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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那么肯定,董冲不能不信,当下心头为之一宽。
大石上人影倏起倏落,发出“蓬蓬”的响声。只见沙天放掌力所及范围大见缩小。那三宝天王方胜公鹞飞鱼跃,纵横自如,越拼越强,蓦地斜飞泻冲,左手一招“蝉曳残声”,拖曳之间,封住了沙天放的掌力,与此同时右手一招“平沙落雁”,指力闪电般侵入沙天放掌圈之内,认脉打穴,凶毒无比。
沙天放已没有别路可走,双膝一震,身躯“涮”地弹起,从东南隅滑移了六七尺之远。
他身躯已滑出了大石之外,这正是方胜公所希望的,这刻可不容他有回到石上的机会了,跟踪猛扑。
沙天放身子往地上一落,左掌一拍地面,又滑出丈许之遥。方胜公落在地上,恰是那沙天放与大石的当中。沙天放若要返回大石,非冲过他把守的过道不可。
这两个当代高手都暂时停止一切动作,四道目光碰在一起,互不相让。
“嘿……嘿……”方胜公首先发出冷笑,“沙天放,你在石上还可以据险坚守,现下落在平地上,就没有取巧的机会了。”
沙天放狞笑一声,道:“不取巧便如何?难道沙某怕你不成?”方胜公道:“你在第九十九招击败了冷于伙,她的剑法我所深知,是以我得知了两件事……”
现在已进入武功中最精微奥妙的阶段,虽然仅是口头上论说,但探讨的结果,却足以影响实际的行动。
沙天放道:“你知道了哪两件事?”
方胜公道:“第一件是她在这一招‘人面桃花’落败之时,只应负伤而不至于死亡,除非你心狠手辣,趁她负伤之际再加半招,方能取她性命。”
沙天放“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方胜公道:“由于她当场香消玉殒,可见得你手段恶毒,在那等情况之下,还加上半招,取她性命!”
沙天放没有否认,虽然他自己知道,根本上那无情仙子冷于秋是当时就伤重不起,并没有加上半招,但他一点也不在乎方股公指责他恶毒,他本来就没有把人命放在心上,对别人如此,对冷于秋也一样。
但这个横行惯了的老魔头,却没有想到公孙元波在附近,更没有想到公孙元波和冷于秋有着怎样的一段感情。
公孙元波恨得咬牙切齿,差点儿现身出去,陆廷珍一手把他拉住了。陆廷珍不必说话,只用这个动作,就使公孙元波恢复了冷静。
方胜公存心使公孙元波恨沙天放,所以目的一达到,便不让沙天放再有谈论冷于秋的机会,接着又道:“第二件事是本人从这一拼斗过程中,已得知你强弱优劣的所在,自信有能力击败你,为冷于秋报仇!”
沙天放仰天狞声大笑,道:“方胜公,你瞧我手中没有拐杖,才敢乱冒大气。但我告诉你,沙某人的本事可没有这么容易估得透。”
方胜公道:“你失去双拐,自然更加不利,但你休想我允许你取回双拐。我能够省点气力的话,绝不愿多添麻烦。”
换句话说,他不会受激而允许沙天放找回双拐。像这等情况若是白道中的高手,这话绝对说不出来。
但见精芒闪耀,那方胜公手中已多出了一把长剑。此剑剑身柔软,一直围在腰间,瞧不出来。
“这就是你三宝之一的掌中剑么?不太像吧?”沙天放问.毫无疑惧之色。
方胜公冷冷道:“当然不是,方某已记不清多少年未动用过此剑了。今日对付你沙天老,才请出此剑!”
他缓缓举步,向盘膝坐在草地上的沙天放逼去,每一步跨出,气势坚凝强大,猛厉难当。
沙天放等到他走了三步,可就感到这方胜公的气势实是强大绝伦,真有三军辟易之威。
如果让他气势使足了,纵是武功强如沙天放之流,也极难扳回劣势,但话说回来,目前除非沙天放有神鬼莫测的惊人手段,否则已经万难阻止那方胜公气势继续增长了。
这时连恨不得沙天放被杀的公孙元波也暗暗紧张,瞪大眼睛,等看那沙天放到底还有些什么惊世骇俗的手段使出来。
想要在方胜公这等盖世强敌的剑气之下争回平分秋色之势,那实在是难之又难的事。虽然不是绝对没有机会,但这机会真是微之又微。公孙元波简直想不出那沙天放有何妙法,能够阻止方胜公的气势继续加强。如果没有办法,那么这一场龙争虎斗马上就要结束了。
陆廷珍极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公孙元波全身的感觉全部动员,敏锐得连一根轻丝飘过,他都能够觉察出来。他一手抓住陆廷珍.低声道:“别动,有好戏看!”
