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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过半息,天空中剑光连闪,毫不停留,向着北方去了。
李珣眯起眼睛,啧声道:“果然,是去不夜城的。也不知天芷上人用了什么手段,数百年未出琉璃天半步的半成居士,也让她请了来……对面有妖凤、青鸾、鲲鹏、魔罗喉,宇内七妖到了五个。呵,该不该把水蝶兰也叫去凑热闹?”
阴散人瞥了他一眼,没有凑趣。李珣也不见怪,他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无疑,他是个记仇的人,落羽宗既然没有一棍敲死他,那么,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当然,在此之前,他需要回归暗处──若落羽宗发现,本已锁定的暗杀目标突然消息无踪,又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呢?
第四集 剑心如一 第五章 自在
一个人心理上的进步,确实可能带来惊人的结果。
已然从多年的浑沌中清醒过来的李珣,其神思之透彻,绝非往日可比。
而一个思虑清晰的人,不会也不可能甘愿陷入被动,见招拆招。
所以,百鬼消失了。
说是消失了也不确切,一个“重伤”的人,怎么会毫无痕迹地消失呢?当然,百鬼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非常有水准的修士,即使是在重伤之下,他也懂得隐踪匿迹,且手段相当高明。
只可惜,还“瞒不过”随后而来的有心人的眼睛。
从第二天起,至少有两名以上的修士,循着那一星半点儿的痕迹,逐步追索。
其追踪之术的精湛,令隐在暗处的李珣为之咋舌。
如果李珣有心,自然就可以利用种种手段,将这几个已经入瓮而不自知的修士,引入布设已好的陷阱,一举功成。
只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要打草惊蛇,而且,眼下这微妙的局势,恐怕也是寻常难得一见吧。
落羽宗的杀手在先,魅魔宗的暗探在后,千里无影对天魔魅影,偏偏双方又都是见不得人,彼此交错隐匿,各出奇招,如此精采大戏,让李珣看了直呼过瘾。
虽说如此,李珣也是捏了一把冷汗的。
幸亏他警醒得早,及时将自己放在暗处,否则,他是绝不会知道,在雷喙鹰满怀诚意的邀请之后,魅魔宗竟然还会派探子出来。
自己真是闲适太久了,幸好,他会及早将爪子磨利。
李珣没有将反击提上日程,但是,他在暗处旁观之时,却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观察两个宗门独特的手段方式,并在阴散人的帮助下,分析其内在的心法流变,务必使自己对两宗,尤其是落羽宗的手段,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也许这认识是表面的、片断的,但透过细微错杂的表象,归拢脉络,却是李珣一贯的优势所在。
连续几天下来,他已颇有所得。
而此刻,远从西南而来的飞魂敕令终于到来。
与他所料不差,阎夫人那边果然遭到了落羽宗的偷袭,但因为反制得力,反而使碧水君十分被动。
至此,李珣已没有了逗留附近的理由,宗门长辈规定的时限,也已过去了三分之一,本来充裕的时间,已变得紧迫起来。
但李珣觉得,这是值得的。
在完成了百鬼远遁西南的假象之后,李珣连续跳变遁法,隐秘至极地远走数千里外,这才以明心灵竹的身分,大摇大摆地现身,向着极地狂飙,至于那两个宗门最终会不会上当,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事了。
极地的风景一眼看去,苍茫无边,别有一番壮美风姿,但看得多了,也就颇显单调。
大量的碎土、冰粒,挟带在朔风之中,当空狂舞,纷乱一如当前极地的局面。
李珣皱着眉头加速,避过了后方的乱战。
这已经是他进入极昼圈来,所见的第七起拼杀了。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乱斗全部都是散修之间的冲突,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散修盟会内部的冲突。
直到这个时候,李珣才明白洛南川当日所说“形势很糟”的出处。
从这半日的所见所闻看来,散修盟会中似乎弥漫着一片焦躁、悍厉的气氛,就像是一个涌动着的火山口,也许只投进去一块小石子儿,都可能引发一场空前的大爆发。
这样的散修盟会,已不像是有规章的组织,更像一个土匪窝!
