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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那把刀就扎在我男朋友旁边,离他的胳膊只有这么一点点距离。”梁音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了半寸左右的距离,瘪着嘴说道,“这可真的把我们吓坏了。我不敢再说话,我男朋友更是脸色苍白,一动也不敢动。就在这时陆风平撒完尿回来了,看到我们僵持的场面,他便阴阳怪气地问了句:‘怎么了啊?’那瘦猴说:‘没什么,就是让这小子把欠大哥的酒补上。’陆风平走到桌边,他盯着我男朋友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然后他接过一瓶啤酒,对那瘦猴说:‘他们是学生啊,不能喝酒,我们也别勉强,还是想个变通的方法吧。’”
“变通?怎么个变通?”陈嘉鑫把眉头一皱,猜测道:“肯定没好事!”
“那还能有什么好事?”梁音恨恨地咬着细牙,“陆风平把一整瓶全倒在了我男朋友身上,还说了……说了特别下流的话。”
罗飞追问:“他具体说了什么?”
“他说:‘你大头不能喝,那就让小头来喝吧。’”虽然已时隔多年,梁音回想起那番情形仍然是又羞又怒,粉脸涨得通红。
罗飞一怔,随即便明白了所谓“大头”“小头”的寓意。可以想象,陆风平当时定是把啤酒倒在了梁音男友的裤裆里,对一个男孩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奇耻大辱。
陈嘉鑫在一旁听得按捺不住,愤然一拍桌子:“简直是无赖,就喜欢玩这种流氓手段!”显然他是联想到自己在酒吧里遭受的屈辱,因此大生同仇敌忾之心。
罗飞也说:“这确实有点过分了。难怪你会这么讨厌他。”
“就是啊!”梁音嘟着嘴,带着点撒娇的口吻说道,“如果不是看在飞哥的面子,我怎么可能给那家伙当助手,我这次可真是忍辱负重呢!”
罗飞淡淡一笑:“我的面子不算什么,大家都是为了破案嘛。”说完这话他忽然抬头向右前方看了一眼,随即起身道:“老杨来了。”
陈嘉鑫和梁音也跟着起身,一同顺着罗飞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饭店门口四下张望。罗飞高举起右手喊了声:“老杨,这边!”那名男子在召唤声中转过视线,他先挥手回了礼,然后便带着温暖的笑意向着桌边走来。
来人正是高岭派出所的所长杨兴春,他先是和罗飞热情握手:“罗队,好久不见啊。”然后又拍拍陈嘉鑫的肩膀,“怎么样,在刑警队干得还不错?”
梁音在一旁笑嘻嘻地插话:“跟着飞哥混的,那还能错得了?”
杨兴春转过脸来看着梁音,笑道:“哟,刑警队什么时候出了这么朵警花呀?”
“我们刑警队哪有这个福气。”罗飞介绍说,“这是法医中心张雨的徒弟。”
“美女法医——”杨兴春上下打量着梁音,赞叹道,“这可更稀罕了。”
梁音主动伸手和杨兴春握了握,自我介绍说:“杨所长你好,我叫梁音。”
“都别站着了,坐吧坐吧。”罗飞招呼众人坐下,然后又冲不远处的服务员唤了声:“服务员,上菜!”
这时杨兴春主动问道:“罗队啊,案子是怎么个情况?”
罗飞便把相关情况向对方讲述了一遍,末了把刘宁宁幼年时的照片递给了杨兴春。
杨兴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没错,是囡囡,我记得这个女孩。”
“这孩子的亲生父母一直没找到吗?”
杨兴春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估计永远也找不到了。”
“哦?”
“这事是这样的,”杨兴春讲述道,“囡囡的生母应该是个外来的打工妹,年轻时被一个男人骗色,未婚生育有了囡囡。后来这个男人抛弃了母女二人,一去不返。囡囡的母亲独自抚养女儿,本来就很艰难了,后来她自己又患上重病,更是雪上加霜。这个女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囡囡遗弃在本市林翠路的肯德基店内,自己一个人回老家去了。她临走前写了封信留在女儿身上,大概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恳求好心人能收留自己的女儿,把她养育成人。这封信里并没有留下关于孩子亲生父母的任何联系方式,这叫人怎么去找呢。所以只能把这孩子送到福利院。”
原来是未婚生育,那就是连户口都没有啊。罗飞心知这事更加难以查询,他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继续问道:“孩子的父母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不知道啊。”杨兴春看着罗飞,很直接地说道,“你不可能找到他们的。那个男人就是个负心汉,在他心里根本就没这个女儿。那个女人的去意也非常坚决。另外从信里描述的情况来看,那女人当时病得很重,现在是否还在人世都不好说呢。”
罗飞继续追问:“囡囡的大名呢?”
