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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白君仪低声唤道:“天虹一”
华天虹闻言一怔,转面道:“什么事?”
白君仪粉颈低垂,泥皿半晌,道:“名高招忌,不要锋芒太露华天虹点了点头,转身行去,心头暗暗付道:娘曾命我不可有家室之累,碗风姐姐对我情意殷殷,那是无法推托之事,这白君仪忽然变得如此多情,我还得防微杜渐,早早令她断念才是。
转念中,他已走进风云会的分舵门外,忽见乔广率领着一批属下,由门内迎了出来。
乔广疾趋几步,抱拳当胸,道:“公子果是信人,敝会总当家的早在内堂等待,在下这就前去通报。”
华天虹取出拜帖递了过去,道:“武林未学,江湖后进,不敢劳动贵当家大驾。”
乔广连声逊谢,接过名帖,转身交在那孙接待手内,孙接待捧着名帖,疾步走了进去。
华天虹与乔广随后走进,但见庭院之内,台阶之上,随处都是身穿青绸干劲装、背大环单刀的男子,这批人服饰一致,兵刃相同,一个个敛容肃立,背贴墙壁站着,对于眼前走动的人物视若未睹,看也不看一眼,使这曹州分舵之内,平添了一片肃穆气氛。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批人气息悠长,目蕴精光,显然都是内外兼修的好手,若非一派之首,没有这等侍卫。
转念中,他已绕过一条长长的小径,来至一座小桥流水、花木扶疏的精舍之外。华天虹暗暗计算,那些佩带金背大环刀的青衣男子,恰是四十整数。
忽见精舍之内走出一人,他身材修长,略显干瘦,身穿黑绸长衫,一部黑色长髯垂覆胸前,脸色阴黯,目光深遂。此人背负双手,缓步踱出,看似出门迎客,又似偶尔外出,华天虹一眼望见,心头不自主地往下一沉。
那乔广急步上前,躬身道:“回总当家的话,华天虹公子到访。”
那任玄目光一抬,两道深逢的目光朝华天虹脸上一扫,旋即双手二、拱,含笑道:“任玄慷懒,有失远迎,华公子恕罪。”。
此人一脸阴骛之色,皮笑肉不笑,几句社交辞令,说得冷不冷,热不热,华天虹听人耳内,但觉全身发毛,极不自在。
忽听乔广道:“这一位是敝会总当家的。”
华天虹定一定神,倏地感到一阵恼怒,暗道:咳!爹娘是何等样人,区区一个帮会头子,我怕他怎地。
转念中,他不觉精神一振,双手一拱,朗声说道:“华天虹拜谒来迟,请任当家的海涵。”
任玄淡淡厂笑,身形一侧,拱手让客。
华天虹胸膛一挺,迈步走了进去,但见厅门两侧站满了人,锗元极、新断一臂的“八臂修罗”查挣、那胖和尚申三浩、死了兄弟的常杰等全在其内,另外高高矮矮、僧道男女俱全,共有十八九人。扎眼的是所有的人全在中年以上,没有一个是晚辈模样。
这厅内设了两桌筵席,任玄随后走进,将手一摆,道:“华公子请上座。”
华天虹已入重地,怯惧之心顿消,道谢一声,自往上首一桌客位坐下,任玄主座相陪。
霎时,众人纷纷入座,仅剩一名背插金背大环刀的中年男子,侍立在任玄身后。
气氛低沉异常,令人感到窒息,华天虹突然发觉,多数人身边携有兵器,不禁大吃一一惊,暗道:这批人能与任玄平起平坐,身份自然不低,突然出现在此,实是令人可疑。瞧他们扎束停当,整装待发的样子,难道有什么江湖大事不成?
忽听任玄道:“华公子,尔来是客,风云会的兄弟与你;日日的一切过节,统统搁置一边,咱们今夜只谈公务,不论私仇,公子意下如何?”
华天虹目光一转,在诸元极与查钾两人脸上一掠,见二人神情漠然,一无表示,于是朗声一笑,道:“未学后进,哪敢无端生窄?任当家的吩咐,在下理当遵办。”
任玄双眉一挑,缓缓说道:“任某不幸,老来丧子,人间惨痛,莫此为甚。此仇不报,此恨难消,死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华天虹道:“骨肉连心,任当家的愤慨,不才深为明白。”
席上虽有一二十人,却都各自饮酒,不插一语,情势显得异常沉重,华天虹游目四顾,心头愈来愈是疑惑。
忽听任玄一字一顿,缓缓说道:“令堂可曾讲过,华大侠死在谁的手上?”
