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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确定,先生?您确定?铁矿!先生,您不知道您有多么了不起,您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天啊,我不知交了什么好运,让至高神居然把您带到了我的身边。我真希望自己能够报答您,可是无论我为您做些什么,和您对我们的贡献相比都显得太微不足道了。天啊,杰夫,你听见了吗?我们这附近居然有铁矿……”
我的朋友此时欢呼雀跃,这几天来,不,应该说自从营地建成之后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解决了。他一直在为我们的处境担忧:粮食我们可以自己种植,棉花同样可以在这片土地上生长,衣食的问题我们都可以作到自给自足,但是,直到目前为止,我们只能依靠休恩的援助来保持军备,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这是很致命的弱点。倘若我们的敌人足够强大,能够完全封锁我们对外界世界的联系,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变得手无寸铁,成为任人宰割的肉靶子。
可是,罗伯特的这个消息让我们看见了摆脱这一境地的可能,让我们能够独立地生存在这片陌生的土地,甚至让我们有了足够的能力去改变它。铁,那种廉价丑陋的金属,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它的宝贵之处。我记得一个伟大的历史学家曾说过,铁让弱小的人类更有力量。那绝对是改变了人类历史的伟大发现,它对于世界文明的真实价值远比黄金白银那样华而不实的贵重金属要高得多。
如果说,刚才的小小“冒犯”让罗伯特心存疑惧的话,那么这时候弗莱德异乎寻常的表现就真的把他吓坏了。这个可怜的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失态的国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小心地捧住那块红中透黑的铁矿石,以免它在弗莱德激动的摇撼下摔落到地上……
现在,弗莱德和罗伯特正坐在木屋中等待我们的土著朋友。罗伯特头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看起来很紧张。他的双手不时摆弄着椅子腿,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好。
“弗莱德,我的朋友。你说你能给我们弄到充裕的武器和铠甲,你真是伦布理神送给我们的礼物。东西呢?在哪?什么时候能够看到他们?我都等不及了……”一进们,性急的罗提斯酋长就一把抱住弗莱德,大笑着对他说。稳重的艾克丁站在他身后,同样是一脸笑容。
罗伯特慌张地站起身,惊愕地看着刚刚挤进门来的两个彪型大汉亲切地拍打着自己领袖的肩膀,就像正拍打着自己的兄弟和孩子一样。更让他吃惊的是:弗莱德并没有因此而面露不愉,反而以同样热情的姿态迎接着我们的朋友:
“罗提斯酋长,你再催我也没有用,你们的武器不在我这里,它们何时到来取决于这位罗伯特·威兰斯特先生。”弗莱德把手向罗伯特的方向一指。
“威兰斯特先生?”直到这个时候罗提斯仿佛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他惊诧地看着罗伯特,不知在想什么。
“罗提斯……酋长……大人……先生,我是罗伯特·威兰……”罗伯特拘谨地向酋长问好。在他看来,这个能够和自己的国王勾肩搭背的异族酋长也是个高贵的人物吧。可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的拘礼对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没有丝毫的作用,罗提斯只迟疑了片刻,就哈哈大笑着一把把他抱住,用力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威兰斯特先生,你能给我们带来充足的武器?这太好了,你可真是我们的恩人!我什么时候能拿到……”
“酋长,如果您在这么拍打下去,我们的威兰斯特先生恐怕就要骨折了。”我好意地提醒着罗提斯,为罗伯特解除了窘境。
“对不起,哈哈,对不起,我太高兴了……”罗提斯憨厚地敞笑着,躬身向罗伯特道歉。在他看来,这应该是十分寻常的事情吧,可这让罗伯特受到了惊吓。那个拘谨的中年人同样连连鞠躬,不住口地说着“没什么……没什么……”
“是这样的,我的朋友们。威兰斯特先生圣狐高地上发现了充裕的铁矿矿脉,啊,就是制作武器的那种金属。如果我们能够把它们开采出来加以炼制的话,我们的武器装备不会有任何问题。不仅如此,有了铁,我们可以应付更多的问题。”弗莱德在一旁解说着。
