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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约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忽然从人群中挤出来,他和周围的人明显地不同,两眼狡猾地闪动着,透出老练精明的神色。虽然风尘仆仆,但可以看得出他身上的衣服用料十分考究,裁剪也很细致。他仔细地看了看我们的军旗,而后对着我们的方向大声地喊了一句:
“您需要补给吗,大人?或许我们可以谈谈生意!”
通常来说,商人们是不会在这种公开场合直接找上军队谈这种大宗的买卖,他违背常规的奇怪举动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的声音来得如此突兀,几乎吸引了我们每个人的目光,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在弗莱德望向他的时候,他的右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来,在左手的遮挡下做了一个隐秘的手势。
“是的,我们需要。请您跟我们一起来吧。”弗莱德不动声色地回答,看他的表情,就好象根本没有看见那个手势似的。
对于这座城市的居民来说,这不过是平静街道上的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它。
但我的心却狂跳不止,因为这个商人的手势向我们表明了他的身份:他是恩里克商会的一员。我们年轻可信的的商人朋友休恩·恩里克在主动地寻找我们,这对于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身处危机之中却消息闭塞的我们来说,不啻于在乌云丛生的天空中透出的一缕阳光。
“终于等到你们了,”在一间四壁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这个名叫宾克的中年商人松了一口气,对我们说,“为了拦住你们,恩里克会长派出了不下五十人散布在最近的城镇中,还把你们的相貌特征和旗帜一一给我们做了交代,生怕把你们错过了。我怕误了大事,这几天晚上都是在城门附近搭帐篷睡觉的。看到你们出现,总算是让人松了口气啊……”他眼睛红肿,眼珠中布满血丝,一副疲惫已极的样子,但显然他的使命让他忘记了疲倦。他略带紧张地告诉我们:
“王都发生了大事,你们千万要小心……”
有些事情,如果宾克不告诉我们,我们永远也不会猜到。比如说,在我们身处敌境的当口,在我们的身后,那遥远的王城脚下,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国王米盖拉一世逝世后,梅内瓦尔侯爵立刻宣称由自己的儿子克里茨伯爵继承王位,并且调集兵力向辰光城方向集中。而加列特公爵一边声称伯爵的继承权非法,应当由自己继承王位;一边迅速离开王都,调集他在外省的武装力量,试图武力夺取王位。他们四处联络手握兵权的官员,不计代价地向他们许诺,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试图在战场上给争夺王座的对手致命的一击。这样的信笺,弗莱德也曾经收到过。
他们拉拢了绝不应该拉拢的人,那就是米拉泽男爵。
我们不知道米拉泽男爵究竟使用了什么方法,他居然让交战的双方同时相信,男爵会在这场争夺战中帮助自己,为自己效忠。这时候的男爵,已经不再是交战之初那个只有八百士卒、可有可无的小贵族,而是手握两万大军,以一己之力独抗克里特入侵,战功显赫的西路军总指挥了。当得到他的保证之后,两位身居高位的权利者自然感到胜利在握,迫不及待地陈兵辰光城,只待米拉泽男爵的到来,就一鼓作气打垮对手了。
果然,米拉泽男爵在约定的时间从前线撤回,及时地赶到了王都城下的战场。
他的到来就好象进攻的号角,扫清了两军交战的最后一丝疑虑。战斗开始了,那些穿着同样的甲胄、手持同样的兵器、用同样的笔迹书写自己的名字、在血管里充盈着同样颜色的鲜血的战士们终于战斗在一起。就在几天之前,他们彼此之间还在用“战友”、“同僚”这样的词汇相互称呼,而现在,他们却不得不为了野心家难以填补的欲望,将对方的鲜血涂抹在自己的兵器上。他们的勇气和生命就在这场毫无荣誉可言的厮杀中,廉价地被埋没了。
在战局最浑浊最激烈的时候,米拉泽男爵的军队加入了战团。
每个士兵都以为这场折磨人的内战结束了,他们或许在这长战争中失去了荣誉,失去了骄傲,但起码,他们还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
这场内战果然结束了。
