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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设伏。”当下奔行下岭,来到该处山侧。蓦地里心中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悲切难受。只见该处山侧有一块大岩,智光大师说中原群雄伏在大岩之后,向外投掷暗器,看来便是这块岩石了。山道数步之外,下临深谷,但见云雾封谷,下不见底。乔峰心道:“倘若智光大师之言非假。那么我妈妈被他们害死之后,我爹爹从此处跃下深谷自尽。他跃进谷口之后,不忍带我同死,又将我抛了上来,摔在汪帮主的身上。他……他在石壁上写了些什么?”
回过头来,往右首山壁上望去,只见那一片山壁天生的平净光滑,但正中一大片山石上,却尽是斧凿的印痕,显而易见,是有人故意将那契丹武士所留下的字迹削去了。
乔峰呆立在石壁之前,不禁怒火上冲,只想挥刀举掌乱杀一阵,猛然间想起一事:“我离丐帮之时,曾断单正的钢刀立誓,说道我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决计不杀一个汉人。可是我在聚贤庄上,一举杀了多少人?此刻又想杀人,岂不是大违誓言?唉,事已至此,我不犯人,人来犯我,若是束手待毙,任人宰割,岂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他千里奔驰,为的是要查明自己身世,可是始终是毫无结果。他性子越来越是暴躁,大声叫道:“我不是汉人,我不是汉人!我是契丹胡虏,我是契丹胡虏!”提起手来,一掌掌往山壁上劈去。只听得四下山谷鸣响,一声声传来:“不是汉人,不是汉人……契丹胡虏,契丹胡虏!”山壁上石屑四溅,乔峰心中郁怒难伸,仍是一掌掌的劈去。他伤势早愈,内力浑厚,一掌比一掌更沉重,似要将这一个月来所受的种种委屈,都要向这块石壁发泄。正击之际,忽听得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乔大爷,你再打下去,这座山峰也要给你击倒了。”
乔峰一怔,回过头来,只见山坡旁的一株花树之下,倚树站著一个少女,嘴边带著微笑,正是阿朱。乔峰那日出手相救阿朱,只不过激于一时气愤,对这小丫头本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后来自顾不暇,为人所救,于阿朱的生死存亡,更是置之脑后了。不料她忽然在此处出现,乔峰惊异之余,自也喜欢,迎将上去,笑道:“阿朱,你身子大好了?”只是他狂怒之后,转愤为喜,脸上的笑容未免有点勉强。
阿朱道:“乔大爷,你好!”她向乔峰凝视片刻,突然之间,纵身扑入他的怀中,哭道:“乔大爷,我……我在这里已等了你五日五夜,我只怕你不能来。你……你果然来了,谢谢老天爷保佑,你终于是安好无恙。”她这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但话中充满了喜悦安慰之情,乔峰一听便知她对自已是不胜关怀,心中一动,问道:“你怎地在这里等了我五日五夜。你……你怎知道我会到这里来?”阿朱慢慢抬起头来,忽然想到自己是伏在一个男子的怀中,脸上一红,退开两步,再想起她才自己的情不自禁,更是满脸飞红,突然间反身疾奔,转到了树后。乔峰叫道:“喂,阿朱,阿朱,你干什么?”阿朱不答,只觉一颗心怦怦乱跳。过了良久,才从树后出来,脸上仍是颇有羞涩之意,一时之间,竟是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乔峰见她神色奇异,道:“阿朱,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跟我说好了,咱俩是患难之交,同生共死过来的,还能有什么顾忌?”阿朱脸上又是一红,道:“没有。”乔峰轻轻扳著她肩头,将她的脸颊转向日光,只见她容色虽是甚为憔悴,但白中泛红,已非当日身受重伤时的灰败之色,再伸指去搭她脉搏。阿朱的手腕碰到他的手指,忽地全身一震。乔峰道:“怎么?还有什么不舒服么?”阿朱脸上又是一红,忙道:“不是,没……没有。”乔峰按她脉搏,但觉跳动平稳,舒畅有力,说道:“薛神医妙手回春,果真是名不虚传。”
