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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哼了声,懒得理他,心里却无比甜蜜,又亲手为他盛了粥。
他接过碗,也同寻常百姓一样,坐在小板凳上,仿佛那清淡素粥胜过人间一切美味,竟风卷残云一般连吃了三大碗!
见他吃得香,她心里也异常欢喜,取了丝帕为他擦拭唇角,脸上挂着浅浅地笑,与他闲话家常,“平日在宫里,不管多忙,千万要记得按时用膳,国事固然重要,但也要保重自己。知道吗?”
他点头,凝望着她,目不转睛,许久,低叹了一声,“慧儿,待你生完孩子,我恐怕又要亲征了。”
她一怔,心口突然跳得厉害。
他站起身,拉她起来,牵着她的手,笑道,“陪我走一走吧!”
小院外,正是阳光明媚,两人携手走在田间小道,宛如民间夫妻。
“这场仗,一定要打吗?”她轻轻地问,眼角有一点明晃晃的泪光。
他停下脚步,眉心微微蹙起,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也很想永远过这种清闲日子,可没办法,噶
尔丹在闻知你死讯后,便虐杀了大清派往科布多的使臣,撕毁了停战协议,又一次开始东征喀尔喀,在草原上烧杀抢掠,甚至扬言要杀进京城,一雪前耻!”
她沉默了片刻,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即仰面望着他,如常微笑,“我明白,身为天子,你有你的担当,我只是控制不住要担心…”
他将手贴在她的脸颊上,轻叹一声,“傻丫头,有什么好担心的,有你跟宝宝在家里等着我,我定会平平安安回来,再说了…”他忽然唇角上扬,凑到她耳边,“我可记着,某人说过,要补偿我的,我自然归心似箭,等着她的补偿…”
她的脸瞬间绯红,伸手一拳便打向他,随即便是一声耍赖的轻笑,“我哪有说过那样的话,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她说完就想逃,奈何,如今挺着个大肚子,实在是不如过去敏捷矫健,还没跑两步便被一道强劲的力量圈禁在怀中
暖暖的阳光下,岁月靖好,欢乐旖旎,两人的笑声久久回荡。
这时的她,又怎会想到,这场仗最终还是因为她而拖了下来,也让噶尔丹有了充分的时间恢复军事实力。
三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华珍生下一女,却出了大红,命悬一线,康熙情急之下,再顾不得那么多,命老医正连夜赶来救治!
而老医正也终于向康熙道出了心中疑惑他怀疑,华珍一直用自身的血为康熙清毒,以至于掏空了自己,再难承受生育之累,若不是她有顽强的求生意志,只怕连神仙也救不活!
当华珍至昏睡中醒来时,细弱手腕上那只宽面嵌宝描金银镯已被康熙取下,露出了腕上一道道狰狞的刀痕,虽日子久了,已经结疤,但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他抱着女儿,坐在榻边的圆凳上,低头轻轻吻在那些伤痕,不禁红了眼眶,一滴滴温热落在她的肌肤,灼痛了她的心…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让我看看孩子…”她艰难地动了动,却虚弱得几乎没有一丝力气。
他微笑,先将女儿放回摇篮,小心扶她坐起后,再将女儿抱给她看,眼底尽是温柔,“你看,这便是我们的女儿。”
那小小的婴孩,触手绵软,肌肤皱皱的,在襁褓里蹬腿挥手,
却不似一般婴孩那样啼哭不休,竟睁着乌溜溜的眼珠望着她,忽然咯咯笑了,那笑容纯净如世外之泉。
她靠在他身上,凝视着女儿,苍白脸上明明是笑,泪水却不自觉溅落,片刻,她问他,“你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他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慈爱地逗着女儿,温然道,“希望这孩子一生长乐未央,永无烦忧,就叫‘未央’,你可喜欢?”
“‘未央’?”
她轻轻念了几遍,听到他缓缓又道,“慧儿,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女儿”
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搂住她,哑了嗓子,“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傻,傻到要用自己的血来救我,瞒着我,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她却只是一笑,“原就是我欠了你的,若不是我,你怎会积郁日深,引发咳血之症,最终以金石镇疾,致使丹毒侵入经脉再说,我也并没有什么把握,只是想起,天山圣人曾说过,我的重生有如涅槃,历经生死,体内之血更清,是世间难得的良药,不能救己,却能救人。所以,我便尝试着每天将自己的血混进汤里或药里,让你喝下去。只要你能健康,我怎样都无所谓。”
“慧儿”
他语不成声,俯身与她深吻,滚烫的唇吮到咸咸的泪水,却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同一时间,深夜,科布多,噶尔丹王帐。
一排蜜蜡制成的巨烛将帐中照得亮如白昼。
噶尔丹正与穆邪商议要事,却听帐外守卫禀道,“大汗,乌日娜回来了,说有要事求见大汗!”
