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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天虹一瞧他没有送客之意,立即知道事有踢跷,双手一按桌面,脸色一伉,道:“任当家的敢莫是有留客之意?”
任玄看他面泛怒意,大有一言不合,即要掀翻酒桌之意,急忙伸出左手按住桌面,道:
“华老弟来访是客……”
忽听一阵喝叱之声,隐隐传来,听那声音来处,是在进大门的庭院之内。
立在任玄身后那背插金背大环刀的青衣男于,闻得喝声,立时走出厅去,随即又走了进来,朝任玄躬声说道:“有一人,不肯通报姓名,向内硬闯,与金刀亲卫动起手来。”
任玄微微点头,似是不甚在意。忽然又是一阵喝叱之声传来,这声音虽是隐隐约约,众人都全已听出,发声之处近了不少。
刹那间,除华天虹之外,所有的人全部耸然动容,似有离座而起之势。
华天虹忽感心头一动,状如心血来潮一般,道:“任老当家的,只怕是那位苍髯客前辈,因在下迟迟不归,前来探望了。”
任玄双眉紧蹙,似在凝神倾听,冷冷说道:“苍髯客闯不过我的亲卫……”他倏地翟然色变,起身道:“或许是令堂驾到!”
华天虹一听母亲到了,不禁大吃一惊,锗元极等人也大为震动,霎时纷纷离座而起。
任玄与华天虹齐齐抢步走出厅外,众人簇拥在后,一出精舍,耳中顿时听到一片金环震动之声,铬镐嘟哪,紧密非常,清脆悦耳之外,并有一股铁马金戈、惊心动魄之势。
走出小径,众人齐皆一怔。
只见西廊之下,八名金刀亲卫列作两个半阂,夹击一人,激战正烈,其余的每四人列成一个半圄,每隔丈许一组,俱都挡在小径之上,那人身后三组,身前七组,看样子已被冲过了两关!
这金刀亲卫端的厉害非凡,四人攻前,四人袭后,但听金环铬卿,刀风霍霍,那金背大环刀宽达四寸,刀背金光耀眼,锋刃寒芒刺目。展动之下,只见金银两色光芒交相闪掣,令人耀眼难睁,加上那动人心魄的声响,声威之慑人,确属武林未睹!
第二十一章 战火初燃
华天虹目凝神光,朝那力敌八名金刀亲卫之人望去,只见他足踏草履,身穿粗布短衣,面目黝黑,皱纹重叠,满脸风霜之色,一部茂密的花白胡须,随着身形飘拂,洒满胸前。此入空着双手,力战八柄金刀,招招都是硬抢硬夺,手法奇幻,凌厉绝伦,八人联手所布下的重重刀幕,竟有抵挡不住之势!
华天虹看了数招,暗付:难怪任玄,为是娘到了,这老者的武功,是我所见最高强的。
忽见那老音身躯一侧,双掌猛然一分。一阵金铁震响,那老者的两股掌力,撞在身前四人的金刀之上,震得那四人一边两个,猛向两侧摔去。
那老者身法好快,瞬眼之下,人已仲到四名金刀亲卫之前。
但听那四人齐声一喝,刀光电闪,齐齐劈了出去。
这金刀亲卫全是风云会下千中选一的良材,由任玄亲手调教而成。列入金刀亲卫之人,全部改习任玄的内功心法,除了练拳脚兵刃、内功刀法夕卜并习阵战之术,无论联手拒敌或是各自为战,皆非等闲人物可敌。
那四人联臂一刀,将老者来势一挡,先头被震开的四人顿时追了上来。展眼之间,又是四前四后,将老者夹在中间,激斗起来。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老者虽勇,闯了三关,尚有六关在后,何况正主子尚未动手,未免不智。转念之下,他移目朝任玄望去,神色之风故意露出讥笑之色,对这以多对少的打法,似乎感到可笑。
任玄双眉一扬,低声一笑,突然纵声喝道:“住手!”他缓步走了过去。
那些挡在路中的金刀亲卫纷纷让道,交战之人也停下手来。任玄走到那老者身前,拂须一笑,道:“华大管家,十年不见,可还认识任玄?”
