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木婉清知道今日之事已然无幸,向段誉使个眼色,促他赶快逃生,段誉摇了摇头,只见南海鳄神钢髯抖动,“嘿”的一声,伸出鸡爪般的五指,来抓她的面幕。木婉清一掀机括,噗噗噗,三技短箭如闪电般激射而出,一齐中在南海鳄神的小腹之上。哪知跟著啪啪啪三声响,三枝箭都落在地下。木婉清身子一颤,又是三枝毒箭射出,两枝奔向他胸膛,第三枝直射面门。
射向他胸膛的两枝毒箭仍是如中铁板,反弹出来,落在地下,所不同的是,如果他农衫内暗披铁甲,那么毒箭射上去应当发出铮铮之声,不会如此噗噗作响。第三枝箭将到面门,南海鳄神伸出中指,轻轻在箭杆上一弹,那箭登时飞得无影无踪。要知木婉清这毒箭神技,发出时迅如电闪,无数好手都是未见短箭影子,便已丧命,纵然眼明手快之人,也不过是纵跃避开。南海鳄神倘若身披宝甲,短箭无法射入,那也不奇,所奇者他居然能在如次迅速的一瞬之间,伸指将短箭弹开,木婉清自行走江湖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厉害的人物,不由得更是唬得心胆欲裂,急忙叫道:“且慢,你不可动蛮!”
南海鳄神嘿嘿两声冷笑,说道:“我的规矩,只是不杀无力还手之人,你射我六枝毒箭,那是向我先动手了。我要先看你的脸蛋,再取你小命,这是你自己先动手的,可怪不得我坏了规矩。”段誉叫道:“不对!”南海鳄神转头道:“怎么?”段誉道:“老前辈的规矩,乃是‘不杀无力还手之人’这八个字,是不是?”南海鳄神圆睁豆眼,道:“不错!”段誉道:“这八个字能不能改?”南海鳄神怒道:“老子的规矩既是定了下来,自然不能改。”段誉道:“倘若有谁改了,那是什么?”南海鳄神怒道:“那是乌龟儿子王八蛋!”段誉道:“很好,很好!你没有打木姑娘,木姑娘却放箭射你,这不是‘还手’,这叫做‘先下手为强’!倘若你出手打她,她重伤之下,决无招架还手之力。因此她是有力偷袭、无力还手。你若杀她,那便是改了你的规矩,你若改了规矩,那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须知段誉幼读经书,于文义中的少些差异,辨析甚精,什么“是不为也,非不能也”、什么“白马非马,坚石非石”,钻研得—清二楚,当此紧急关头,抓住了南海鳄神一句话,跟他辩驳起来。
南海鳄神狂吼一声,有如焦雷突作,身形一晃,又抓住了他一双手臂,喝道:“你胆敢骂我是乌龟儿子王八蛋!”右掌伸起,便要往他头顶拍落。段誉道:“你如改了规矩,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倘若规矩不改,便不是乌龟儿子王八蛋。你爱不爱做乌龟儿子王八蛋,全瞧你改不改规矩。”木婉清见他生死悬于一线,在这如此凶险的情境之下,仍是“乌龟王八蛋”的骂个不休,心想南海鳄神定必狂性大发,一掌击落,心下一阵难过,眼泪夺眶而出,转过了头,不忍再看。
不料南海鳄神给他这几句话僵住了,心想我若一掌取他性命,那便是杀了一个无力还手之人,岂非当真成了乌龟儿子王八蛋?一对小眼瞪视著他,左手渐渐使劲。段誉的臂骨咯咯作响,几欲断折,痛得几欲晕去。但他性子倔强之极,大声道:“我无力还手,你快杀了我吧!”南海鳄神道:“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你想叫我作乌龟儿子王八蛋,是不是?”说著提起他的身子,重重往地下一摔,段誉只跌得眼前一片昏黑,似乎五脏六腑都碎裂了。
南海鳄神喃喃的道:“我不上当!我不杀你这两个小鬼。”向木婉清喝道:“快取下面幕来。”木婉清觉得两滴泪水沿著两颊流下,心念一动:“我当年自己说过。这一生决不嫁人,除非我是为哪一个男子哭了。”这时事在危急,顾不得多想,向段誉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段誉一跛一拐的走到她身前,道:“怎么?”木婉清转头向他,低声道:“你是世上第一个见到我容貌的男子!”一掀面幕,段誉登时全身为之一震,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晖、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只是过于苍白,没半点血色,想是她一生用面幕蒙住了脸,从来不见日光之故。
