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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不追求血腥,不追求恐怖,仅仅是单纯地战斗。他现在的脸上已经消去了暴戾仇恨的影子,依稀还带着几分放松的笑容,仿佛在这样的战斗中,他感受到朋友的存在。
“雷利,加强北侧防线!”
“雷利遵命!”这一次是达克拉。一支重装步兵在他的率领下加入到北侧防线中,将摇摇欲坠的局势逐渐扭转过来。这个雷利最亲密的挚友原本只喜欢慷慨豪迈的战斗,并不擅长守御。但现在他做的很好,在驱逐出压入的敌军之后,立刻着手调整阵型,维持好防线的战斗秩序……
一个个发给雷利的命令从弗莱德的口中发出,它们都在雷利的名义下得到了很好的执行。在我们阵地的各个方向都传递着诸如“雷利遵命”、“雷利在这里”这样的呼喊声,这个普通的名字此刻似乎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成为让我们面前的敌人一再溃退的魔咒。
“没有人能够穿越我的防线。”他经常这样对我们说,他也正是这样做的。甚至于,直到临死前的一刻,他还在寸步不退地战斗,守护着我们生命的最后防线。
现在,轮到我们去守护他了。
虽然我们已无法保护他的生命,但还能去捍卫他的荣誉,用他的方式,以他的名义!
这是一场属于雷利的战斗,尽管我们再也看不见他。
在这场战斗中,他始终站在我们身边,一刻也未曾离去……
第十一卷 血仇 第九十五章 飘雪之战
“当啷!”我架住一把重剑,巨大的冲击力沿着我右手的手臂攀上胸口,让我的心里一阵难过。我的右手几乎拿捏不稳,手中的长剑随时都有可能脱手飞出。
那把剑再次袭来,横扫向我的左腰。我明智地没有选择硬拼,只是将手中的剑向左立举,轻轻擦过砍向我的剑锋,而后向右转身踏步,拉近了我与对手之间的距离。在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武器防御的时候,我的剑从他的左肩斜砍下去,溅起一蓬红云。
这转身一剑让我有些晕眩,我的脚向右横着晃出去两步之后才站定,这时候,我感到右手一阵酸麻。
这已经是第几个死在我手中的敌人了?十一,或是十二?我已经不记得了。在战斗中,我甚至看不见他们的脸,只是一次次挥剑,防御、进攻,直到我们中的一个倒下。
明明已经疲惫得难以言说,真想就此倒下,永远脱离这让人烦恼忧愁的世界。可是当我疲惫地闭上眼,总是仿佛能看见在那面象征着权力和力量的大旗之下,米拉泽挺身坐在马上,得意地看着我们覆灭。每当这个时候,我总能振作起我仅存的勇气和力量,一次次在生死搏杀的关口将面前的对手砍翻在地。
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会遇到许多对手。他们中有的人杰出,优秀,让人尊敬,面对他们时你有时甚至会生出“即使输给他也很荣幸”这样的想法。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有许多战场上的勇士让他们的敌人也由衷敬佩,即便遭遇了失败也丝毫没有觉得耻辱。
但是,总会有那么一种人,让你近乎本能地感到憎恨和厌恶。不要说败在他的手中,即便是在他面前弯一弯腰,你都会觉得是莫大的耻辱。那是一种让你觉得输给谁都不能输给他的仇敌,仅仅是提起他的姓名、想起他的面容都会让你迸射出无穷无尽的仇恨,让你能够去完成那些在你能力之外的事情。
对于我来说,米拉泽正是这样的人!
我单膝跪下,把剑竖插在地上,扯碎一根布条,用右手和嘴将它捆缚在左手的伤口上,然后狠狠地吐了一口含着鲜血和泥土的唾沫,大口喘息着重新站起身来。
又一个敌人向我扑来,或许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神疯狂傲慢,让我想起了米拉泽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恍惚间,米拉泽的脸狞笑地看着我,似乎如果我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会让他感到莫大的快慰。
我怎么能输给他?这个念头连想一想都让人鲜血上涌,恨不能撕开自己的心肺,去宣泄这股愤怒!