李珣越来越清晰的脑袋,经过一段时间的梳理,已找出其中某些关窍所在。
其中比较基本的一条是:散修盟会采用的是外紧内松的管理之法。
除了负责具体事物的四方接引,是由数万盟会成员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受到颇严的管制外,其余各项职司,都模糊不清,只是靠着十执议惊人的实力、威煞,强行压制。
本来这些散修、妖魔,都是自扫门前雪的主儿,修道多年,心中也自有一番顺应时势的法则。
有了盟会提供的庞大的修行资源,他们之间,也能自发地生成一些基本秩序。
但这些自发形成的秩序,毕竟还是脆弱的。
在盟会迅猛发展的前数十年中,某些矛盾还能用种种益处遮掩,但随着十年前一举攻破百兽宗之后,举世大哗,散修盟会也随之低调许多。
缺乏了向外扩张、发泄的管道,这些矛盾便不免逐一暴露出来──更通过不久前牛力士的事端,整个爆发。
然而,爆发的冲击却还打不破由十执议、通言堂、四方接引所凝成的坚韧外壳,眼下便形成了这么一幅奇特的光景。
在“闲暇”时,诸散修、妖魔大打出手,抢夺灵药、法诀,结恩报怨;然而若是外敌来袭,十执议登高一呼,便又呼啸结群,一致对外。
这种混乱中又有法度的模样,便是在诸邪宗内,也是极少见的。
正想着,远处破空声又起。
李珣叹了口气,正想隐去身形,怱又觉得不对,举目看去,恰见到一道乌光自斜前方穿行而来。
乌光中隐有血丝,显然此人所御之法器,必然沾染了精魂血魄,以通玄界极忌讳的禁法炼制。掠过去时,破空声隐如万鬼嚎哭,凄厉刺耳,真是最最典型的邪修风范。
驾御法器那人却没有当恶人的自觉,一脸惶恐,目光散乱,只顾着却器狂奔,竟然没看到正前方还站着个李珣。
李珣看得哑然失笑,若说修炼魔功邪法像韦不凡、罗摩什之类,也就罢了,连这种半桶水也出来混,岂不就是取死之道?
少不得,他就要为天下除此妖孽,给自己长长名声。
正准备动手,眼睛忽地被光芒闪了一下。
他吃了一惊,凝眸看时,正看到一道贯空长虹,自数里之外后发先至,在鸟光处一绞,半空中血雨纷飞,那个半桶水被一分两断,摔下地去,死得惨不堪言。
奸辣手!
李珣咧咧嘴,放在剑柄上的手也拿了下来。
虽说他并非主修飞剑之术,但眼光还是有的,这一记遥空飞剑,大气中显精妙,正是一等一的御剑术,却不知是哪个宗门的高手?
正想着,远方便现出一个人来。
那把斩敌数里之外的宝剑,则如归巢的鸟儿飞掠过去,入鞘的浊音,李珣在这边也隐隐得闻。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李珣,稍稍一顿,便向这边飞来。
李殉眯起眼睛,看着那一个逐渐接近的人影。
看那身姿,似乎是位女修,在渐密的风雪中,嫋嫋行来,颇有风姿。李殉不免有些小小的期待。
眼见对方的面部轮廓渐渐清晰,李珣反倒有些失望。
倒不是说这是个丑女,只是这面目也太平凡了些。五官只是堪称清秀,却也因为常年板着面孔,而在唇角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略显古板冷漠,看着李珣的眼神,也是冷淡得很。
这女修很是眼生,但李珣知道,这种人应是一板一眼,最难应付,当下不敢怠慢,迎面行礼道:“在下明心剑宗李珣,见过这位道友。”
他礼节周到,对面行来的女修自然挑不出什么毛病,同样也行了礼,淡淡地道:“天行健宗,庄楚。”
天行健宗?李珣微微一怔,不自主瞥了她一眼,看刚才那手御剑术的路数,此女修为当不在顾颦儿之下,天行健何时又出了个这样的女性高手,而且这路数……
他心中生疑,脸上也不掩饰,只淡淡地道:“原来是庄道友,刚刚那一手百里飞剑,实在精采之至,却不知出于哪位仙师门下?”
庄楚闻言,也扫了他一眼,眼神中竟颇有些古怪的神气。
因为落羽宗一事,李珣这几日正是敏感的时候,见状戒心又涨。
不过很奇怪的,这个看上去便极严肃的女修,竟是露出一丝笑容:“我半月之前方入宗门,也不过就是个借地修行的散户罢,哪有座师?”