阿朱道:“幸亏是你的好朋友白世镜长老,用尖刀抵在薛神医胸膛上,他迫不得已才给我治伤。”乔峰道:“你伤愈之后,他们居然肯放你出来。”阿朱笑道:“他们哪有这般大方?我伤势稍稍好了一点,每天总有七八个人来盘问我:‘乔峰那恶贼是你什么人?’‘他逃到了什么地方?’‘救他的那个黑衣大汉是谁?’这些事我本来不知道,但我老实回答不知,他们便指我说谎,又说不给我饭吃啦、要用刑啦,恐吓了一大套。于是我便给他们捏造故事,那位黑衣先生的事我编得最是荒唐:今天说他是来自昆仑山的,明天又说他曾经在东海学艺,跟他们胡说八道,那最是有趣不过了。”她说到这里,回想到那些日子中信口开河,作弄了不少当世成名的英雄豪杰,兀自心有余欢,脸上笑容如春花初绽。乔峰微笑道:“他们信不信呢?”阿朱道:“有的相信,有的不信,大多数是将信将疑。我猜到他们谁也不知那位黑衣先生的来历,无人能证明我说得不对,阿朱的故事就越编越是稀奇古怪,教他们疑神疑鬼、心惊肉跳。”乔峰道:“这位黑衣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亦不知。只怕听了你的信口胡说,我也会将信将疑。”阿朱奇道:“你也不认得他么?那么他怎么会甘冒奇险,从龙潭虎穴中将你救了出来?嗯,救人危难的大侠,本是这样的。”乔峰叹了口气,道:“我不如该当向谁报仇,也不知向谁报恩。不知自己是汉人胡人,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乔峰啊乔峰,你当真是枉自为人了。”阿朱见他心中难受,不禁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掌,安慰他道:“乔大爷,你又何须自苦?种种事端,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只要问心无愧,行事对得住天地,那就好了。”
乔峰道:“我便是自己问心有愧,这才难过。那日在杏子林中,我挥刀立誓,决不杀一个汉人,可是……可是……”阿朱道:“聚贤庄上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向你围攻,若不还手,那便是听由宰割了。”乔峰道:“这话也说得是。”他本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好汉子,一时悲凉感触,过得一时,便也撇在一旁,说道:“那位智光禅师和赵钱孙都说这石壁上写得有字,却不知是给谁凿去了。”阿朱道:“是啊,我猜想你一定会到雁门关外来看这石壁上的遗文,因此一脱险境,就到这里来等你。”
乔峰道:“你如何脱险,又是白长老救你的么?”阿朱微笑道:“那可不是了。你记得我曾经扮过少林寺的和尚,是不是?连他们的师兄弟也认不出来。”乔峰道:“不错,你这门顽皮的本事当真不错。”阿朱道:“那日我的伤势大好了,薛神医说道不用再加医治,只须休养七八天,便能复原。我编造那些故事,渐渐破绽越来越多,编得也有些腻了,又记挂著你,于是这天晚上,我乔装改扮了一个人。”乔峰道:“又扮人?却扮了谁?”阿朱道:“我扮作薛神医。”乔峰微微一惊,道:“你扮薛神医,那怎么扮得?”阿朱道:“他天天跟我见面,说话最多,他的模样神态,我看得最熟,而且只有他常常跟我单独在一起。那天晚上我假装晕倒,他来给我搭脉,我反手一扣,就抓住了他的脉门,他动弹不得,只好由我摆布。”乔峰不禁好笑,心想:“这薛神医只顾治病,哪想到这小鬼头有诈。”阿朱道:“我点了他的穴道,除下他的衣杉鞋袜。我的点穴功夫不高明,生伯他自己冲开穴道,于是撕了被单,将他手脚都绑了起来,放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他,有人从窗外看见,只道我在蒙头大睡,谁也不会疑心,我穿上他的衣衫鞋帽,在脸上堆起皱纹,便有七分像了,只是缺一把胡子。”
乔峰道:“缺一把胡子。那薛神医的胡子半黑半白,倒不容易假造。”阿朱道:“假造的不像,终究是用真的好。”乔峰奇道:“用真的?”阿朱道:“是啊,用真的。我从他药箱中取出一把小刀,将他的胡子都剃了下来,根根都粘在我脸上,颜色模样,没半点不对。薛神医心中定是气得要命,可是他有什么法子?他治我伤势,非出本心。我剃他胡子,也算不得是恩将仇报。何况他剃了胡子之后,似乎年轻了十多岁,相貌英俊得多了。”说到这里,两人相对大笑。
