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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阴馑话中有“一致决定”之辞,又仅祸及碧水君的亲传弟子,其中的含义,还有谁不明白?
湖心岛上,碧水君的六名大姓弟子不是没有想发难的,可是冥璃、鬼机等人早有准备,挟碧水君身死的冲击余势,突然出手,转眼便控制了大半局面。
而后来阴馑“禁足十载”的言语一出,便是仍在挣扎的也有些傻了。
十年禁足,对生命动辙以数百年计的修士来说,有什么意义?
当然,他们也知道,今日之后,自己在宗门内的地位将一落千丈,处处受人排挤。
可是,这与性命相较,孰轻孰重?
混乱很快被控制。
当然,这场面瞒不过不请自来的“客人”,但更要佩服阴老太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三两句话,死死挤兑住七修等人,若他们再持异议,便是与整个幽魂噬影宗作对。
至此时为止,事态的发展更接近于阎夫人的推测。
简单粗暴的方式,绝非西联诸宗所愿。
七修尊者与车宰臣对视一眼,目光却都望向小岛上空,那位似乎已被遗忘的“保镖”。
那人嘿了一声,随手撕下罩着的祭袍,露出犹带羞恼之色的真容。
其人方脸短须,身穿麻袍草鞋,头发披散,以白布抹额,看上去十分彪悍。
很难想象,之前那一手精纯的幻术,竟是他使出来的。
他能在弥漫阴气的鬼门湖范围内展示出惊人手段,实力当不在车宰臣之下。此时大概是觉得丢了颜面,也不说话,只拿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阴馑,想看看有证人在此,这老太婆还有什么说辞。
阴馑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对那人的逼视没有任何反应,嘴里含含混混地道:“收尸、收尸,碧水小子交友不慎,不敬尊长,却也不能挺尸在外,招人笑话……谁敢动!”
古藤拐杖忽地重重顿下,如同响了个炸雷,震得鬼门湖上下颤动。
天上天下,诸多修士齐齐看来,然而半空中,忽然“砰”的一声响,有人在低呃声中,把身子向同伴身后缩去。
数片辨不出原样的木质碎片,飘飘洒洒,落了下来。
人们的目光又都移过去,耳边听得阴老太婆嘿嘿冷笑:“本宗从来都不欢迎冥王宗的恶客,今日不比寻常,也就罢了。不过,我们自家的尸首,自家收拾,用不着旁人代劳!”
说着,她伸手扬袖,湖面上一点莹莹碧火飘飞起来,在虚空中浮游数息,悠悠地没入老太婆的大袖中。
这一点碧火,便是碧水君一缕残魂。
刚才半空中,冥王宗某人想用法宝收取,再作谋划,却被阴馑识破,当场给了他好看。
来自各方的目光,在此刻均落在阴馑身上。不论是那些不请自来的恶客,还是湖边犹半懂不懂的低辈弟子,看到阴老太婆凛凛神威,都觉得脑子转不过来。
眼前纵横捭阖,压得恶客们抬不起头来的老太婆,还是那个一天到晚絮絮叨叨,不辨是非的老糊涂吗?
苍冥子终于反应过来,猛然间一声悲呼:“碧水师哥!”
阴馑瞥过去一眼,声音却柔和了许多:“生生死死,有什么值得挂怀的?老太婆今天也要去死,顶多在列祖列宗面前,护着这小混蛋。至于转生与否,且看他的造化!”
苍冥子呆在那里,失魂落魄,终于还是被幽习扯着,回到了长老队列之中。
在这诡异的氛围下,人们无法再去纠缠往事。
此刻,湖边数千修士、湖心岛上二十余名大姓弟子、还有祭台之下,十二位宗门长老,及垂垂待毙的宗主,便是幽魂噬影宗的全部力量。在恶客临门之时,难道还要争争扯扯,徒令别人看他们的笑话吗?
祭坛上,灰白的火光已膨胀到随时会爆炸的地步。
热浪包围了整个祭台,推挤着前面风吹便倒的病痨鬼,空气爆裂声不绝于耳。
冥火阎罗似乎终于撑不住了,身子略向前倾,所有人的目光,立时集中在他的身上。
李珣想伸手去扶,却被他用力推开,旁边阴馑低声道:“百鬼,你已经是宗门长老,还不到你的位子上去?”