她两片薄薄的嘴唇,也是血色极淡,段誉一见之下,只觉她楚楚可怜、娇柔婉转,哪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药叉?木婉清放下面幕,向南海鳄神道:“你要看我面貌,须得先问过我丈夫。”南海神鳄神奇道:“你已有丈夫了么?你丈夫是谁?”木婉清指著段誉道:“我曾立过毒誓,若有哪一个男子见到了我的脸,我若不杀他,便得嫁他。这个人已见了我的容貌,我不愿杀他,只好嫁他。”南海鳄神一呆,转头打量段誉。
段誉见她一双如蚕豆般的小眼向自己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的细看,被他瞧得心中发毛、背上发冷,只怕他狂怒之下,一掌打死了自己。忽听南海鳄神口中“啧啧啧”的赞美数声,说道:“妙极,妙极!你转过身来!”段誉不敢违抗,便转过身来。南海鳄神又道:“妙极,妙极!你很像我,很像我!”段誉和木婉清听了他这几句不伦不类的话,均感奇怪,心想:你武功盖世、丑陋无比,段誉有哪一个地方像你了?南海鳄神一跳便跳到了段誉身边,摸摸他后脑、捏捏他手脚,又在他腰眼里用力掀了几下,哈哈大笑道:“你真像我,真的像我。”拉住了他手臂,道:“跟我去吧!”段誉摸不著半点头脑,道:“老前辈叫我去哪里?”南海鳄神道:“去南海万鳄岛鳄神宫啊,我收了你做弟子,你快快叩头!”
这一下当真大出段誉意料之外,嗫嚅道:“这个……这个……”南海鳄神手舞足蹈,似乎拾到了天下最珍贵的宝贝一般,说道:“你手长足长、脑骨后凸、腰胁柔软、聪明机敏,我瞧你悟性极高、年纪不大,真是武学奇材。你瞧,我这后脑骨不是跟你一般么?”说著转过身来。段誉一看,果见他后脑骨和自己生得极是相像,哪料到他说是“真像我,真像我”,只不过是两人的一块脑骨相同。南海鳄神笑吟吟的转过身来,说道:“咱们南海一派,向来有个规矩,每一代都是单传,只能收一个徒儿。我那死了的徒儿孙霞客,后脑骨远没你生得好,他学不到我二成本事,死了倒好,死了倒是干净,免得我亲手杀他,以便收你这个徒儿。”段誉不禁打了个寒噤,心想这人天性如此凉薄,见到有人资质较好,便要杀了自己徒儿,以便另换弟子。别说他坚决不肯学武,便是要学武功,也决计不肯拜这种人为师。但知自己若是当场拒绝,大祸便即临头,无计可施之际,南海鳄神忽然大喝一声:“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都给我滚过来!”
只见树丛之中钻出了七个人来,史安、慧禅、秦元尊都在其内,跟著左首又出来二人,却是“无量剑”的左子穆和双清两人。原来南海鳄神一上崖顶,段誉不能再掷石阻敌,这一干人便乘机攀了上来。其余四人,都是伏牛寨中的寨主,乃是打家劫舍的黑道高手。这些人伏在树丛之中,虽是屏息不动,却哪里逃得过南海鳄神的耳朵?他乍得段誉这等良材美质,心中高兴,一时倒也不发脾气,笑嘻嘻的向左子穆等横了一眼,喝道:“你们上来干什么?是来恭喜我老人家收了个好徒儿么?”伏牛寨的二寨主楚天阔说道:“咱们是来捉拿香药叉这贱人,替咱兄长报仇。”
南海鳄神道:“不许,不许!香药叉是我徒儿的老婆,你们都给我滚开!”众人面面相觑,均感诧异。段誉大著胆子说道:“我不能拜你为师。我早有了师父啦。”南海鳄神大恐,喝道:“你师父是谁?他的本领还大得过我么?”段誉道:“我师父的功夫,料想你半点也不会。这《公羊传》的义理,你懂吗?那钟鼎甲骨之学,你会么?”南海鳄神搔了搔头皮,什么公羊传、什么钟鼎甲骨,果然是连听也没听见过。
第十章 自述身世
段誉见他脸上有为难之色,心想此人武功虽高,头脑却颇不聪明,又道:“所以啊,老前辈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下次我请家师来和老前辈较量较量,且看谁的本事大。倘若老前辈胜过了家师,那么我再拜你为师不迟。”南海鳄神怒道:“你师父是谁?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什么时候比武?”段誉所说的原是一时的缓兵之计,没料到他竟会真的订约比武,正踌躇间,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声若龙吟的啸声,越过数个山峰,浩浩而至。段誉先前听到南海鳄神的啸声,声音极是惨厉,此刻这啸声却是正大平和,然中气充沛,声塞群山,和南海鳄神也是不相上下。