“威兰斯特先生,请您给我们详细地解释一下吧。”
“陛下,酋长,还有中校先生,是这样的……”罗伯特紧张地看了看我们,一个个行完了礼之后才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叙述。
“几天前,我在东南面的山谷里发现了几块品质很好的铁矿石,我认为它们的出现并不是一个偶然,所以就在附近开始了勘探。我断断续续地在几座山里发现了类似的矿石,但是并没有形成值得开采的矿的规模。一切迹象都表明这会是一条丰富的地下矿脉,而且品质非常的好。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在东南方向的某座山里我们会找到大片的铁矿。根据我的估计,那座山不会很远,大概就在我们和月溪森林相交的某座山中……”
“月溪森林?”艾克丁忽然面色凝重地低声重复着,脸上露出畏缩的表情。不仅仅是他,罗提斯的表情也慎重起来。他不再向刚才那样冲动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而是缓缓地走到艾克丁身前,意味深长地和他对望了一眼。
“怎么,我的朋友们,难道说这里还有什么麻烦么?”我看见他们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好奇地问。
“月溪……森林,我们的部族有这样的传统,不许我们踏足那里……”艾克丁仰头叹了一口气,可能是考虑了一下是否应该把这件事对我们说。他看着我们疑惑而诚挚的目光,终于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在我小的时候,老人们说,大约两百多年以前,整个圣狐高地,包括很大一部分月溪森林的土地,都是属于人类的。各个种群的人可以相互交流,有时候甚至会有两个不同种族的部落居住在一起,不像现在,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土地,却都被月溪森林分割开来,只有两三个部族的土地连在一起。”
“那时候我们的部族还不像现在这样强大,数量最多的是查琴克族人。据说他们都是一些勇敢善良的人,崇拜水神查琴克,喜欢居住在丛林深处的溪流源头。”
“可是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月溪森林中的精灵们发怒了,他们仇视人类,要求所有的人类离开月溪森林。他们的要求自然遭到了查琴克人和我们的拒绝。”
“然后,一场战争爆发了。那可能是这片土地上发生的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每个部族都有许多最强壮的男人死在那里。精灵们发疯一样驱逐着人类,对于不服从的人就全部杀死。查琴克族人不愿离开水流的源头,到下游的地方去生活。他们勇敢地向精灵们抗争,可最终还是失败了……”艾克丁呆呆地望着窗外,在那个地方,依芙利娜已经和罗尔牵着手走出了树林。在他们之间,我没有看到任何隔阂。
“伦布理族当时也参加了这场抗争,可据老人们说,我们的抗争在精灵面前不堪一击。他们毫不费力地就把数十万各族人类逐出了月溪森林,并且禁止任何人类踏足那里。我们失去了家乡,却又不愿远离那里,于是就在这圣狐高地上安下了家园。因为畏惧精灵们的武力,各个种族都有禁止进入月溪森林的命令,代代相传,没有一个人曾经违背。”
“从小我的父亲就禁止我向那片神秘的精灵森林踏足一步,罗提斯小时候也曾受到过这样的教训。有的孩子出于好奇靠近过那片森林,他们的父母一旦听说这件事就一定会打他们个半死。有时候,我们也可以在高地上看见那些精灵,他们虽然没有杀伤我们,但对我们确实很不友好。”最后,艾克丁转过身来,对我们说:“我的朋友们,我不希望你们去冒这个风险。”
“对,弗莱德,”罗提斯也凑过来劝告我们,“这个规定从我们祖父的祖父就开始流传了,它的存在一定意味着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你们不要去冒这个险。获得武器的方法有很多,比如说,可以和商人们交换,或者干脆从敌人手里夺过来。这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
艾克丁的话让我们很吃惊。以我们与精灵接触的经验来说,精灵固然都是些高傲固执的家伙,不喜欢与人类交往(我们的朋友红焰不在此列),但他们绝不会是残暴嗜杀的种族,只有在族中发生重大变故、受到很大刺激的时候,才会对外界进行激烈反击。这和土著居民口中的精灵族有非常大的差异。
听了艾克丁的话,弗莱德没有出声。他沉思地低下头来,许久没有拿定主意。
“陛下,”罗伯特急切地说,“这是个大好的机会,我不能就这样把它错过了。 如果您不同意派人和我一起寻找铁矿,我自己一个人也要去!”他乞求地看着弗莱德,生怕他拒绝了自己的要求。
“……好吧,我同意,威兰斯特先生。我们确实需要那个矿,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做任何事情都得试试,不是吗?”
