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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到小路,以及岔出去的汽车道,只要不忘记数数,就没事。
他来到威廉家后的第五条岔路时,停了下来,回头看看麻雀是否跟着他。这个想法很
怪,但他无法摆脱。他看不到一点儿迹象,于是想也许是他太紧张了,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想
象。
忘掉它,他想。这不是你的想象。它们就在那儿。。。。。。而且它们还在那儿。
他低头望望波蒙特家的车道,但处在他这个位置,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他弯着腰,慢慢
向下移动。他正暗自庆幸自己动作非常轻,这时乔治.斯达克用枪顶住他的左耳朵,说:
“如果你敢动,伙计,你的脑袋就会掉到你的右肩上。”
五
他很慢很慢地转过头。
当他看清时,他真希望自己生来就是个瞎子。
“我想他们不会让我上杂志封面的,嗯?”斯达克问。他正咧着嘴笑,这么一笑就露出
了他的大部分牙齿和牙龈,牙都没有了,只剩下空空的洞。他脸上长满了烂疮,皮肤似乎正
在脱落,但不止这些——使庞波感到可怕和恶心的不是这些。这个人的脸部皮下组织出了问
题,他不只是在腐烂,而且在发生可怕的突变。
不过,他还是认出了这个拿枪的男人是谁。
像稻草人一样的头发是金黄色的,肩膀像戴着护胸的橄榄球运动员一样宽。他傲慢地站
在那里,即使不动也显出一种敏捷。他和气地看着庞波。
这就是那位不应该存在、从未存在的人。
这就是乔治.斯达克先生,来自密西西比州牛津镇的高贵的杂种。
这一切是真的。
“欢迎参加狂欢,老伙计。”斯达克和气地说,“你这么大的个子,动作倒挺灵活,我
开始差点儿错过了你,我一直在找你。我们到下面屋子里去吧,我要向你介绍一个小女人,
如果你乱动一下,你就死了,她也一样,还有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在这世界上我没什么可失
去的。你相信吗?”
斯达克那张腐烂变形的脸冲他可怕地咧嘴一笑。蟋蟀继续在草丛中鸣叫,远处湖面上,
潜鸟甜美的叫声划破天空。庞波衷心希望他就是那只鸟,因为当他看着斯达克瞪着的眼珠
时,除了死亡他只看到一样东西。。。。。。那就是空无。
他突然清楚地意识到,也许再也见不到他的妻子和儿子了。
“我相信。”他说。
“那么把枪扔掉,走吧。”
庞波照办了。斯达克跟在他身后,他们向小路走去,穿过小路,走到波蒙特家很陡的车
道,走向屋子。屋子从山边突起,像马里布海滩上的房子一样,建在粗大的木桩上。
庞波在周围没有看到麻雀,一只也没有。
托罗纳多车停在门边,在黄昏太阳下,像只漆黑发亮的毒蜘蛛。车看上去像颗子弹,庞
波有点儿惊奇地看着保险杠上的标语,他所有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平和了,好像这是一个梦,
他很快就会从中醒来。
千万别这样想,他告戒自己,这么想会丧命的。
那很可笑,因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不是吗?刚才他还在悄悄地接近波蒙特家的车道,
仔细观察,准备悄悄跑过去。。。。。。斯达克却把枪顶住他的耳朵,命令他扔掉手枪。
我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我甚至没有感觉到他的接近,人们认为我动作很轻,但这家伙
使我相形见拙。
“你喜欢我的车吗?”斯达克问。
“我想现在缅因州的每个警察都很喜欢你的车。”庞波说,“因为他们都在找它。”
斯达克高兴地笑起来。“我相信这是实话。”他用枪顶住庞波的后腰,“进去,我的老
伙计,我们正在等泰德,泰德一到,就要热闹了。”
庞波回头看斯达克没拿枪的手,发现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那只手的手掌上没有手纹,
一根也没有。
六
“庞波!”丽兹喊道,“你没事儿吧?”
“啊,”庞波说,“假如一个人觉得自己狗屁不是,还能认为自己没事儿,那我就算没
事儿。”
“你不会相信的。”斯达克和气地说,指指他从丽兹内裤里搜出的剪刀,剪刀被他放在
双人床一侧的床头柜上,不让双胞胎能够着。“剪开她脚上的胶布,庞波警官。别管她的手
腕,看上去她已快替自己松绑了。也许应该叫你庞波局长?”