那老者目光一抬,朝任玄打量一眼,道:“阁下记得华云,华云怎能忘了阁下?”他游目四顾,道:“我家小主人……”
言犹未了,目光忽然落在华天虹身上,身子猛地一颤。
这廊下挂的羊角风灯,光线不太明亮,华天虹未曾认出老者是谁。但听任玄称作华大管家,他心头不觉一动,再听老者自称华云,才陡然记起,他是自家的三世老仆。华天虹不禁眼匡一热,疾步走上前去,叫道:“华云,我是星官。”
华天虹小名叫做星儿,昔日在落霞山庄时,家中的仆妇全都呼为“星官”,那华云闻言之下,张大双目,朝他脸上瞪视一眼,倏地双膝一屈,跪落在地,喊道:“小官人,老奴寻得好苦!”他双目大睁,望住华天虹一瞬不瞬,刹那之间,涕泪滂沦,痛哭起来!
华天虹热泪盈眶,伸手扶住,道:“你起来讲话。”
华云道:“主母呢?”
他老泪纵横,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华天虹伸手一扶,未曾扶起,道:“娘在关外,此间不是谈话之处,你先起来。”
华云立起身来,重向华天虹脸上瞪视一眼,抬起衣袖,一抹泪痕,道:“小官人,咱们走!”
华天虹点了点头,暗忖:秦大哥神志昏迷,长日不醒,时间久了,定然伤到身体,不管他给是不给,我总得开口索取。
转念间,他朝任玄双手一拱,道:“在下斗胆,向任当家的讨一样东西。”
任玄淡淡一笑,道:“想是秦玉龙的解药。”
华天虹点头道:“秦玉龙初涉江湖,与人无许,任当家的是雄据一方,逐鹿天下的英雄,与他为难,有何好处?”
忽听诸元极冷冷说道:“华公子,人是由诸某手中夺去的,解药也该向诸某索取才对。”
华天虹将手一摆,道:“二当家的差矣,风云会内,二当家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间尊荣也差不多了。先父在日,享誉武林,得同道景仰,也当得‘英雄’两字,轮至!在下,只想将先人未了恩怨,各自作一了断,至于争强斗胜,搏召;浮名,在下是没有心肠锗元极敞声一笑,道:“华公子言下之意,是无事不与人动手,是吧?”
华天虹沉声道:“不错!在下不愿妄动干戈,若是道义同所迫,哪怕抛头沥血,杀身不顾,二当家的如肯高抬贵手,在下讨看解药就走,若是定要一分高下,在下以解药到手为止,不管武功胜负如何。”他言外之意,是不动手则已,动手就是不死不休,拼命到底。
忽听任玄哈哈一笑,道:“二弟,华公子讲得未始不对,论到武功,他未必是你的敌手,你未必是为兄的敌手。华大侠若是在世,为兄也未必是他的敌手。当今之世,以成败论英雄,一招一式之争,实也大可不必。”
说罢之后,他由怀中摸出一粒蜡封的药丸,递到华天虹手中。
华天虹接过药九,道:“任当家的宽宏大量,在下万分感激。今日我主仆重逢,各人有话要讲,冒犯之处,改日再来须罪。”
任玄低声一笑,道:“华公子这就不对了!”
华大虹浓眉一轩,道:“任当家的指教。”
任玄道:“杀父之仇,岂可不报?眼下时机来临,华公子急急求去,岂是人子之道?”
华天虹心中一凛,暗忖:风云会必想惩治通天教,彼等不知娘的内功未愈,因而想将我扯上。
那扑灭群邪、重整武林的愿望,如影随形,时时索系在他的心上,此刻得知两派之间争端已起,纵然要他离去他也不愿,何况牵涉到杀父之仇?
他心念电转,霎时作了决定,将那药丸交给华云,道:“送到东市兴隆客店,交给一位苍髯客前辈。”
华云接过药九,道:“老奴刚由那边赶来,这解药稍迟送去。”
华天虹知道他不愿离开自己,道:“早服早好,你只管放心,要我性命的人虽有,日子尚还未到。”
华云微微一怔,身形一转,纵身而去,晃眼之下,踪影不见。
华天虹瞧他身形之快,几至目力难见的境界,不禁暗暗欣慰,诸元极等人脸上,亦皆神色一变,只有任玄一人,看似无动于衷的样子。
顿了一顿,任玄朝常杰等做了一个手势,又是五人躬身一礼,转身疾步走去。
华天虹心中大疑,道:“那通天教主远在临安,任当家的言道在下报杀父之仇的时机已临,不知真意何在?”