噶尔丹先是一惊,接着便急声命道,“快让她进来!”
随即,帐帘一揭,乌日娜瘦弱的身影便冲了进来,不待噶尔丹询问,她便哭跪在了地上,“大汗,娘娘被人毒害,死得太惨了,您一定要为她报仇!”
穆邪在一旁看着,只觉身上一寒,胸膛起伏,莫名地浑身哆嗦!
噶尔丹却已过去将乌日娜扶起,急切地问道,“珍儿到底怎么死的?为什么没有下葬景陵?若能找到尸身,或还可再去求求天山圣人!”
乌日娜讶然,似再忍不住心中悲愤,猛地伸手指向了穆邪,不顾一切地放声哭号,“大汗还不知道吗?娘娘是
被这狼心狗肺的军师害死的!早年,他调查自己身世时,无意间得知了娘娘身世,知道娘娘是明朝后裔,定不容于大清!娘娘出事前,就是他将能证明娘娘身世的证据,秘密交给了索额图!而后,太后便是依仗着这些证据,逼迫康熙处决了娘娘!”
她抹了一把泪,仿佛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激动得全身筛糠一般颤抖,“那天,娘娘被逼服下剧毒,肠穿肚烂,七孔流血,奴婢被侍卫强行拖了出去,在殿外,却仍听得到娘娘惨痛的叫声,那血一直流了出来,淌了满地鲜红…后来,娘娘的尸身被魏珠草草烧毁,不留痕迹,他们对外只道,娘娘是病殁身亡!”
“大汗,你要为娘娘报仇!娘娘临死还记挂着大汗,唤着大汗的名字!”
“你胡说!”穆邪再听不下去,一时失控,口无遮拦道,“那贱·人心里从未有过大汗,就算是死,也不会想起大汗,叫着大汗的名字!你编出这样的谎言,恶意诬陷本军师,究竟是何居心?”
乌日娜脸上有冷笑一闪而逝。
不待她辩解,噶尔丹已几步过去,发狠一拳便朝穆邪脸上揍去!
他身手彪悍,下手极重,这一拳打得穆邪连退三步,倒在了地上,口喷鲜血!
人人心中皆有一处永不能愈合的伤口,揭破便是痛,噶尔丹也不例外!
他自己也清楚,在华珍的心目中,他永远也比不过康熙,但他强烈的自尊,却绝不允许别人当面揭穿这个事实!
“大汗,您瞧瞧,军师当着您的面,便全无尊卑上下,张嘴便辱骂娘娘‘贱·人’!若背着您,他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此刻的乌日娜,全不似过去那样胆小怕事,怯懦如兔,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望着穆邪,得意洋洋,微微挑眉冷笑,语出惊人,目光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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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盟誓·寄呈伊
穆邪还来不及反驳,就听她继续道;“至于娘娘;她心中怎会没有大汗?在当年大汗亲赐的汗妃宝册之后,娘娘亲笔所书;留下了两句话…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娘娘饮毒前;亲口对我所说,若有来生;愿最早相识的人;是大汗!”
这真是世上最感人的谎言!
穆邪几乎忍不住要大笑出来;但可惜;他不信;却自有人心甘情愿信!
噶尔丹接过乌日娜递过来的宝册一看,便失去了理智,满目悲恸,生平第一次在人前落泪!
乌日娜趁机又向他道,“奴婢在大清耽搁了数月,便是在暗中调查娘娘被害的真相。奴婢没有说谎,奴婢将娘娘所赐珍宝全数用来收买索额图身边亲信,这才得知,是军师出卖了娘娘!当时,军师正潜伏在紫禁城东宫毓庆宫,但不知出了什么事,记录着所有细作名字的手册莫名外泄,御前大总管魏珠连夜领人搜宫。军师为躲过一劫,便找到了在南书房值夜的索额图,他早就收到消息,知道索额图正在收集娘娘阿玛阿郁锡的罪证,于是便同索额图做了一笔交易,若索额图能带他逃出紫禁城,他便助索额图铲除娘娘!”