陆廷珍道:“沙天放不行啦!”
公孙元波道:“还不见得!”
陆廷珍道:“等到见得之时,已经太迟啦!”
公孙元波没作声,但五指暗聚功力,如果陆廷珍坚持出手的话,就不客气先禁闭他的穴道,以免坏了自己的大事。
陆廷珍道:“公孙大侠,你决心阻我出手,对不对?”
公孙元波不能不佩服这位天下镖行第一人物的眼力和反应,若是抵赖,反而显得小家气了,当下说道:“是的,请陆局主原谅!”
陆廷珍道:“我个人的荣誉不必计较,但一旦方胜公得志,世上再无抗手之人,这时亲天下苍生何?”
公孙元波道:“这个我自有分教。”
陆廷珍道:“我知道你如今不比往昔,正是士别三日,应刮目相看。可是那方胜公势力强大,囊中还有不知多少奇技异能之士,这一点不可不防!”
公孙元波心下惕然,这陆廷珍的话自然不是虚声恫吓。
他默然望着那边的情况,只见方胜公已经停住脚步,但仍能够保持越来越凌厉的气势。
陆廷珍看了,开始觉得公孙元波的话不无道理。如果沙天放已经技穷的话,方胜公为何踌躇不前呢?“奇怪,方胜公何故煞住了去势呢?”
这个疑问公孙元波也无法回答,不过他却松了手,下定决心让陆廷珍自由行动。他轻轻说道:“如果我是方胜公,眼见沙天放这个老魔头这般镇定,一副若有所传的样子,我也不敢贸然触发大战!”
陆廷珍道:“话虽如此,但假如方胜公是讲究行动的人,他便会用行动来试探。所以在沙天放这一方面,也不敢摆空城计唬人家,这也是毫无疑问的。”
那方胜公纵横天下多年,可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有今天面对着沙天放这等强敌,才如此地谨慎小心从事。
他瞧来瞧去,都看不透沙天放葫芦里还有什么药,是以煞住了跨步之势,稍稍拖延一点时间。
这位掌握东厂多年的第一号人物,平生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而以他的才智和经验,任何情势几乎都能一望而知,是以平生亦很少遇到没有把握的场面。
他深深觉得沙天放并不是因狂傲自大失了分寸,而是另有所恃。
究竟他有何可恃?又有何绝艺?抑是别有克敌致胜的妙计?看来是后者成分居多。他想:“这个老魔头别有妙计亦不足为奇,如果是炼成某种绝艺奇功,他表现的方式必定不是这样。”
时间已不能拖延下去,方胜公仰天长啸一声。这是他的暗号,叫鬼见愁董冲和薛秋谷两人相机出手接应。
啸声甫歇,方胜公大步跨上去,那股坚锐绝伦的气势如山推海涌,猛击沙天放。
随着凌厉的气势,他手中之剑宛如电击云飞,博攻敌人面门要害。
他这一招有攻无守,极尽凶辣之能事,尺寸部位早已算好。
那沙天放赤手空拳,纵施以反击,亦够不上要害部位。
换句话说,沙天放只能守,不能攻。如果以攻代守,则掌锋尚未沾上方股公时,已被方股公的长剑杀死。
这一记猛攻是经过千算万算,绝无一失,方胜公才使出来。
不然的话,以他这等老谋深算之人,绝对不肯使用这种冒险手法。
他长剑出手之际,两边草丛中嗯嗯两声,飞起两条黑影,分别从方胜公左右后侧电射而来。
这两道黑影似乎发动得还快了一点,是以方胜公剑气刚刚笼罩住沙天放之时,两股凌厉的风力已到了他身上。
方胜公全身功力都集中刻上,后防空虚,登时感到不妙,“老魔头果然有诡计!”这个念头电光石火掠过他脑际时,人也往斜刺里急跃闪避。
自然他的剑锋也随着身形闪跃而改变了方向,但见光华掣闪之际,方胜公人随剑走,斜飞寻丈。
可是他已没有站稳的机会,因为沙天放业已如影随形地追踪袭击。
他手中已多了两支拐杖,这便是刚刚从两侧草丛飞起来的黑影。
老魔头面色狰狞,一拐点地,一拐出击,疾如天际闪电。拐上风力激射,一时砂飞石走,声势惊人。
这支拐杖长约六尺,加上另一支拐杖点地前倾的长度,便很可观了,几乎可以远袭十步外的敌人。
方胜公脚一沾地,旋即往前扑避,可是沙天放的拐尖仍然指住他后背心,相距只有一尺左右。