华天虹身子猛然一震,目光电射,逼视过去,道:“家母识透了世情,将昔日的恩恩怨怨,视同过眼云烟,未曾指示在下杀父的仇人是谁?”
任玄微微一怔,双眉微耸,意似不信,顿了一顿,道:“那种淡泊恬退的胸襟,只有令堂才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为人子者,自当别论。”
华天虹暗暗想道:江湖三派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乃是人所共知的事,华某何人,你倒挑激起我来了。
他想得虽然明白,但杀父之仇,终是切齿难忘之事。他忍了一忍,终于沉声说道:“任当家的提起此事,必有用意,华天虹虽然下肖夕父仇尚不敢忘,任当家的有话直讲,倘有相需之处,不才愿供驱策。”
任玄微微一笑,道:“一代豪侠之后,果非常人所及。”他容色一整,接道:“令尊死在通天教的天乙贼道手上,令堂不提此事,想是提防你一时冲动,贸然前往报仇,在送一条性命。”
华天虹钢牙暗挫,忖道:好贼道,原来是你!
这任玄是一派首脑,纵是挑拨离间,亦不能凭空捏造,所以华天虹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但他心头虽是恨极,神色却是镇定如故,道:“家母的见地,果然高人一等,想那天乙子乃是通天教的教主,其人武功既高,教下门徒又广,我技艺浅薄,人单势孤,倘若妄逞血气之勇,只身前往寻仇,不但在送一条性命,画虎不成反类犬,倒教天下英雄见笑了。”
忽听下首席上,有人冷嗤一声,道:“贪生怕死,空负盛名。”
两句话讲得声音很低,只是在座之人耳目锐利,人人听得一清二楚。任玄面庞一转,冷冷哼了一声,霎时,厅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华天虹目光微转,看出讲话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络须绕颊的中年男子,暗忖:此人冲动而无心机,一旦有事,我先向他下手。
忽听任玄干笑一声,道:“华公子,若是旁人,此仇确实难报,但就华公子你来讲,却也未始无望。”
华天虹抱拳当胸,道:“若是任当家的鼎力相助,在下感激不尽,必当有以报之。”
事关父仇,他内心怦怦乱跳,外表却不慌不忙,镇静逾恒,只是任玄久走江湖,阅人无数,岂有看不出他的心意之理、但对他这临事从容,谋定而后动的本领,亦不禁暗暗心折。
只听任玄道:“天乙贼道野心勃勃,妄想消灭群雄,独霸天下。嘿嘿!他小觑了白啸天,也小觑了我任玄!”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江湖局面看来鼎足三分,颇为平静,原来波涛暗涌,争斗早已开始了。”
他心头在想,口中却说道:“常言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静极思动,也是人情之常。”
任玄暗道:好小子,满口陈腔滥调,倒似一个老好巨滑的劣顽。他微微一笑,道:“华老弟讲得不错,天乙贼道处心积虑,梦想风云会与神旗帮先行火并一场,哼哼!岂料白啸天与任玄都是执拗之人,咱们偏要捐弃私嫌,联手合力,先与那贼道斗上一斗。”
华天虹浓眉一轩,故意岔开话题,道:“风云会与神旗帮疆界分明,河水不犯井水,任当家的与白帮主之间,有何私嫌可言?”
只见任玄嘿然一笑,脸上杀机一闪,道:“老弟忘了犬子被人谋杀之事?”
华天虹惑然道:“在下愚笨,不识任当家的言中之意。”
任玄狞笑一声,道:“任玄早已调查清楚,那杀死犬子的凶手,不是通天教的弟子,而是神旗帮的属下。”
这几句话讲得沉重有力,字字清晰,华天虹惊疑不胜,几乎酒杯脱手,翟然站了起来。
但听任玄道:“华老弟一直以为那紫衣蒙面的女子,是通天教的弟子么?”华天虹如堕五里雾中,点了点头,道:“这一桩谋杀案,当真是巧妙极了!”他脑中念头一闪,问道:
“任当家的查出那紫衣女子是谁?”
任玄阴骛骛一笑,道:“华老弟不是亲眼见过,那凶手酷肖白君仪?”