半空中,七修尊者与车宰臣目光都是一闪,瞬息交换了意见。
车宰臣轻咳一声,正要说话,幽幽的低音,便挟在凶猛的热浪里,漫过所有人耳边。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冥火阎罗似乎刚从梦里回神,嘴里喃喃说着晦涩难懂的话,颤巍巍地要转过身去,似乎突然想起忘了什么,又止住身形,低声道:“阎鸳,你过来。”
犹在小岛边上的阎夫人闻言,移步上前。
厚重的祭袍风帽挡住了苍冥子的仇恨眼神,也让人无法见到她此时神情如何。
她一直走到祭台之下、刚刚碧水君所立之处,方停住身形,掀起风帽,露出秀丽苍白的面容,垂下头去。
在旁的李珣眼尖,恰看到有一层黑雾从她脖颈处缩下去,还其本来的雪肤颜色。
冥火阎罗注视她一会儿,点头道:“不论如何,在我死后,你便是幽魂噬影宗之主。”
周围略有些杂音,但很快就消褪下去。
阎夫人面上现出一层娇艳的红晕,神情却还能保持着从容淡定。
她静默了一下,以平静的语气开口。
“阎鸳遵命。”
冥火阎罗眉目间的疲倦和死气已经肆无忌惮地扩散出去。他点头道:“做宗主,并不简单。当此鬼灵返生之日,你且观我如何祭拜祖宗,日后依例奉行,遵行不悖,不可轻忽懈怠。”
这话便有些古怪了,阎夫人微微一怔,最终还是垂首应是。
冥火阎罗微微一笑,缓缓转过身去。
眼看着他便要登阶,忽又道:“宗门大典,唯精唯诚。观礼之人,亦需诚心静意,蹑虚踏空,岂是为客之道。”
他由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却狠狠刮落恶客的面子。
七修尊者的面孔依然波纹不兴,眼眸中碧绿光芒却是大盛。
但最终他还是领头降到湖心岛上,连着那“保镖”,十几人合在一处,抱臂旁观。
“此亦为奇耻大辱,宗门修士需刻心以记。”
如此低语,便只有小岛上诸位长老才听得到了。
不管各自心中想些什么,至少在语音落下的一瞬间,他们的想法是最接近的。
人们一起垂下头去,合声道:“喏。”
冥火阎罗无声一笑,拾阶而上。
才登了两阶,祭台上熊熊燃烧的阴火已迫不及待地将他拢了进去。
刹那间,祭台上的火光变成炽白颜色,宽大的祭袍在火焰中狂舞,恍惚中,有一股澎湃的力量从冥火阎罗已形槁骨立的身体中勃发出来,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主导了阴火的跳跃和流动。
因为突生变故而呈现乱象的宗门修士,在见看此种景象的时候,终于恢复了祭祖大典时的庄重。
湖边,数千弟子再度匍匐地上,在火焰跳跃的某个间歇,再发呼啸。自远古传下的旋律,浩荡奔流,充斥了鬼门湖每个角落。
冥火阎罗慢慢举起双手,在头顶合拢,向虚空一点,下沉至眉心,稍顿,然后整个身子均虔诚地弯下去。
水泡滚动炸裂的“咕咕”声响起来,那是祭台的另一面,化阴池里的“太素化阴玉液”对周围环境异变做出的反应。
而化阴池正上方,空间裂隙已伸展为半人高,且在不住地扩大。
透过裂隙,似乎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无边无际的虚空,偶尔有精炼纯净的九幽地气漏出来,便似在火堆上洒了一把油,使得祭台上的火光爆发出更夺目的光芒。
冥火阎罗嘴里开始念颂近万年不变的赞辞,对他来说,这恐怕是最困难的考验。
已经丧失活性的声带,挤出佶屈聱牙的句子,在隆隆的火焰喷发中,更是支离破碎,模糊不清。
可就是那些残留的只言词组,也都灌注着他毫无保留的情感心力,似乎每一个字音都与天地间浮游的阴火摩娑共鸣,绵密的震荡从立身之处起,直透入另一个遥远深寂的空间中去。
语调渐趋高亢,很多次,病痨鬼都读破了音,然而阴火燃烧的声威,仍然一波又一波地拔高。
灼目的火光完全将祭台上的人影吞没,空气爆裂声连成一片,压过了濒临结束的颂念声。
小岛上诸长老略有骚动,以往的祭祖大典,似乎还没有这般声势。有那么一刻,人们还以为冥火阎罗已经给烧成了灰。不过很快的,他微弱的声音穿过火焰,响在诸人耳边。
“鬼灵返生之时,两界之路洞开。宗门有功之士,若自觉今生悟道无望者,可循此路,入九幽之域,转生来世,再参造化。今日,可有人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阴馑。
老太婆脸上皱纹堆积,排出一个笑脸:“那自然便是老婆子我了。”
火焰中传回冥火阎罗幽幽的回应。
“阴长老全心全意维护宗门,以至于肉身崩坏,今日脱去皮囊,洗脱俗累,安知他日不能得证大道,霞举飞升?”