南海鳄神一听之下,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叫道:“啊哟,这家伙来了,我没空跟你多讲。你师父什么时候跟我比武?在什么地方?快说,快说!”段誉吞吞吐吐的道:“这个……我可不便代我师父订什么约会。你老人家一走,这些人便将咱二人杀了,我怎能……怎能去告知家师?”说著向慧禅等人一指。南海鳄神头也不回,左手反手一伸,已扣住了伏牛寨二寨主楚天阔的手腕,右手的五根手指噗的一声,插入了他胸堂之中,只听楚天阔长声惨呼,南海鳄神一只血淋淋的手已缩了回来,手中赫然抓著他的心脏。
这两下动作快极,楚天阔空有一身本事,竟无半点施展余地,旁观众人无不吓得呆了。南海鳄神将这颗心放到口边,喀喇一口,咬了一块下来,跟著咀嚼有声,吃得极有滋味。伏牛寨中其余三名寨主又是悲痛,又是惊怒,三个人齐声虎吼,扑将上来。南海鳄神并不放下口中美食,右足连踢三脚。只见这三个人身子高高飞起,都摔入谷中去了。那惨呼之声从谷中传将上来,段誉只听得毛发悚然。慧禅、左子穆等见这人如此凶横,而武功又是这等厉害,无不吓得倒退。南海鳄神口中咀嚼人心,含含糊糊的喝道:“老子吃了一个不够……还要……还要吃第二个,哪一个逃得慢的,老子便吃了他的。”
左子穆、双清等吓得魂飞魄散,飞快的奔到崖边,各自攀援而下,只有黑白剑史安怒目按剑,说道:“天下竟有如此凶残之人,当真禽兽不如。我黑白剑史安若是怕死逃生,有何脸目再在江湖上行走?”手指在剑刃上一弹,嗡嗡作响,反而踏上两步,喝道:“看到!”一剑便往南海鳄神胸口刺去。
日光照耀之下,剑刃闪闪发光,岂知南海鳄神恍如未见,自管自的咀嚼。眼见剑尖已及胸口,史安手上一使劲,剑尖便要穿胸而入,却听得喀喇一声,长剑从中断为两截,这南海鳄神的身子居然是刀剑不入。史安这剑虽非宝剑,却也是纯钢打就的上品,一惊之下,托地跳开,急忙又拔出背上另一柄剑来。这剑通体纯黑,绝无半点光芒。南海鳄神忽道:“你是黑白剑史安,是不是?”史安沉声道:“正是。姓史的今日命丧你这凶徒手下,自有人找你报仇。”这时他自知和南海鳄神的武功实在相差太远,决非他的敌手。当下仗剑横胸,退了两步,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倘若三招不敌,便即跃崖自尽,以免落在他的手中,被他开膛挖心,死得太没有光采。
南海鳄神将最后一块人心塞入口中,说道:“黑白剑史安,老子听过你的名头。南海鳄神最爱吃的是英雄好汉的心,这比胆怯无用之徒的心,可要好吃得多了,哈哈,哈哈,吃史安的心倒也不错。”突然间身子如箭离弦,激射而出。史安一剑刺向他的咽喉,南海鳄神头一偏,已抓住他的肩头。史安只觉半身酸麻,竭尽平生之力,将剑柄往他后脑上撞去,当的一声,虎口震破,黑剑脱手飞出,南海鳄神却是丝毫无恙。
史安大惊之下,使劲一挣,便欲往崖下跳去,但他手臂被南海鳄神抓住了,如何挣扎得脱?正危急间,忽听得半空中又是传来一声龙吟般的呼啸,跟著一个圆润的声音说道:“凶神恶煞岳老三,你怕事么?不敢来了么?”这声音远远送来,但听在耳里,说话之人便如近在身畔一般。南海鳄神大声说道:“岳老三这一生怕过谁来?我便来了。”说著手爪一起,便要往史按胸口抓落。史安心中一酸,闭目待死。
段誉忙道:“老前辈,这个人的心有毒,吃不得的。”南海鳄神一怔,道:“你怎知道?”段誉信口胡诌,说道:“这人前天得罪了神农帮,司空玄帮主逼他服了断肠散和腐心丹。昨天他又得罪了木姑娘,木姑娘射了他一枝毒箭,此刻只怕已然毒气攻心。今天上午,他又给一条金色小毒蛇咬了一口……”南海鳄神道:“是金灵子?”段誉道:“不错,是金灵子。”将腰间缠著的青灵子一抖,道:“你瞧,金灵子老是跟青灵子在一起的。这家伙的心中混和了七八种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