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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啸天点一点头,道:“这正是神旗帮与风云会互争雄长的第一桩事。”
华天虹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通天教的对策,帮主谅必早已知道了?”
白啸天双眉一轩,道:“贤侄若是天乙老道,你当如何应付?”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小侄不知通天教的实力如何。”
白啸天道:“一帮一会一教,实力在伯仲之间,悬殊不了多少。”
华天虹略一沉吟,道:“通天教以一敌二,那是显然支持不住,若是换作小侄,就来个‘移岸就船,之计,不待老帮主与任玄进迫临安,就在半途,拣力弱的一方迎头痛击……”
白啸天将手一摇,含笑道:
“江湖‘三大’之间的事,外人无法弄得清楚,天乙子、任玄,乃至老朽,咱们行事,亦非常人所能测度。”
华天虹眉头一皱,道:“老帮主何不稍加剖析,以开晚辈的茅塞。”
白啸天笑道:“三派鼎立,谁先动手谁就吃亏,谁也不愿便宜旁人,未到白刃相见之时,谁挑启战端,谁就首当锋刃,这是一成不变的道理。”
华天虹道:“天乙子若不早谋对策,待至兵临城下,为时岂不晚了?”
白啸天微微一笑,道:“帮派斗殴,非比两国交兵,兵临城下,并不一定冲锋陷阵,也许时机一到,情势急转,老朽与天乙子联手,共灭任玄的风云会,或者任玄与天乙老道合上了手,一鼓歼灭神旗帮精锐。”
华天虹暗暗想道:“这真是信义荡然,唯利是图了!”
但听白啸天沉声一笑,道:“世事如棋,变化难料,也许三派会师之后,目标忽变,转而对付贤侄,那也是大有可能的事。”
华天虹心神一震,强笑道:“老帮主何必危言耸听,吓唬晚辈?想晚辈一个未学后进,怎敢当如此的抬举?”
白啸天淡淡一笑,道:“贤侄这就错了,令堂尚在人间,贤侄又不是池中物,就目下而论,贤侄势力坐大,羽翼日丰,声威已不可轻侮,若再假以时日……”
华天虹浑身汗下,插日道:“家母淡泊名利,灰心世事,晚辈年轻识浅,涉世未深,合上一个老仆,讲什么羽翼,说什么势力?”
白啸天意态忽变悠闲,拂髯一笑,道:“云从龙,风从虎,贤侄何虑孤单叶他端起酒杯敬客,笑容满面,接道:“贤侄,如果江湖三派将你围困在此,不出三两月的时间,所有侠义道的人物,无论识与不识,谁能不激于气愤,赶来营救?那时三派联手,将异己者一网打尽,岂不正是一劳永逸之事?”
华天虹愈听愈是心惊,暗忖:这说法不无道理,大师朱侗老前辈和苍髯客,这几位就是念在爹爹份上,为我的安危担忧,我若当真落在敌人手内,这批人侠义为怀,决无坐视之理,一旦出手营救,势必落入敌人的圈套,连娘的性命也难保住!
他聪慧绝顶,心念一转,顿时悟出厉害所在,但知白啸天讲这一番恫吓警告之言,必然另有目的。他当下捺定心神,拱手齐额,道:“多谢老帮主指点,但不知趋吉避凶之道如何?”
白啸天哈哈一笑,道:“贤侄既然不耻下问,老朽也就不揣冒昧,管见所及,上上之计,还是以远走高飞、及早离开这是非漩涡为好。”
华天虹双眉一动,道:“船在江心,进退一般远近,晚辈走不脱了。”
白啸天微微一笑,道:“那未贤侄只好推心置腹,开诚布公,在‘江湖三大,之内,认真的结交一派,声气相通,互为应援,始无三面受敌之虞。”
华天虹暗忖:他这弦外之音,当然是教我结交神旗帮了。
他心中在想,口中说道:“通天教下,晚辈仅只识得一位玉鼎夫人,不过交往尚浅,难称知己,那红叶道人与晚辈又有仇隙,与通天教结交,那是不必讲了。”
白啸天笑道:“贤侄与任玄同行千里,看来彼此相得,有如忘年之交——”
华天虹淡然一笑,道:“任鹏之死,晚辈难辞其咎,任玄并非胸襟博大之人,此仇他势在必报。晚辈业已醒悟,他正是将我守住,以作鱼饵,引诱侠义道的人物上钩,与他结交,当真是与虎谋皮了。”
白啸天连连点头,含笑道:“连老朽在内,‘江湖三大’的首脑人物,俱非善良之辈,实难引为知己——”
华天虹心头一怔,暗想:这未一讲,说来说去,岂不都是废话!