李珣露出恍然之色,然后立刻修正态度,以弟子礼重新见过,言语中也多了几分敬重。
“原来是庄客卿当面,弟子刚刚失礼了。”
所谓客卿,就是由宗门延请,加入宗门,而享受宗门修行资源,同时也为宗门出力的散修。
一般都是实力相当强大之辈,才有资格受到这个待遇。这也就怪不得,庄楚的剑诀少有天行健宗的气象。
这庄楚倒也奇怪,不管李珣行什么礼,都不太在意,只是略一点头,这让李珣更加相信,刚刚那一笑,对她而言,实在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
李珣对应付这类人也有经验,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回应道:“弟子奉命前来极地,听候调遣,庄客卿可有……”
不待他说完,庄楚便淡淡地道:“你们宗门驻地在不夜城西,不过今日正轮到你们当值。你去海边布禁之地,或许能见到他们。”
李珣忙谢了一声,庄楚也不理会,迳自转身离去。
看她驾着的经天青虹,色泽颇正,当是正宗的炼气术无疑。李珣看着青虹消失在视野中,低下头,眼中尽是疑云。
他正值心神高度集中之时,对一切异象,都有一种几无道理可言的直觉戚应。
这个庄楚看上去也还算正派,但李珣总觉得有些古怪,尤其是在与她说话时,体内气脉隐隐波动,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异状。
他心中越发谨慎,再抬起头来时,已是全无半点痕迹,只是摇摇头,向着不夜城的方向飞去。
庄楚这个名字,已经列入了他的危险名单之中。
虽然心中生疑,但起码在为人指路这种小事上,庄楚没有说谎的必要。李珣亮着明心灵竹的身分,一路飞进不夜城,找主事的仙师报备之时,那仙师的说法,与庄楚并无不同。
只是,那仙师在听到他的名号之后,眼中的闪光,又是为了什么?
看着接下来,那仙师热情的招呼,李珣觉得自己的神经绷得有些过了,他自嘲一笑,也不准备按此人的意思,去城西休息,而是直奔宗门所负责的地段。
这样,也可以给人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奇一路上和各个熟悉或不熟悉的修士打着招呼,李珣匆匆出了不夜城,向海边飞去。
书越是接近海边,他越能感受到极地的混乱不堪。
去年才由千帆城妙手神匠修复的万里极光壁,又立在了海边,将不夜城与夜摩天分隔开来。
可即使这样,李珣也能听到隐隐的元气嘶啸之声,从海上传过来。
触目所及,剑光流火更是时时映现,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横亘万里的法宝的功用。
不过,直到海边,李珣才发现,原来万里极光壁的布置,与当年已是不同。
此时,看光线折射的角度,显然光壁已呈弧形,应当是将以不夜城为中心的大面积土地半拢起来,挡住夜摩天人马从正面经过的通路。
这样当然比那种象征意义上的阻挡实际许多,也相当明智。
不过,似乎有示弱的嫌疑。
李珣便很奇怪:“以天芷上人的性格,怎会如此?”
正想着,他已迈入明心剑宗的“防区”。
这广及千里的临海荒滩,平平望去,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直可望见海天交界之处。
纯以布置禁法的需求来看,这真是个糟到不能再糟的地方。
而这种地方,也绝不是明心剑宗一方独有。
至此,李珣更真切地感觉到,在极地,诸宗所面临的尴尬境况。也无怪乎十年前,散修盟会剿灭百兽宗时,各宗近于修士只能龟缩不夜城中,任其借道而行,留下千古笑柄。
李珣再一次想到天芷上人,那位性情泼辣直率,又颇为高傲的美女城主,在面对那种情形时,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眼角忽地飞腾起一个人影,李珣停下身子,扭头看去,脸上随即便露出笑容:“灵喆师兄。”
迎上来的,正是位列“明心三灵”之中的灵喆。他是李珣五师叔李明和的弟子,生性活泼大方,是山上长幼都极喜欢的人物。这一点,与他师父悲慨苍劲的古风格调,极是不同。
灵喆是出了名的与谁都能说到一处去,李珣与他的交情虽不如灵机那般深挚真诚,却也不错,见面自然高兴。
“诸位仙师、师兄可都在?”
“都在,都在,就是忙得屁股冒烟儿就是了。算算这两天你也该到了。正好,这方圆数千里的禁制,便都由咱们‘小辈禁法第一’的灵竹大师包办罢!”
李珣捶了他一拳,但也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