下一刻,我的剑穿透了敌手的喉咙,他的左手挥舞着搭在我的肩上,用力抓着我,而后渐渐松脱。我抽回我的剑,踉跄着推开他的尸体。他的脸带着无法相信的表情,似乎即便到死也不相信,一个体力已经到达极限的人,怎么还能以如此可怕的速度和力量反击。
他不知道,虽然我的肉体很疲惫,但我的灵魂在燃烧。
“杰夫,你还好吧!”终于,罗迪克率领他的部属加入到我这一侧的防线,我的任务暂时完成,可以好好地歇一口气。
“好的很!”我用长剑撑着地,摇晃着走向他。
“你累坏了,我还怕来得太晚,看见你的尸体呢。”他指挥着士兵填补好空缺,准备迎接下一波进攻。
“开玩笑,谁会死在那个人手里!”我冲着北面米拉泽的本阵,做了个鄙夷的手势。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我的体力真的已经到了极限,连抬起手臂这样简单的斗争都会引起一阵呼吸困难。
“骑我的马吧,弗莱德在等你。大概快要结束了吧,这场战斗……”
“是吗?我还真的有些迫不及待呢。”我接过他的缰绳,奋力爬上马背,回头指了指身后的战场,“他们上来了,你自己才要小心,不要死在这里了。”
“不可能!”罗迪克的眼睛熠熠发光,抽出他的剑,“就像你说的,那个卑鄙的家伙,谁会死在他手里。”
“防御阵型!长枪手上前!弓箭手准备……”罗迪克的声音坚定有力,就像他绝不动摇的心。
没有一支军队可以单纯依靠防守击败敌人,特别是当这支军队以仅仅万余人的兵力在平原上正面对抗超过五万敌军的时候。
我们的阵线依旧坚固,但这是在完全依赖于阵型的完整和战士的英勇基础之上的坚固。如果任由战斗这样进行无谓地下去,那么当疲惫和和绝望彻底压倒了战士们心中求胜的信念时,我们的末日就已经到来了。
我们为复仇而来,对于我们来说,只有完全的胜利,这场战斗才有意义。
所以,当战斗还在僵持状态时,弗莱德打破了战场上暂时的平衡。
在我来到弗莱德身边时,我们的阵地北侧的防线似乎正在塌陷。坚守这道防线的士兵们一步步地后退着,看上去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无法在继续阻挡敌人的攻击了。
尽管他们在后退,那些勇敢的人们依旧表现出了他们的坚韧和顽强。尽管防线的截面已经几乎塌陷成了一个U形,但他们还是把占据着优势的敌人死死抵挡在外围,以他们天性中最坚韧的一面,继续着这场艰难的战斗。
这道防线是那么坚固,无论我们面前的敌人如何蹂躏践踏,始终都无法穿越。
可这道防线又是那么脆弱,似乎只需要再稍稍加一把力就可以把它整个推倒。
这个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实,精明的米拉泽自然没有理由看不出。他似乎已经厌倦了这场看不到终点的战斗,希望能够让他早一点结束。他从自己的后阵调上了大约五千骑兵,向着这一侧的防线逼近。
骑兵们并没有急于冲锋,战斗刚开始时那场惨烈的屠杀让他们心存顾忌。尽管他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任何人都看的出,我们在战场上设下了专门针对骑兵的埋伏。
他们当然不知道,腻滑术的魔法时效已经过去了。当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两军阵地之间的空地大约五分之四的时候,终于确信前方再也没有埋伏,开始了他们的冲锋。原本封堵在我们防线前方的步兵阵列提前撤到了两边,为自己更具冲击力的友军让开了道路。那条深深内凹的防线此时完全暴露在强大的骑兵们面前,仿佛一只受伤的绵羊,正面对一群饥饿的恶狼。
“你还可以继续战斗吗?”弗莱德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但我知道,他是在询问我。
“你在问谁?”我挺直了腰杆,拔剑在手,不服气地反问道。是的,此刻我的肢体或许已经无法在承受任何剧烈的运动,但我宁愿死也不会缺席这最后的战斗。
听了我的话,弗莱德的脸露出了笑容:“那么,就让我们结束这场战斗吧……”
“……用我们的胜利,或是我们的死亡!”