“庞波警长。”他想,同时想:他认识我,因为泰德认识我。但即使他占了上风,他也
不会泄露他所知道的事,他像黄鼠狼一样狡猾。
他第二次感到自己死到临头了,心里很凄凉。他试着回忆麻雀,因为麻雀是这场恶梦中
斯达克惟一不知道的东西。然后告戒自己别想这些,这家伙太精明了,如果他让自己抱着这
样的希望,斯达克会从他眼中看出来的。。。。。。斯达克会猜测其含义。
庞波拿起剪刀,剪开丽兹腿上的胶布,这时她已挣出一只手,开始解她手腕上的胶布。
“你要伤害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斯达克,举起双手,好像希望手腕上的血痕能阻止
他这么做。
“不,”他微微一笑,“你这么做很自然,我不会责备你的,亲爱的白丝。”
她厌恶而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去找孩子们。她问斯达克她能不能把孩子们带到厨
房,给他们吃点儿东西。一路上孩子们都在睡觉,一直到他把沃尔沃开道停车场,现在他们
很活跃,哇哇乱叫。
“当然可以,”斯达克说,似乎心情很好。。。。。。但他一直握着枪,两眼不停地在丽兹和
庞波之间来回摆动,“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出去呢?我要和警长谈谈。”
他们一起来到厨房,丽兹开始给双胞胎做饭,庞波则在一边照看双胞胎。他们像一对小
兔子一样可爱,看着他们,庞波想起他和安妮年轻的时候,那时陶比还在襁褓中(现在他已
读高中了),陶德还没出生呢。
双胞胎高兴地爬来爬去,庞波时不时地必须调整他们的方向,以免他们拉倒椅子或桌子
腿。
他照顾孩子时,斯达克则在跟他说话。
“你认为我要杀掉你,”他说,“警长,你不必否认,我能从你眼睛里看出,我很熟悉
你这种眼神。我可以撒谎,说这不是真的,但我想你不会相信的。在这些事上你很有经验,
是吗?”
“我想是的。”庞波说,“但是这种事有点儿。。。。。。超出警察公务的范围。”
斯达克仰头大笑。双胞胎看着他,跟着笑起来。庞波瞥了丽兹一眼,看到她脸上充满恐
惧与仇恨,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表情,庞波认为那是妒忌。他暗暗奇怪是否有什么事是乔
治.斯达克不知道的。斯达克是否意识到这个女人对他多么危险呢?
“你说得对!”斯达克笑着说。然后他严肃起来,凑近庞波,庞波可以闻到腐烂肉体的
醒味。“但不一定要那样,警长。我向你保证,你的确不太可能活着走出去,但也不是绝对
的。我在这儿有事要做,要写点东西。泰德将会帮助我——他的作用是启动一下。我想我们
会干个通宵,他和我两人,但等到明天早晨太阳升起时,我就能独自干了。”
“他要泰德教他写作,”丽兹从灶台上说,“他说他们要合写一本书。”
“不太对,”斯达克说,瞥了她一眼,和气的脸上掠过一丝怒容,“他欠我的情,你知
道。在我出现前,也许他知道怎么写作,但正是我教他怎么写人们爱看的东西。如果写的东
西没人看,那又有什么用呢?”
“不——这不是真的,是吗?”丽兹问。
“我所需要的是,”斯达克告诉庞波,“是某种转换,我的某种腺体似乎会丧失功能,
我认为泰德知道怎么使那腺体发生作用。他应该知道,因为他培养了我,如果你明白我的意
思的话。我猜你可以说他创造了我的大部分器官。”
“啊,不,我的朋友,”庞波想。“不是这样的,你也许不知道,但不是这样的。你们
俩一起创造了你,因为你一直存在着,而且非常固执。泰德在出生前就想结果了你,但不很
成功。最后,泰德又把你请进来了,他这么做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他不知
道你,布里查德从没告诉过他。于是你产生了,对吗?你是他死去兄弟的幽灵。。。。。。但你们
俩的关系又不完全是这样的。”
庞波一把抓住温蒂,她站在火炉边,差一点仰面摔进木箱里。
斯达克看看威廉和温蒂,眼睛又落回到庞波身上:“泰德和我一直是双胞胎,你知道。
当然,我是在第一对双胞胎夭折后才形成的,可以称之为某种超验的平衡行为。”
“我认为这太不可思议了。”庞波说。
斯达克笑起来:“实际上,我也这么认为,但它真的发生了。语言变成了肉体你可以这
么说。至于它怎么发生的,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这儿。”
“你错了,”庞波想。“怎么发生的,现在这是最重要的,至少对我们是这样。。。。。。因
为它可能是惟一能拯救我们的途径。”
“一旦到了一定的程度,我就创造出了我自己。”斯达克继续说,“我写作上有困难,
这其实并不奇怪,对吗?创造一个人的自我。。。。。。这需要耗费很大的能量。你总不会认为这
是很平常的事吧?”