华天虹脸色一变,道:“任当家……”
任玄将手一摇,笑道:“任玄知道,老弟新近与白君仪要好。”他语音微顿,拂髯一笑,接道:“那凶手与犬子曾有暧昧,白君仪到如今还是处子,华老弟放心,任玄纵然狂悻,也不会将两者混为一谈。”
华天虹满腹疑云,好奇之心大动,道:“在下斗胆,求任当家的剖析详明,若有秘密之处,在下纵然万死,亦不对人吐露一字。”
任玄淡淡一笑,道:“那也不必瞒人。”他顿了一顿,肃然道:“白啸天之妻,在梵净山出家,白君仪有个孪生姐姐,随在她母亲身旁,如此一讲,华老弟理该明白了。”
华天虹耸然动容,脱口道:“啊!原来——”
任玄见他倏然住口,不禁酒杯一顿,冷声道:“任玄对老弟推心置腹,华老弟有话,何不痛痛快炔他讲?”
华天虹爽然一笑,道:“在下初次与白君仪相遇,时在大年初一,地点在靖州城外,想那白君仪若非探视母亲,新正期间,怎么羁留旅次,不在总堂度岁?”
任玄点头道:“老弟想得不差,白啸天夫妻分居,白君仪奔走两地,她那同胞姐姐名叫素仪,江湖之上,很少有人见过。”
华天虹道:“还有一个白素仪,这真奇了!”
他暗晴忖道:“玉鼎夫人贴身侍婢方紫玉的那柄匕首,明明就是杀死任鹏的凶器,凶手若是白素仪,凶器何以又在方紫玉身上?此事当真费解!”他一头玄雾,百思莫解,目光一转,环顾席上众人,但见诸元极拈杯自饮,“八臂修罗”查挣正襟危坐,那申三浩伏案大嚼,各入一样表情,却似都未曾注意任玄与华天虹的讲话。
但听任玄道:“老弟不用操心,时日一到,此事自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到时候还得请华老弟作证,看任玄将凶手开膛剖心,生祭亡儿英灵。”
华天虹唯唯颔首,道:“任当家的可知那白夫人何以甘舍繁华,远走出家?”
任玄冷冷一笑,道:“传言他夫妻失和,帷薄之事,谁也不知真情。”
华大虹道:“事关令郎的杀身之祸,任当家的怎不先将那白素仪擒下?”
任玄冷笑道:“事无佐证,单凭华老弟一言,老弟台又与白君仪交深,倘若三人对面,华老弟说一声凶手不是此人,任玄岂不落个诬陷好人之罪?”
华天虹脸上一红,道:“不才幼承庭训,岂敢颠倒黑白,乱讲假话?”
任玄微微一笑,道:“任某戏言,华老弟不必认真。擒凶手易,追回金剑难,那白素仪是白啸天的长女,事关一帮一会的存亡,岂可轻率从事。”
说到此处,他目光一抬,朝下首桌上望了过去。
只见下首桌上站起五人,朝任玄齐齐躬身一礼,一言不发调转身出门而去。
华天虹暗暗生疑,却又不便动问,道:“小小一柄金剑,先落周一狂手内,再为任当家所得,倘若那凶手真是白素仪,此今金剑该在白帮主手上,要说与向东来所遗的武学有关,实令在下不解。”
任玄淡淡一笑,道:“那金剑之内,藏着一个哑谜,周一狂与任玄玩味虽久,可是俱未将那哑谜参透,不过,金剑与向东来的武学有关,那是千真万确之事。”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就奇了,周一狂、苍髯客、任玄,每人都是一口咬定那金剑与向东来的武学有关,却不知关键之所在?”
忽听任玄敞声一笑,道:“那向东来被咱们合力击败,命在垂危之际,被令尊大人救走,他感恩图报,理该将金剑之秘告诉令尊。令尊业已仙逝,此中的秘密,大概只有令堂知道了。”
华大虹闻言一怔,但然道:“家母切戒在下贪心,金剑之事,从来未曾提及。”
任玄点头笑道:“令堂智谋之高,犹在令尊之上,那是江湖早已知晓之事。”他端起酒杯,作了一个敬酒的姿势。
华天虹暗忖:今日这局面,委实透着古怪,我且佯作告辞,瞧他作何表示。
心念一转,他顿时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不胜酒力,时光不早,就此告辞,改日再聆教益。”
任玄脸上露出几丝诡笑,道:“华老弟丰神绝世、豪气逼人,几杯水酒,算得了什么?”
华天虹一瞧他没有送客之意,立即知道事有踢跷,双手一按桌面,脸色一伉,道:“任当家的敢莫是有留客之意?”
任玄看他面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