他二人旁敲侧击,都不肯照直讲话,忽见竹帘一动,白君仪与华云相继闪了进来。
白啸天脸色微微一沉,道:“仪儿,你怎地不肯听话?”
白君仪粉颈一垂,凄然道:“爹,您就与他直讲吧,他是受不得旁人挟制的。”
华天虹翟然一惊,忽觉事态严重,远出自己的预料,不禁疑念丛生,惶然不安起来。
白啸天似是遇上了极大的困扰,脸色阴晴不定,执杯在手,良久不见动静。
白君仪呆了一瞬,倏地轻移莲步,紧傍着华天虹坐下,呐呐问道:“你与秦碗凤曾有婚姻之约么?”
她臻首低垂,砚砚帆帆,语声细若蚊呐,华天虹听入耳内,却似晴空霹雳,身子猛地一震!
忽听白啸天轻轻咳嗽一声,道:“贤侄,咱们开门见山,讲几句肺腑之言……”
华天虹拱手道:“晚辈遵命。”
白啸天缓缓说道:“老朽夫妻反目,已是家门不幸,长女素仪蒙无妄之灾,次女君仪头上,再也不能发生事故了。”
华天虹道:“老帮主的衷情,晚辈尚能体会。”
白啸天语声沉重,一字一顿,道:“可是,小女君仪不识高低,以蒲柳之姿,妄想高攀贤侄,这等儿女私情,乃是难以自禁的事。白啸天父兼母职,往日疏于管教,事到临头,如堕万丈玄冰,既不能横加阻碍,又无法玉成其事。贤侄请想;若是处置不当,闹成笑柄,我白啸天还有何脸在江湖上做人?”
华天虹心惊胆战,不知如何接口。
此事关系白啸天的颜面,关系白君仪的荣辱,华天虹只要一言不当,白氏父女羞愤难当,反脸成仇,乃是显然的事。
船舱之内寂静无比,华天虹正襟危坐,目不旁瞬,白君仪两道目光紧紧地瞟在他的脸上,娇躯暗暗地颤抖。
忽听白啸天道:“贤侄,事到如今,老朽与你赤诚相见,你若不嫌小女粗俗,老朽就将她许字与你。”
讲这几句话,他好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吁了一口长气,软弱无力道:“老朽原是草莽之人,孜孜不倦,力图奋发,侥幸创出今日的局面,如今年事已高,后继无人。若得贤侄不弃,神旗帮这片基业,即是小女的嫁妆,小女终身有靠,老朽固然欣慰。贤侄胸有长才,亦可大展宏图,光耀华氏的门媚。”
这一桩婚事,除了白君仪倾国倾城的容貌,一往情深的挚爱之外,尚有不言而喻的威胁,华天虹处身“江湖三大”的夹缝之间,过着风雨飘摇的日子,于情于理,实难予以推拒。
华云是华家的三世老仆,华天虹是他爱若骨肉的小主人,一听白啸天亲口提婚,心头顿时怦怦乱跳,既感到自家是正派名门,小主人岂可与草莽人物缔婚!但他又觉眼下处境艰危,如果答应这门婚事,唾手便得偌大一个帮会,以自家小主人的才华,此后的江湖是华家的天下。想来想去,霎时间六神无主,心乱如麻起来。
白君仪忽然双手握住华天虹的膀臂,颤声道:“天虹,你与秦碗凤曾有白首之盟,是么?”
只见华天虹将头一摇,道:“没有。”
他语音一顿,忽向白啸天道:“老帮主错爱,晚辈感激不尽,没齿难忘——”
白啸天叱咤风云,纵横一世,此刻的心情,却也紧张之极,道:“男子汉,大丈夫,生而为英,死而为灵,没有大不了的事,贤侄不是凡俗之人,接纳与否,但请直讲便了。”
华天虹静静地道:“晚辈离家之际,家母曾有几条戒律,其中之一,是不许有家室之累。”
白君仪星眸一睁,道:“那是为什么啊?华家只有你一个男丁……”
华天虹微微一笑,道:“娘怕我耽于逸乐,将少年时光等闲度过。”
只听白啸天道:“老朽与你华家并无不解之仇,令堂是女中豪杰,华白两家联姻,谅想令堂不致反对。”
华天虹天性纯孝,将母亲的话深烙心内,出道江湖以来,确是从无婚姻之想,他只怕刺伤白氏父女之心,一见有台阶可下,立即接口说道:“婚姻大事,本该由父母作主,家母若是应允这桩婚事,晚辈没有不愿之理。”
但听白啸天道:“这般讲来,贤侄本人是答应了?”