在敌人的骑兵即将接近的时刻,他们惊讶地看见,那条岌岌可危的防线主动地左右错开,将一个完全不设防的通道暴露在他们面前。原本还在苦苦坚守自己岗位的勇敢战士们此时彻底放弃了自己的防线,撤去了保护阵地的最后一道阻碍。
然后,他们看见了星空。
战马嘶鸣,光芒闪烁,一群骑士以他们不能想象的高傲姿态跃马而出。奔驰?腾跃?都不是。在这群战神一般的勇者面前,世间的一切语言都变的贫乏,似乎没有人能够找到一个恰当的词汇来描述他们的动作。如果我们一定要找到一个贴近的字眼,那就应该是“飞翔”。
他们低伏在马上,乘着呼啸的寒风迎面而来,紧贴着地面在飞翔。他们身上发出的耀眼光芒影映在冰雪覆盖的战场上,画出一道亮丽的光影,仿佛飞虹流霞。他们是飞翔在地平线上的星,照耀着我们胜利的行程。
终于,弗莱德亮出了他的刀,也亮出了他的“星空骑士”。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在按弗莱德的剧本一步一步地上演着:米拉泽的骑兵遭遇了魔法陷阱,他必须派遣数量众多的步兵部队才能与我们正面交战,这样一来,能够护卫在他身侧的部队就大大减少了;然后进行的防御战事实上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战场上那密集的魔法陷阱对我们同样可怕,我们必须等到它们的作用完全消除之后才能够发起攻势;当时机到来,弗莱德刻意地露出破绽,再一次将一支强大的战力从米拉泽身边剥离开来,这时候,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我们的冲锋。
这并不是没有风险的战术,却是我们不得不进行的赌博。如果米拉泽在我们露出破绽之后丝毫不为所动,完全依仗他的兵力优势一点点瓦解我们的防线,那我们的魔法骑兵就没有任何冲锋的空间,只能在敌人的蚕食下毫无作用地败亡,连逃生的机会都十分渺茫。我们赌的是米拉泽的智慧和战术素养:他毕竟是个出色而骄傲的统帅,如果有机会让他能更快更漂亮地赢得战斗,他绝不会选择丑陋的方式。
事实上,他的选择并没有错误,任何优秀的将领在面对这样一个胜机的时候都不会错过。我相信,即便弗莱德站在他的位置上,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他唯一的败因,就是不知道他的对手还拥有着一支如此可怕的力量。
当两支骑兵接触的时候,我们的敌人因为没有得到足够的冲刺空间,仍处在比较缓慢的速度中。
他们已经没有冲锋的必要!
“嘶啦!”弗莱德扬起他黑色的战刀,毫不费力地取走了最前排那个对手的头颅。那无头的骑士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手持长刀在站马上奔出很远。大量的红色从他的脖颈处飞扬开来,把他冲过的道路都染成了红色。
弗莱德残忍地舔拭着染血的刀锋,而后大喊道:“以血为证,不胜不归!”那抹鲜艳的颜色挂在他的嘴边,为他俊俏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邪恶。
“以血为证,不胜不归!”雄壮的呼喝声在战场上响起,我们对着躲闪不及的敌人正面迎上前去。我们的对手奋力抵挡,企图以他们的勇敢来对抗我们的强大。但是,我们所拥有的力量并不是他们能够抗拒的。敌人的骑兵阵列在我们面前就仿佛利刃下的纸张,刚一接触就被轻易地撕裂,连反抗的声音都不是那么响亮。
如果说,我们是一片飘荡的星空,闪烁在这个阴沉的冬季上午,那么,我们踏过的土地就是由鲜血流淌而成的红色银河。
这一刻,被乌云压抑了太久的天空终于爆发了。一道亮蓝色的光弧从天的另一端划过长空,贯穿苍穹,仿佛一柄利剑在天地最阴暗处刺开了一个伤口,让许久未曾伸张的光明彻底地爆发开来。
仿佛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预兆,天空倏然暗淡下去,即使你还没有听到雷声,闪电也会告诉你一切。一层细细的雪花盐粒般裹胁在风中,轻轻敲打着战士们的盔甲和面颊。雪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不久之后变成了清晰可见的片状结晶体,在风中不住摇摆。
它们落在我的脸上,我没有感到冰冷的触觉。正相反,我觉得它们灼热滚烫,仿佛一团团正在燃烧的白色火焰。
燃烧的不是雪,是血,是充盈我身躯、带给我力量的那一道道生命的源泉。
“以血为证,不胜不归!”这并不是从我的喉咙,而是从我沸腾的血液中喊出的声音。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