沙天放现在只要有一线机会,发动此拐,即可立毙方胜公于拐下。
但这一线的时机却万分难求。他们这等绝顶高手,每逢出手拼斗,争的仅是这一线的时机而已。
两道人影前奔后逐,兔起鹘落,霎时已出去了十六七丈之远。
鬼见愁董冲和薛秋谷两人迅即分头追抄,依令接应那方胜公,但他们都事与愿违,无法完成接应任务。因为公孙元波和陆廷珍两人已经齐齐扑出,分头截住了董、薛两人。
公孙元波直到与薛秋谷面面相对之时,还不明白自己为何急急出手。他明明想借方胜公之手杀死这老魔头,好替死去的冷于秋报仇,因为他知道如果要他自己出手报仇,实在相当困难。
这种困难和武功无关,只不过是师门渊源以及他本人和冷于秋的关系,还够不上公开为她报仇的身份。
薛秋谷望着这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已知此人正是公孙元波。
事实上他们也曾见过面,只不过那时候公孙元波是假装死尸。
他眼中禁不住露出了震惊而又好奇的神情,问道:“你就是公孙元波?”
公孙元波点点头,道:“不错,薛秋谷,如果我是你的话,老早就死掉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薛秋谷讶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如果是你,上次受伤之后,索性就诈死掉,便可免去今日的杀身之祸!”
薛秋谷迅即使自己恢复冷静,淡淡道:“这话也不无道理,不过世间之事难说得很,譬如你认为本人大难临头,死在眼前,可是事实上是否如此,还未可知!”
这番话其实并无特殊意义,薛秋谷这等人物,当然不会说废话。他乃是尽量拖延时间,以便观察一下情势,一是公孙元波方面可还有些什么出奇的援兵,一是看看陆廷珍和董冲的战况如何?若是公孙元波方面既有援兵,而董冲又占不到上风的话,他就得作逃命的打算了。如若不然,他当然全力以赴,绝不放过这个关系重大的人物。
他举手做个阻止公孙元波动武的手势,又造:“公孙元波,今日之局,看来不是你们落网,就是本人这一方一败涂地,绝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公孙元波道:“不错,这便如何?”
薛秋谷道:“本人只想知道一件事,是关于玉钩斜案。”
公孙元波仰天一笑,道:“是玉钩斜案么?”
一个白发萧萧、面容清瘦的老人的影子出现在他脑海中。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他双眸中闪烁着的智慧光芒,以及看来含有无限深意的微笑。
这位老人家地只见过一面,但印象却无法磨灭。因为他久闻这位第一智慧人物的大名,而称为玉钩斜一案,正是这位智者设计的。
在东宫集团中,玉钩斜这个名词已变成符咒一般,任何人被厂、卫逮捕,只要念得出这个名称,就不至于立刻受到酷刑,至少有充分的时间让同党营救,或者自杀解脱。
那位可敬的老人,早已是一环黄土,骨肉腐朽了。公孙元波微感怅惆,世间的一切终究是一场虚幻,像那老人这般智慧如海,最后还不是一瞑不视,与草木同腐么?薛秋谷重重地咳了一声,道:“公孙元波,听说玉钩斜案系于你身上,这话可是当真?”
公孙元波模棱两可地笑一笑,道:“也许是的,但薛秋谷你如今还想破案立功么?”
薛秋谷道:“这也不算是奢望,对不对?”
公孙元波徐徐提起手中缅刀,精光射目。一股凌厉刀气涌去,使敌人有透不过气之感。
他的声音宛如在牙缝中进出来,道:“薛秋谷,你说得对或不对那无关重要,我公孙元波这一刀你若接得下来,咱们再谈不迟。”
薛秋谷虽是感到他刀势锐不可挡,但仍然不舍得放过这个机会,大声道:“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