“军师,你好大的胆子!”噶尔丹一声怒喝,几乎从胸腔吼出。
穆邪忙朝他深深一叩,面色煞白,急得额头上沁出冷汗,“大汗,臣没有出卖娘娘!臣对娘娘一向敬重,方才不过是一时失言,大汗千万要相信臣!”
乌日娜却冷笑起来,“叫大汗如何相信你?若你没有出卖娘娘,那你倒是来解释一下,为何上百名细作一夜之间惨死紫禁城,被弃尸荒野,却独独你一人,安全逃离?据我所知,你可是坐着索额图的官轿出的皇城!”
穆邪僵然语塞,面上忽青忽白,一向狡诡善辩的他,此刻竟被乌日娜逼得说不出话来!
噶尔丹目光一寒,怒气在瞬间如雷霆迸发,“当着本汗的面,你已经不止一次对珍儿无礼,竟还敢说你敬重她?乌日娜说得对,没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本汗再不会相信你,也不想听你解释!没了你的出谋划策,本汗一样能一争天下来人,将他押下去!”
顿时便有侍卫进帐,毫不客气地将穆邪拿下!
他挣扎着,试图做最后的挽回,“大汗,您忘了,我是大清的皇子!当年,大清先帝与孝庄太皇太后积怨已久,太
皇太后一心立康熙为帝,先帝不愿,故留下密旨给我额娘!那密旨不仅能证明我的身份,还写明由我继承大统!有我在,大汗日后定鼎中原,才能名正言顺”
“算了吧!”
乌日娜不容他说完,便步步逼近,冷冷一笑,“大汗若留着你,就算得了天下,也永远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娘娘!”
她这话一出,果然,噶尔丹再不犹豫,怒视了穆邪,“乌日娜说得对,本汗不能对不起珍儿!”
侍卫立时将素来威风八面的军师,像拖废物似的拖了出去!
翌日。
暂且用来关押囚犯的营帐里,福全因几次三番逃跑而被打得遍体鳞伤,全身皮开肉绽,痛得昏厥在地上,不省人事。另一边角落,穆邪被戴了沉重的枷锁,精神萎靡,仿佛全身都泄了气似的。
却在这时,来了位不速之客。
乌日娜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命侍卫先在外面候着。
她换上了华丽的新衣,那艳红的衣袍配着雪白镶宝的帽饰,将她脸色衬得极好,而露在外面的娇嫩脖子上,清晰有着深深浅浅的吻痕。
穆邪一眼瞧过去,冷笑一声,“无知蠢妇!真以为上了大汗的床,就能成为汗妃吗?在大汗的床上,你永远只是那贱·人的替身!过去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乌日娜丝毫不气,缓缓而笑,“我一向清醒,这些话,无需军师来提醒。倒是军师,你要到何时才会清醒?你总是自以为是,心系大汗,便将娘娘视作此生唯一敌手,费尽了手段要除掉娘娘,以为大汗之所以诸多不顺,全是因为娘娘。但你可知道,在大汗心里,娘娘便是他的命,没了娘娘,大汗一生都不会快乐,为娘娘倾尽王气,大汗是心甘情愿。爱一个人,本就是如此,只要对方好,自己哪怕粉身碎骨又何妨?”
穆邪冷哼,说的话,恶毒无比,“别说得那么伟大!这么多年来,我就不信,你就不恨她,不想赢过她!你跟我,根本就是同一种人!我将唆使大汗烧杀抢掠的罪名推到她身上,让她声名尽毁!但你又好到哪去?你在王庭用阴毒手段杀了大汗那么多妃子,不也全推到她身上吗?其实,你也恨她嫉她!恨她对大汗的冷漠,嫉她无需付出便轻易得到了大汗所有的爱!而你,今生今世,却只能缩在暗处,做个满足大汗欲望的替身!若她还活着,肯接受大汗,只怕,你连仅有的陪大汗上床的资格也
不会有!”
他说得唾沫横飞,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乌日娜却仍是那种淡淡的神色,全然没有动怒!
她许是在华珍身边待久了,乍看上去,倒还真有了几分华珍的冷若冰霜,只是平静道,“你错了,我跟你不同。我爱大汗,所以愿意为了他守护娘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娘娘并非准噶尔人,又生性孤傲冷漠,不免遭到王庭其他娘娘的排挤陷害,这些女人间的阴谋算计,大汗未必能顾及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