任玄淡淡一笑,转身走去,道:“风云会业已挥军南下,得蒙华公子同行,实深荣幸。”
华天虹暗暗心惊,付道:这事好生突兀,不声不响,大战便已肇始。
此事委实来得突然,他感到茫无头绪,许久工夫,无法定下神来。
众人再次走入精舍,入席坐定,任玄敞声一笑,道:“此去临安,尚有数日途程,咱们子时动身,华公子请进饮食,以免途中饥饿。”
华天虹微微一笑、低下头来自进饮食,趁此时刻,细想目下的处境和应付的方针。
他暗暗想道:那通天教主或许是杀父仇人之一,却绝非唯一的一个,父仇誓在必报,却不能鲁莽行事,致为任玄利用,去作他的前驱。若能利用风云会与通天教的战端,挑激彼等火并,引致三派自相残杀,那才是上上之计。
转念之下,他抬头说道:“久闻‘江湖三大’势均力敌,贵会全军出击,孤注一掷,倘若一战不捷,岂非大伤元气,自摇根本,令神旗帮从而坐大,独享渔人之利?”
任玄柑掌笑道:“华公子所言甚是,此战若是不胜,风云会非但要元气大伤,根本动摇,甚或一撅不振,更有土崩瓦解之虞!”
华天虹瞧他意态甚为轻松,知道此中尚有内幕,当下说道:“事关贵会的根本,非私人仇隙可比,任当家的谅必胜券在握,成竹在胸了?”
只见任玄芜尔一笑,道:“华公子聪明练达,洞识世情,任玄佩服得很。”
华天虹见他支吾其词,知道多说无益,当下饮酒进食,不再讲话。
须臾,华云疾步走了进来,立在华天虹身旁,道:“小官人,药丸已交给苍髯客了。”
华天虹暗暗想:我华家业已式微:这主仆之名虽不必废,家规却不必讲了。
他心念一转,朝席上的空位一指,道:“咱们今夜还要赶路,你快坐下吃饭。”
这华云原来是落霞山庄的管家,当年华元肯驰骋武林时,华云偶然也在江湖上露面,他的武功,未必在任玄之下。华天虹要他坐下,风云会的人倒也无话可说,无人有不满的表示。
但见华云把头一摇,道:“我不饿。”他忽然又道:“我到那边去吃。”
下首桌上的十人已先后离去,华云走了过去,匆匆吃罢,重又来至华天虹身后立定。
俄顷,诸元极离座而起,道:“大哥,兄弟等也动身了。”
任玄点头道:“谨记原议,分道而行,彼此呼应,在镇江取齐,候我抵达。”
诸元极低暗一声,转身走去,华天虹移目望去,但见众人鱼贯出门,霎时厅内空空,仅剩任玄、查挣及那背插金背大环刀的青衣男子三人。
任玄似是难抑心头的激奋,他端起酒杯,一仰而尽,嘘了一口长气,敞声笑道:“北俱大会之后,江湖上沉寂如死,悠悠十年,今日才有一点生气,风云际会,我武维扬,且看天乙贼盗的嘴脸变是不变?”
他掷杯而起,哈哈一笑,道:“华老弟,咱们也动身了!”
华天虹离座而起,暗忖:原来都是不甘寂寞之辈,隐忍下动,只为时机未到而已!
凡入走出精舍,来至回廊,只见乔广与手下二人候在廊下,一旁备有七八匹高头骏马,那四十名金刀亲卫,业已不声不响,走得一个不剩。
众人登鞍上马,任玄仰首星空,瞻望一望,面庞一转,移目朝华天虹望去,顾盼生姿,逸兴欲飞,大有震天长啸之意。
华天虹行若无事,双手一拱,道:“任当家的请!”
他这一份从容不迫、稳若泰山的功夫,乃是父母的遗传、显赫的家世、华夫人的十年教诲所至,也由于他自己几番生死、历经险阻的经验等许多因素孕育而成,任玄固是暗暗心折,老仆华云瞧在眼中,也感到无限欣慰。
只听蹄声得得,任玄一马当先,冲出了大门,八臂修罗查挣居次,那背插金背大环刀的男子第三,华天虹第四,华云殿后,五骑马驰过长街,展眼出了北门。
五骑马驰过之后,街头的屋檐之下,霎时闪出了六七条人影,这些人似乎全不掩蔽身形,有的奔向城西,有的奔向城南,有的坠在马后,有的登上城垛。
华天虹见马出北门,心头方自一怔,任玄业已带转马头,折而东行。
星光之下,五骑马绕城一转,不过顿饭工夫,便来至南门城外,踏上了南下淮阴的官道。一路疾驰,天亮时在道旁一个小镇上打尖歇马,华天虹问任玄道:“任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