杨兴春摇摇头:“信里就说这孩子叫囡囡,没提大名。”
“那封信还在吗?”罗飞还不死心,希望能从那封信里找到某些蛛丝马迹。但这最后一丝希望也很快被扑灭了。
杨兴春把手一摊:“十多年了,这还上哪儿找去?”
罗飞默默地叹了口气——那就真是没办法了。
查不清刘宁宁四岁前的身世,也就无法知悉她所畏惧的“黑娃”到底是什么。用催眠治疗来唤醒对方记忆的工作只能停滞不前。
黯然片刻之后,罗飞强迫自己调整心情。“算了,不说这些了。”他露出笑脸招呼大家,“来来来,吃菜吧!”
老街饭庄的几道菜做得还真不错,众人吃得有滋有味。
罗飞不再提及案子的话题,只当老朋友见面般相聚寒暄,他问杨兴春:“最近怎么样?”
杨兴春呵呵一笑:“还是那样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啊?您还是个单身王老五哪?”梁音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呢,这么帅的大叔!”
杨兴春身高将近一米八,一身制服精神抖擞的,确实很帅。面对梁音的质疑,他借力打力般看着罗飞说道:“罗队不也单着呢?他可比我优秀多了。”
“是啊。”梁音也转头看着罗飞,“你们这些优秀的大叔,都不需要女人吗?”
罗飞一怔,不知想到些什么,精神略恍惚了一会儿。随后他很生硬地切换了话题:“老杨,你在高岭所多少年了?”
“一分配就在那儿。”杨兴春粗粗一算,“得有十几年了吧。”
“没想过动动吗?”罗飞以前也在基层派出所待了好多年,后来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调任市局刑警队。
杨兴春摆摆手说:“待得越久越不想动,习惯了。”
各人的性格不同,这事倒也不能勉强。而且罗飞也不是真心要劝对方,他只是想把先前那个话题岔开而已。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众人便又进入随意闲聊的节奏。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饭局进入尾声。罗飞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便主动起身去吧台结账,其余三人则各自收拾随身物品,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大厅内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啊——”
职业的敏感性让罗飞立刻做出反应,他迅速扭过头来,循声查看。这一看颇为意外,发出叫喊的人正是梁音。
就在罗飞等人聚餐的那张桌子旁边,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这男子用左手抓住梁音的右臂,将后者从座椅上拉了起来,动作粗鲁无礼。梁音对此毫无心理准备,她先是惊叫了一声,随即问道:“你干吗呢?”
男子并不回答,拽着梁音就要往外走。梁音赖着身体反抗,同时提高声调喊道:“干吗呀?放开我!”不过她的身形和对方相比实在是娇小,那男子只稍稍加了点力道,她便被拽得趔趄起来。
桌边的两位男伴当然不会袖手旁观。陈嘉鑫率先起身,他一个跨步拦在男子身前,呵斥道:“干什么你?快松手!”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去推男子的前胸。那男子略一侧身,左手撩起来抓住陈嘉鑫的手腕顺势一带,脚下又使了个绊子。陈嘉鑫失去重心,身体向前方一栽,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杨兴春一看这架势,知道对方练过,顿时便警惕起来。他盯着那男子,暂且稳住身形,只用劝解的口吻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嘛。”
男子的情绪却极为暴躁,他把右手探入怀中,竟摸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你们全都让开!谁挡着我,谁死!”他一边嘶吼着,一边挥舞着那柄匕首,表情狰狞至极。
陈嘉鑫从地上爬起来,还想往上冲呢,却被杨兴春一把拉住。
“都别冲动!”杨兴春这话既是说给那持刀的男子,也是说给陈嘉鑫和梁音听。他的语调低沉,透着一种稳健的力量。在这股力量的支撑下,陈嘉鑫冷静下来,梁音也不再惊慌。
杨兴春又转过头,目光往吧台处搜寻,很快他便看到了罗飞——两人的视线短暂一触,旋又分开。
“让开,让开!”持刀男子挥舞匕首在身前开路,只想尽快离开现场。杨兴春和陈嘉鑫退到一边,给对方让出了一条通路。男子粗暴地拉着梁音,迈步向饭店门口走去。杨兴春刚想跟上去,那男子却又回过头来,大喝了一声:“你们两个别过来!”
