干脆就不吃饭,除了极个别真心喜爱运动的,体力都大致可以被划分到负五渣里面去。
至于那个柔韧性什么的,更是提都不要提。
杨柳还好,本人从小就练习舞蹈,还时不时的会练习瑜伽,肢体非常柔软,站在地上可以轻轻松松把一只脚摆到头顶上去,躺下的话,也能轻而易举的把身体卷成一个筒,亲眼检查下鞋底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因为是武打戏,谢思道又要求演员们必须亲自上阵,而跟他合作了好多年的武指还特别擅长设计那种大开大合、潇洒写意的动作,比如说劈叉。
然后杨柳就见证了好几个大老爷们鬼哭狼嚎的生动场面,简直惊心动魄!
顾之顺扮演的是个智囊型大反派,动口动脑不动手,决策千里之外的那种,除了骑马戏之外,就再也没有一点儿跟“动作”有关的份额,然而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集训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杨柳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过之后顾之顺却指着场上刚被拉完筋,扭曲着脸迈鸭步的几个男演员说,“你不觉得看这些很有意思嘛?”
关键是讲这些话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跟谢思道如出一辙的温和笑容。
见这两天刚跟自己亲近起来的杨柳又有要掉头逃跑的意思,讲究逗人也点到为止的顾之顺立刻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说,“拍戏这种事呢,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合作。在这里,孤胆英雄是不存在的,任何一个演员都不可能独自撑起一部戏,至少撑不起一部好戏。”
“其实大家为了一个目标聚到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令人感动的事情,我们要以另一种不同的身份合作,演绎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就必须尽可能多的交流、相互了解。”
他笑了笑,继续道,“我虽然不用集训,可还是希望能在开拍之前跟大家更熟悉一点。”
为了刷存在感、为了多串场子赚钱,现在多少演员都几头跑,恨不得自己待在剧组里的时间少一天算一天?甚至有不少明知道会有夫妻戏、吻戏、床戏这种亲密戏份的演员,在正式开拍前却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然而顾之顺却能为了一部铁板钉钉的戏空出足足两个月的档期来!
杨柳对他油然升起了敬佩之情。
真不愧是先后两次拿下大满贯影帝的人,且不说那出神入化、收放自如的演技,光是这份敬业的精神,就足够自己学习和敬佩的了。
第86章 1101
集训正式步入正轨之后是很枯燥的:
每天天一亮就要雷打不动的出去晨跑,回来之后简单的吃过早饭就开始一上午的基本功练习。午饭过后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之后就是个人根据自身情况进行的专项训练。
这么练了几天之后,杨柳隐约觉得自己跟当年跟着师父苦练颠勺等基本功时的情景相交叠。
刚开始练基本功的时候,杨柳几乎天天受挫。因为她太瘦了,手腕子几乎没有一根葱粗细,不要说切菜颠勺,就是提一把刀都需要两只手齐上阵,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
下巴周围总是长着粗拉拉胡茬子的师父连着叹了好几天的气,只得先把她喂饱、喂胖,养出力气来,之后才敢考虑自己后继有人的可能性。
等她终于有了力气,就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基本功:
拿着铁锅和沙子练颠勺,拿着土豆和冬瓜、豆腐练刀工……
手掌磨出血泡再正常不过,手腕子青红肿胀也是家常便饭,等基本功过关了,不管那道菜多么不起眼,她都要炒上好多遍……
而现在,这些统统换内容了:
枭是一把被刻意压抑了人性培养成的杀人利器,一切跟杀戮相关的行为在她都是本能,因此她动作都必须流畅的令人胆寒。
杨柳就开始从最基本的拿刀、拔刀开始,在武指手把手的教导下,一遍遍练习,一阶段结束后,整条胳膊都不像自己的了。
动作是一方面,不过同样关键的还有眼神。
谢思道对她的要求有两个,必须得在波澜不惊、心如死水和努力克制的狂热之间转换自如。
大反派顾之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他在一次偶然的外出中见到了正跟两个比自己体型大一圈的男童抢夺食物的枭。
当时那个小人浑身上下绝对找不出三两肉来,假如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话,大概没人会以为她还活着。可就是这么一副活骷髅的样子,眼神竟然十足凶狠,她一只干鸡爪一样的手死死抓着一块看不出模样的干粮,另一只手深深掐进了一个男童的眼眶,插碎了他的眼球;而嘴巴,却紧紧地撕扯着另一个男童的手臂。
她咬的是那样的狠,血染红了她的半张脸和大片凸出着肋骨的胸膛……
顾之顺像是见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场景,坐在马车里,安安静静的看完了整出。
当亲眼看到那个完全分不出性别的小人取得了最终胜利,并将从对手胳膊上咬下来的肉合着干粮一起吞咽下去的时候,顾之顺笑了,那种如同春暖花开一般的柔和笑容跟周围饿殍满地的场景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真有趣,给我带回去养着。”
枭的世界很简单,只有吃得饱和吃不饱两种。在即将饿死之际,那个人带自己回去,给了她完整干净的衣服和吃到吐的白馒头,那么这条贱命,就是他的了。哪怕当一条狗,她也只会对着他的敌人吼叫、撕咬。
她对顾之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恭敬、柔顺、狂热,却说不上爱慕,因为她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了,低到了尘埃里去,低成了脚底踩到的泥。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维系,因为她的小世界里就只有这么一个人,哪怕对方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她……
原本,枭的背景只是粗粗勾勒,编剧的考量也并没有很深入,他只是想要塑造一个悲情的人物,甚至有点儿俗套的棋子。可谢思道觉得不够,他觉得这个角色大有可为,便又给细化。后来杨柳来试镜,又说了自己的感想,谢思道觉得很有意思,回去之后又二次细化。
然后等过来集训,中间谢思道抓着每一个演员询问他们对自己即将饰演的角色的认识和看法,杨柳更是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构想,几乎把枭这个人物从出生到死亡的大小事纪年表列了出来!
她出生在一个怎样的家庭里?几岁时遭遇变故?为什么会遭遇变故?天灾的话是洪水还是干旱?顾之顺只养了她一个吗?那么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