阿朱说道:“我既扮了薛神医,大模大样的走出聚贤庄,当然谁也不敢问什么话,我叫人备了马,取了银子,这就走啦。离庄三十里,我扯去胡子,变成个年轻小伙子。那些人总得到第二天早晨,才会发觉。可是我一路上改装,他们自是寻我不著。”乔峰鼓掌道:“妙极,妙极!”突然之间,他想起在少林寺菩提院的铜镜之中,曾见到自己的背形,当时心中一呆,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安,这时听阿朱说了改装骗人之事,又突然起了这不安之感,而且这种不安比以前更是强烈。他道:“阿朱,你转回身来,给我瞧瞧。”阿朱不明他的用意,依言转身。
乔峰沉吟半晌,除下外衣,给她披在身上。阿朱脸上一红,眼色温柔缠绵的回眸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冷。”乔峰见她披上了自己外衣,登时心中雪亮,手掌一翻,抓住了她的手腕,厉声道:“原来是你!你受了何人指使,快快说来。”阿朱吃了一惊,道:“乔大爷,什么事啊?”乔峰道:“你曾经扮过我,冒充过我,是不是?”原来这时他恍然想起,那日赶去相救丐帮的兄弟,在道上曾见到一人的背影,当时未曾在意,直至在菩提院铜镜中见到自己背影,才想起那人的背影和自己直是一般无异。
乔峰那日赶去相救丐帮群雄,到达之时,众人已先行脱险,人人都说不久之前曾和他相见。他虽矢口不认,众人却无一肯信。当时他莫名其妙,相信除了有人冒充自己之外,更无别种解释。可是要冒充自己,连日夕相见的白世镜、吴长老等都认不出来,那是谈何容易?此刻一见阿朱披了自己外衣的背影,前后一加印证,心下登时恍然。虽然此时阿朱身上未有棉花垫塞,这瘦小娇怯的背影,和他魁梧奇伟的模样大不相同,但天下除她之外,更有谁有这等冒充自己的妙技?
阿朱却是毫不惊惶,咯咯一笑,说道:“好吧,我招认了。”便将自己如何乔装他的形貌,以解药救了丐帮群豪之事说了。乔峰放开了她手腕,厉声道:“你假装我去救人,是何用意?”阿朱脸上露出十分惊奇的神色,道:“我只是开开玩笑,有什么用意?我见他们待你这样不好,心想乔装了你去解他们身上所中之毒,让他们心下惭愧,也是好的。”她叹了口气道:“哪知他们在聚贤庄上,仍是对称这般狠毒,全不记得旧日的恩义。”乔峰脸色越来越是严峻,咬牙道:“那么你为何冒充了我去杀我父母?为何混入少林寺去杀我师父?”阿朱跳了起来,叫道:“哪有此事?谁说是我杀了你父母?杀了你师父?”乔峰道:“我师父给人击伤,他一见我之后,便说是我下的毒手,难道还不是你么?”他说到这里,右掌微微抬起,脸上布满了杀气,只要阿朱对答稍有不善,这一掌落将下去,便有十个阿朱,也是登时毙了。阿朱见到他的神气,心中十分害怕,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两步。只要再退两步,那便是万丈深渊。乔峰厉声道:“站看,别动!”阿朱吓得泪水点点从颊边滚下,颤声道:“我没……杀你父母,没……没杀你师父。你师父这么大……大的本事,我怎么杀得了他?”最后这两句话极是有力,乔峰一听,心中一凛,立时知道是错怪了她。左手快如闪电般伸出,抓住她的肩头,拉著她靠近山壁,免得她失足掉下深谷,说道:“不错,我师父不是你杀的。”要知他师父玄苦大师是玄慈、玄寂、玄难诸高僧的师兄弟,武功造诣,已达一流境界。他所以逝世,并非中毒,更非受了兵刃暗器之伤,乃是被极厉害的掌力震碎脏腑。阿朱小小年纪,怎能有这般深厚的内力?若是她内力能杀死玄苦大师,那么玄慈这一记般若金刚掌,也决不会震得她九死一生了。
阿朱破涕为笑,拍了拍自己胸口,道:“你险些儿吓死了我,你这人说话也太没道理,要是我有本事杀你师父,在聚贤庄上还不助你大杀那些坏蛋么?”乔峰见她轻嗔薄怒,心下歉然,道:“这些日子来我神思不定,胡言乱语,姑娘莫怪。”阿朱笑道:“谁来怪你啊?要是我怪你,我可就不跟你说话了。”乔峰呆呆出神,忽然问:“阿朱,你这乔装易容之术,是谁传给你的?你师父是否另有弟子?”阿朱摇头道:“没人教的。我从小喜欢学人样子玩儿,越是学得多,便越是扮得像,这哪里有什么师父?难道玩儿也要拜师父么?”乔峰叹了口气道:“这真是奇怪了,世上居然另有一人,和我相貌十分相像,以致我师父误认是我。”阿朱道:“既是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