杨兴春和陈嘉鑫只好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那男子走两步便回头看看,极为警觉。梁音忌惮对方手里的凶器,也不敢过分挣扎。一行人便这样对峙着,一步步来到了饭店门外。
男子在门口停下脚步,扭头往四下里观察。这时正好有一辆出租车贴着街边驶来。男子立刻挥动手臂,做了个拦车的动作。
出租车徐徐靠边,停在男子和梁音身前。男子探出一步,伸右手去拉后排的车门。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不远处的杨兴春和陈嘉鑫,时刻防备对方上前抢人。
车门被拉开的瞬间,忽地有个人影从后排座位下方钻了出来。持刀男子只顾盯着杨陈二人,全没料到车内竟藏着埋伏。那个人影借着开门之势冲到车外,随即使出擒拿手法,双手一分一搅,锁住了男子的右臂。男子转头“啊”的一声大喊,他松开了梁音,腾出左手去反扭对方的胳膊。
从车内钻出的人正是罗飞。此刻他已经锁住了男子的右手,但对方力量奇大,竟兀自死攥着匕首不肯撒手。于是双方的四条胳膊纠缠在一处,形成了角力之势。
梁音已经获得了自由,她也不逃开,手脚齐上,对着那男子又捶又踢。可惜她的力气实在有限,那些拳脚落在对方厚实的肌肉上,全然起不到伤害的效果。
这时杨兴春也抢到了车前,他从男子身后扑过去,用胳膊肘勒住了对方的喉咙,然后又下胯伸腿一扫,将那男子掀翻在地。男子脸朝下被按在了地上,右臂被罗飞锁着,左肩则被杨兴春的身体死死压住,任凭他再强壮,一时间也无法挣脱了。
陈嘉鑫也过来骑压在男子身上,同时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铐。罗飞双手继续发力,把男子右臂几乎旋过了一百八十度,那人终于吃痛不过,撒手弃了匕首。随后三人一同将男子的双手扭在一处,“咔嚓”一声,铐子上了手腕,这场惊心动魄的战事算是告一段落。
罗飞长长地吁了口气,伸手在杨兴春肩头拍了拍。后者抬头和罗飞对了个眼神,嘴角微微浮现笑意。之前他们在饭店里就对过一次眼神,当时杨兴春正在和凶徒对峙,罗飞则不动声色地去屋外埋伏。双方仅凭目光交流,便已拟定好协同作战的策略,这份默契颇值回味。
梁音又在男子屁股上踢了几脚,脸通红的,余怒未消。罗飞起身把女孩拉到一边,低声道:“围观群众多呢,注意点影响。”
梁音意识到自己的警察身份,这般泄愤确实不妥。不过刚才的情形实在令她又气又怕,这股情绪总得找个发泄的渠道。既然罗飞不让动武了,她只能愤愤地斥责道:“王八蛋,叫你欺负女人!”
“打得好!”围观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引得众多人纷纷附和。梁音骄傲地扬起头,如英雄般享受着喝彩。
杨兴春扶着出租车慢慢起身,他咧着嘴,有点吃痛的样子。罗飞注意到这个细节,立刻询问道:“怎么了,老杨?”
杨兴春摆了摆手:“老伤,一使劲就会疼。”他一边说一边撩起制服衬衫的下摆,露出了左腹处的一道伤疤。那道疤不算大,但有很深的内陷。
罗飞是个行家,见到这伤疤颇为惊讶,叹道:“这一刀扎得狠啊!”
“十多年前的事——”杨兴春解释道,“当时追个小偷,一时大意被扎了。”
“啊!”梁音在一旁追问,“后来呢?那个小偷抓住没有?”
杨兴春道:“当场击毙。”他嘴角挂着温和的微笑,语气却是既有力又干脆。梁音赞了句:“漂亮!”看她那副兴奋的表情,就差要鼓掌叫好了。
听杨兴春这么一说,罗飞依稀想起此事。那会儿他还在南明山派出所当片警,杨兴春身负重伤仍击毙歹徒的先进事迹曾在系统内流传。罗飞很有兴趣和对方详细聊聊,只是地上还趴着一个凶徒,这才是眼下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