男爵的部队没有任何阻碍地杀入战阵,在他们的刀锋下,正在交战的双方士兵没有丝毫区别。这些悲惨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披“盟友”外衣的杀手们潮水般涌向自己,毫不手软地夺去自己的生命,甚至不能做出丝毫的反抗。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迅速了,以至于除了绝望,他们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加列特公爵被米拉泽男爵亲手杀死在战场上,死相很凄惨。在刺穿他的身体之后,男爵像发疯了一样,一刀刀地肢解了他,而后剖开了他的肚子,砍下了他头颅。据宾克说,男爵是一边狂笑一边完成这疯狂的举动的,他在军队中的朋友亲眼目睹,那时的男爵看上去就像是从地狱中归来的亡者,笑容扭曲了他的脸,让人想起传说中的恶魔。
梅内瓦尔侯爵当场被俘,他并不比与他竞争了多年的敌手更走运,甚至我们可以说更糟糕。他被米拉泽男爵强迫着吞食加列特公爵的尸体。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无论他是个多么卑劣多么阴险的人,用这种方式惩罚他都太过分了。可是在刀剑的威压下,他真的这么做了,生生地将公爵的一条大腿啃出了森森白骨。尽管他或许不止一次地说过“恨不能生吞公爵的肉”这样的话,但他肯定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这句话会在这种情势下变成现实。
在男爵率军进驻辰光城的当晚,王都中与加列特公爵和梅内瓦尔侯爵有关的近七十家大小贵族在叛国罪的名义下被逮捕并被就地处决,随他们一起处决的,还有他们无辜的家人和仆从。
在捕杀进行的同时,城内五十余处贵族府邸发生火灾。当人们要去救火时,数以千计全副武装的军人把他们阻拦在外面,以“消防演习”的名义禁止别人进入着火现场。许多辰光城的市民亲眼目睹那一座座壮丽秀美、象征着权势、财富和地位的豪华宅院在那片代表着毁灭力量的光热中一点点焚烧、摧垮,最后化为灰烬。只有一堆残骸能够证明它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没有一个人从这场规模盛大的“消防演习”中逃生,部队中传递的消息是“演习成功”。
而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大清洗的前奏。
梅内瓦尔侯爵一家没有任何理由幸免于难,在次日的清晨,侯爵阁下和他的儿子克里茨伯爵就在闹市区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被处死,处死他们的方式同样残忍。克里茨伯爵首先被吊在绞刑架上,在他快要断气的时候刽子手砍断了绳索,而后把他的四肢被固定在一块竖立的木板上,接着用锋利的镰刀划开他的肚子,将他的内脏一件件取出,并摆放在他自己的面前。最后在他的血即将流干时砍下他的头颅。
宾克目睹了这一切,他说,自始至终伯爵的惨叫声都没有停止,那痛苦的声音直到现在还在他耳边萦绕,时时成为他噩梦的诱因。身受酷刑的伯爵哀求着刽子手行行好事,尽快了结自己的生命,他的愿望当然不会实现。直到这一切结束之后,甚至连那个用黑布蒙着脸的刽子手自己也忍受不住,快步走下刑台,扶着墙根大口地呕吐。
侯爵嘿嘿傻笑着,口角流着涎水,无动于衷地看着儿子惨死在自己面前。当米拉泽男爵命令他吞食他儿子的内脏时,这个已经精神崩溃的老人毫不迟疑地照做了。他捧起刚从亲生儿子体内摘除、仍有余温的心脏,大口地啃食,仍储存在心室内的血液随着他的啃食不停喷出,溅得他唇齿皆红。他的举动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惊呼,骚动的妇女尖叫着跑出刑场,仿佛末日到来。
最后,他在无意识中失去了自己的头,临死时还手捧儿子的心脏,拼命向脖颈上本应是口腔的那一片空气送去。
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暴虐死刑开始之前,米盖拉国王的独女,克里茨伯爵的发妻,卡莫里公主,已经服毒自尽了。
“这不可能!”忽然间,弗莱德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呼一声,把手重重拍在桌面上,“如果是这样,你怎么解释我们接到的这几条来自王城的信札?那上面有前任德兰麦亚王室的徽章,如果米拉泽不是经过血统继承,而是通过暴力途径推翻的王朝统治,不可能还延用前朝的徽章。尤其是米拉泽,他是个如此骄傲自大的人,绝不会在夺取最高统治权之后还沿用以前的一切东西。他是个贵族,这一切他不可能忽略!”