华天虹闻言一愣,摇头道:“晚辈有‘丹火毒莲,在身,此生此世,不能娶妻生子,晚辈哪敢有家室之想,去耽误旁人的青春?”
他讲的乃是实情,就是白啸天计谋深远,亦感到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白君仪坐在一旁,芳心内大感焦急,顿了半晌,见父亲尚不开口讲话,一时情急,冲口说道:
“天虹,我也不是那般庸俗女子,何况咱们都是练武之人,只要你不嫌弃我,咱们结为夫妇,长相厮守,驰骋江湖,啸做云烟,夫唱妇随,白头偕老,那‘丹火毒莲,又有何关碍?”
她犹是一个黄花闺女,对床第问的事观念淡薄,何况一往情深,将华天虹爱人骨髓,这般说法,也是出乎至诚,毫无勉强之意。华天虹对这种事也很模糊,听来亦甚为自然。白啸天却大不相同,他是过来人,深知男女相悦,两情绪结,必须精神与肉体皆得和谐,始能长远厮守下去,然而,这种男女之私,他又不便对女儿明讲。
但他究竟是老谋深算之人,心念一转,顿时避重就轻道:“贤侄,白啸天的女儿,并非嫁不出门,你坦率他讲,假定‘丹火毒莲,的毒力能解,你又如何?”
华天虹闻言,不禁大感仿惶,他暗暗想道:
碗凤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咱们虽无齿臂之盟,却也说得上心心相印,我若真有成家授室的一日,理该求她为妻才是。
他乃是情深义重之人,念起秦碗凤的好处,实难将她置诸脑后,但他也知良下处境的艰危,说得对路,华白两家可结秦晋之好,否则的话,翻脸成仇,自己与白啸天就是势不两立的仇人,白君仪的一生,可能就此毁了。
心念一转,他离座而起,抱拳当胸,肃然说道:“丹火毒莲是不解之毒,殊无侥幸可言,婚姻大事,理该实事求是,徒托空言,误人误己,这是晚辈一片愚诚,尚祈老帮主垂鉴。”
白啸天没有子嗣,亦未收徒传艺,对于华天虹,实在是极为看重,叵奈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也就不顾一切,硬逼华天虹就范。
但听白君仪道:“爹爹,你老人家不要逼他,女儿也不急出嫁,我守他三年五载……”
白啸天冷冷说道:“若是有人谋害他的性命,你会袖手旁观么?”
华天虹岔口道:“老帮主勿须担心,晚辈听天由命,绝不拖累令媛。”
白啸天道:“那是你的想法,她自己要管闲事,你能阻拦她么?”
白君仪道:“女儿纵然万死,也不拖累爹爹。”
白啸天冷冷一哼,道:“小儿之见,旁人要杀你,为父的岂能坐视?”
白君仪芳心之内实是万分凄苦,这时强忍悲痛,朝华天虹道:“任玄居心险恶,与他走在一边,迟早中他的暗箭,不如就在这边住下,不要再回去了。”
华天虹道:“尚有二位长辈歇在那边,我若不归去,有失晚辈的礼数。”身形一转,朝白啸天告辞。
白啸天亦不挽留,将华天虹送出舱外,白君仪如依人小鸟,紧偎在华天虹身畔,一直送到岸上,只是相对默默,满腹心事,都不知从何讲起。
华天虹心中有事急于离去,登岸之后,道:“白姑娘……”
白君仪执住他的双手,无限幽怨地道:“你非叫我白姑娘不可么?”
华天虹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多情自古空余恨,你是聪明人,不要蹬陀了青春,后悔不及。”
白君仪摇了摇头,道:“我作茧自缚,那是无法可想的了。”
华天虹浩叹一声,满怀愁绪,黯黯伤神,捱了片刻,终于强打精神,道:“江湖上正值多事之秋,我没有心肠理会儿女私情,你自己打定主意,我若辜负了你,你不要怨我无情。”抽出双手,转身行去。
白君仪情根深种,已非言语所能点醒,眼怔怔地立在当地,目光之内,一片痴迷之色。
那敖三早在一旁恃候,这时送上马匹,华天虹主仆二人跃上坐骑,纵马向城中驰去。
将到城下,忽见苍髯容带着秦玉龙和彭拜迎面行来,华天虹飘身下马,道:“前辈来得正好,晚辈打算先期赶到临安,正想回店禀告前辈。”
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