“弗莱德,你要考虑清楚啊!”艾克丁担忧地说。
“我考虑得很清楚,我的朋友,谢谢你的好意。”弗莱德无奈地回答,“我们必须冒这个险。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敌人还会卷土重来。倘若到那个时候,我们还像现在这样没有保护能力,到我们就离灾难不远了……”
“太感谢您了,陛下,我这就去准备行装,等候您的命令,随时准备出发。”罗伯特看见自己的愿望得以实现,欣喜若狂。
“出发?去哪里啊?弗莱德,这位先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这时候,依芙利娜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娇羞地挽住罗尔的手臂,几乎是把他拖进了房间。罗尔脸上的五道手指印还没有完全消失,他对我们的注视可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竭力把头转向别处,身体僵直着,尤其是被扯住的右臂绷得笔直,就像是一截不开窍的木头。
艾克丁详细地将我们刚才所说的话讲给依芙利娜听,年轻的大祭司皱起了眉头。每当她思考时就好象换了一个人一样,显得沉稳崇高。罗尔静静地看着她的侧影,一句话也不说。
没有人知道在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我相信确实有些什么发生了。这两个人在悄然改变着:罗尔看起来不再那么冰冷,而依芙利娜也比原先更加自信。这改变让人欣慰,尤其当它发生在我们的两个好朋友身上时。
“我同意弗莱德的说法!”依芙利娜点着头说。她的话大出两位酋长的意外。
“依芙利娜……”“大祭司……”两个人同时抢上来,试图说服这年轻而勇敢的姑娘改变自己的念头。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艾克丁叔叔,罗提斯叔叔,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弗莱德说得很对。如果还有更多更强大的敌人来了,我们怎么应敌?难道就用这些破布和棍棒吗?这和送死有什么两样?”
“如果我们去勘察铁矿,就算那个传说是真的,最多去勘察的人被杀。但如果我们不去,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冒着被屠杀被奴役的危险。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怎样选择。”
“不但要有人去,而且必须是我去!”最后,依芙利娜又补充了这样一句话。这句话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反对。
“不行!”弗莱德首先否定了这一要求,“你是大祭司,不能为这种事情冒险。”
“正因为我是大祭司,所以我非去不可,弗莱德。我必须用我的生命去证明事实,否则就无法说服我的族人们。不许进入月溪森林,这是个很古老的传统,它必须由大祭司本人打破!”
“而且……”依芙利娜又低下头去,小声地说:“这是我的决定,我不希望我的族人们因此而遭遇危险。这是我的责任。”
依芙利娜说得既恳切又有道理,没有人能够反驳她的决定。两位尊贵的酋长忧虑地低下了头,不知该怎样处理这一突发情况。
弗莱德困扰地思考着,无疑,他不愿意我们的异族朋友用自己的生命去冒这个险,但事实也正像依芙利娜所说的那样,她确实很有必要到那里去一趟。
“那……好吧。”最终,弗莱德让步了,他既无奈又钦佩地对依芙利娜说:“但是,你一定要有人保护……”
“我也去!”正当弗莱德考虑保护依芙利娜的人选时,罗尔站出来回答。他的眼里写满了热切的期盼,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依芙利娜看着罗尔,眼睛立刻亮了一下,嘴角上浮起甜蜜的笑容。
罗尔并没有回应她的笑容,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弗莱德的脸。看到弗莱德没有表示,他再次坚决地大声说:
“我会保护好依芙利娜的安全,绝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