弗莱德的话提醒了我。确实,在与罗尔见面之前,我们确实曾经看到过几封在这场巨变之后传递出来的信札,上面王室的印鉴绝对没有改变。
“您说的对,公爵阁下,但您要听我说完……”宾克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我们不要太激动。
“米拉泽男爵的原名并不是史蒂文森·德·米拉泽,而应该叫做史蒂文森·台·米盖拉……”
“您是说……”米盖拉,这个交织着伟大与高贵、权力与诱惑的姓氏贯穿了我们的骨膜,让我们在瞬间了解了许多困扰着我们的问题。
“您猜测的不错,先生……”宾克对我们表现出来的惊叹表示满意,他略带得意地对我们继续说:“米拉泽男爵是先王陛下的私生子。”
果然如此!
“他拿出了让人无法否定的证据,一些先王的亲笔信和按理说他根本无法得到的王室物品,他的出生日期无可辩驳地证明了他正是先王二十多年前一次出游时激情的产物。因此,他合理合法地继承了德兰麦亚王国的统治权,并成为这个王朝的第九位统治者……”
“以上就是你们想知道的在王都发生的所有事情,先生们。但是,这只是你们感兴趣的,却不是我的任务。”看到我们缓过神来,宾克继续用他不紧不慢的语气对我们说。
“恩里克会长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通知你们的,是关系到你们性命的事情!”
“米拉泽男爵——哦,现在大概应该称呼他国王了——十天前宣布,弗莱德将军及麾下主要干部等人为叛国者,现在将军所属第九军团余部为叛国军,红焰先生、普瓦洛先生以及三位女士为敌国间谍!为了保密起见,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绿叶平原上。”
“什么!”达克拉愤怒地叫嚷起来,“我们是叛国军?我们和温斯顿人战斗的时候,这个狗娘养的小白脸在什么地方?我们在前线吃苦受罪的时候,这个卑鄙小人在什么地方?我们九死一生身受重伤的时候,这个无耻的阴谋家在什么地方?为了夺取王位,为了他的尊荣和地位,他退出了战场,让雷利……让雷利……”一提起雷利,这个粗犷的汉子再也忍不住,用他的大手狠狠地抹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的话让我们想念起时刻已经再无生机的朋友,忍不住悲切的心情,纷纷潸然泪下。
宾克觉得气氛沉重,直等到我们止住了眼泪才继续开口。尽管身处密室,他仍然忍不住向门口的方向多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小声说:
“恩里克会长得到消息,米拉泽国王——哦,这样称呼他真让人恶心——米拉泽那个家伙和克里特人达成了协议,把绿叶平原、宝石花平原一线的大部分地区割让给克里特帝国,连带弗莱德将军的人头作为两国停战的条件。唯有如此,他才能够集中力量,抵抗来自北部温斯顿帝国的入侵。”
“为什么是弗莱德?”在我们讨论战事时很少插嘴的米莉娅此刻大声地问道。
“小姐,”宾克抬头望了一眼,米莉娅的美貌让商人的精神恍惚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继续解释道:“给战败的国家留下一个如此杰出的将领,您不觉得很危险吗?”
很合理的解释,合理的让我不知以什么态度来对待它。这是我们的敌人对弗莱德能够作出的最高评价,可正是这个评价让弗莱德身处险境。这真是让我们既骄傲又愤怒地一个条件啊,我们的对手无法在战场上战胜我们的朋友,所以他们将手伸到了战场以外的地方,用阴谋诡计来伤害他、威胁他的生命。
“现在,米拉泽已经在兵锋峡谷内新建成的银盾城堡设下埋伏,要在您过关的时候突下杀手。为了防止消息外泄,进出峡谷的通道已经被封锁。我们是通过运送商品的隐秘通道过来的。恩里克会长托我们转告您,如果有需要,请您及时联系我们,我们随时都可以把您和您的朋友安全送到国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请您务必相信,这是一群诚实的商人们的承诺。您完全可以信任我们。”
“非常感谢您,宾克先生。”弗莱德真诚地握住眼前这个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