话音方落,冲天火光中分,让出一条通路。贯穿祭台,直达台后化阴池。冥火阎罗的身形却依然隐藏在火光之中。
阴馑笑意稍减,先看了眼火光中的通道,又回过头来,昏浊的目光从诸人面上扫过。
目光所到之处,不论人们持着何种立场,均低下头去,向这位驻世几近五千载的宗门前辈致以敬意。
“好聚好散,若老婆子侥幸,得以转生成功,焉知他日,不能与诸位再聚?”
言罢,她咧嘴一笑,就那么拄着拐杖,走上祭台。火焰通道在她身后合拢,遮去她在人世最后的影像。
湖边呼啸之声再起。
属于远古的苍茫雄壮之中,终于掺入一分悲意。
湖心岛上,七修尊者冷冷凝注,眼眶中碧火明灭不定。身边,车宰臣转过脸来,苦笑道:“滑不溜手,无处下嘴,奈何?”
“此时下不得嘴,未必他日不成。冥火去后,余子不足为虑,至于血魔。嘿,人人喊打的东西,又有何惧。”
他抽动唇角,盯上了躬身行礼的阎夫人:“阎鸳处事圆滑,其实比碧水更容易交涉,只是褚老儿先下了手,我也不好说什么。待今日过后,联盟软硬兼施,多处发力,还怕她不低头么?”
身后,那个一斗米教的修士皱紧眉头,插言道:“剑尊,那个阎夫人也不可小觑,我观她实力,似乎远比传闻中来得精妙诡谲。尤其是击杀碧水君那一手,很是古怪。”
“怎么,碧水君是她杀的?”
车宰臣吃了一惊,讶然回头,“孟章神君,你可看仔细了?”
“我眼睛好着呢。”
这白布箍额的汉子颇没好气地回答。
他是一斗米教四方神坛首座,孟章神君,论地位,绝不在车宰臣之下。
这次潜入鬼门湖,助力碧水君,除了他精擅幻术,容易行事的原因之外,还有为自家宗门加入西联,搏个好头彩的念想。
却不曾想,几个照面,便眼睁睁地看着碧水君被宰掉,心情之差,实在无以复加。
车宰臣平常脾气还不错,不与他置气,只是低头沉思。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又去看七修尊者。
哪知一望之下,只见七修面颊肌肉抽搐,眼中碧光乱闪,末了,猛然抬头,直直远眺西北方向。
那神情,让旁人看得心惊肉跳。
“剑尊?”
车宰臣小心翼翼地称呼七修的尊号,却见他把头摇了一摇,神态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森冷。
不过,负在背后的手掌,却紧握成拳,响起了微微的骨节挫动声。
“事态生变……都把眼睛放亮些!”
说话间,车宰臣便发觉,在场的幽魂噬影宗的修士,也都有些不安之态。
当此鬼灵返生之日,宗门修士的灵识远比平日敏锐,所以,很多人几乎与七修尊者同时发现了异样。
再过了数息,车宰臣等人被巨量阴气压迫的感应,才回馈回来有价值的信息。
与之同时,西北的天空,已经铺开了一线晕红。
鬼门湖内的阴气大潮猛然震荡,一下便将所有仍在迷糊中的宗门修士震醒过来。
人们抬起头,张大嘴巴,看着西北方向正飞速扩展开来的千里彤云。虽说距离还远,可极度排外的阴气大潮已勃然而起,掀动巨浪,与漫空而来的彤云撞击在一起。
数百里外的声音,当然传不到这里来。可是大潮反震而回的波动,却直接作用于宗门修士的气脉。
刹那间,湖岸低辈弟子群秩序大乱,错杂绵密的震荡搅乱了他们真息运行的轨道,迫得他们必须就地调息,才能安抚下去。
如此波动,对高手而言,却是没什么影响,可无论是在湖心岛、还是祭台之下,长老与大姓弟子均是面面相觑,心中止不住泛起惊惧之情。
能与方圆千里的阴气大潮正面硬撼的人物,天底下也就是那么几个。再看天边没有半分散乱的彤云,来人身分,实已呼之欲出。
鬼门湖周边的阴气,毕竟不是无缝而入的壁垒,虽然由于质性不同,与入侵的异气撞了一记狠的,却也挡不住对方大举压上的威势。只数息,彤云已漫过小半边天空,映得夜如白昼。
李珣遥望着红映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