“天理难容。”丽兹说。
这就像当头一棒,斯达克猛地把头转向她,这次不是有点儿恼怒了。“我想你最好闭上
你的臭嘴,白丝,”他轻声说,“你会给你的孩子带来麻烦的。”
丽兹低头看着炉子上的锅。庞波认为她的脸变得苍白。
“庞波,把他们带过来好吗?”丽兹平静地说,“饭做好了。”
她把温蒂抱到腿上喂她,庞波抱起威廉。他一边喂着胖胖的小家伙,一边吃惊地发现自
己的喂饭技术恢复得这么快。把匙子往嘴里一塞,往上一翘,拿出来时轻快地从下巴至下唇
一抹,尽量防止汤和口水流出来。威廉不停地伸手抓匙子,显然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熟,可
以自己吃了。庞波轻轻地拦住他,小家伙很快便静下来认真吃饭了。
“我能利用你,”斯达克告诉他,靠着厨房柜子,懒懒地用手枪瞄准器擦着马夹,发出
刺耳的声音。“是州警察打电话叫你到这儿来检查的,是吗?”
庞波考虑是否要撒谎,最后决定说实话保险点儿,因为他相信这个人——如果他是人的
话——有很强的测谎能力。
“不完全是这样,”他说,把胡子马丁打电话的事告诉他。
斯达克不等他说完就点点头。“我觉得我看到那房子窗户闪了一下,”他咯咯一笑,好
像有恢复了好心情。“很好,乡下人总是好管闲事,是吗,警长?他们没什么可干的,不管
闲事才怪呢!那么你挂上电话后又干了什么呢?”
庞波也告诉了他,他现在不撒谎是因为他相信斯达克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一个人到这
儿就说明了一切。庞波认为,斯达克真正想知道的是他是否愚蠢到撒谎的程度。
他说完后,斯达克说:“很好,这增加了你活命的机会。现在听着,我要告诉你喂完孩
子后干什么。”
七
“你真的知道该说什么吗?”斯达克又问道。他们站在前庭的电话机边,这是屋里惟一
能用的电话。
“知道。”
“你不会企图向调度员暗示什么吧?”
“不会。”
“很好,”斯达克说,“如果忘掉自己是个成人而玩儿童的游戏,那是很可怕的,有人
会因此受到伤害的。”
“我希望你暂时停止威胁。”
斯达克咧嘴笑得更厉害了,显得非常邪恶。他抱着威廉,这样能确保丽兹不乱来,现在
他在孩子的掖下挠挠痒。“我并不擅长威胁,”他说,“一个人违背他的本性可不妙,庞波
警长。”
电话放在一扇大窗户旁的桌上。庞波拿起电话时,看看车道外斜坡上的树林是否有麻
雀。一只也看不到,至少现在还看不到。
“你在找什么,老伙计?”
“嗯?”他瞥了斯达克一眼,斯达克的眼睛正从腐烂的眼窝里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听着,”斯达克指指车道和托罗纳多车,“你不是随随便便向外张望的,你的表情
说明你在找什么东西。我要知道你在找什么。”
庞波觉得毛骨悚然。
“泰德,”他镇静地说,“我是在找泰德,像你一样。他应该很快到这儿了。”
“你最好说实话,”斯达克说,他把威廉举得高了一点儿,开始用枪管在威廉胖胖的肚
子上慢慢地蹭来蹭去,胳肢他。威廉咯咯笑着,轻轻拍着斯达克腐烂的面颊,好像说别弄
了,别逗我了。。。。。。但别完全停下来,因为这很有意思。
“我明白。”庞波说,干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