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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排领头的是长房第三子的媳妇方氏,接着过去坐着的是方氏的三个女儿:吴珍珠、吴珍珏和吴珍琴。再过去是杨曼的亲小姑子,名字叫吴珍宝,不过她不是高氏所出,而是妾室所生,所以坐在最后面。
右排领头的是朝芙夫人,她是吴六太爷的如夫人,身份不高但辈份高,下首就是六房的儿媳苏氏,苏氏和高氏一样,身后也围着几个婢妾伺候着,这些婢妾身份低微,所以没有座位。坐在她下方的是两个孙媳妇,长孙媳陆氏和次孙媳王氏,王氏就是王秀娘,再过去是也是婢妾所生的女儿,名叫吴珍容,就是先前提过的很有才情的五姑娘。
还有一个位子空着,没看到那位九妹妹吴珍芍,大概是还没有来。
杨曼环视一圈,便笑着向两面行礼,道:“朝芙娘子安好,三婶娘安好,五婶娘安好……”
然后便是几个妾室,虽然地位比较低,但好歹算是长辈,她也见过了礼,那几个妾室可不敢轻易接受,侧着身子只受了半礼,而且还连忙回了礼。
朝芙夫人是如夫人,虽然也是妾室,但到底比一般的妾室地位高了许多,而且又长了两辈,所以她是可以坐着的,在高氏之后,杨曼第一个向她问安。三婶娘就是吴六太爷的儿媳苏氏,五婶娘方氏是吴显之的夫人,就是那个不喜欢文章偏偏喜欢舞枪弄棒跑到通州当团练使的吴家不肖子。在本家这一脉还有个二婶娘,就是远在苏州的曹氏。
再然后跟几个平辈的妯娌、小姑子分别见了礼,她们也还了礼,才算完事,杨曼就在高氏身边坐定,吴顼这小家伙待不住,从高氏那里拿了几块点心,早跑到外面和使女们玩捉迷藏去了。从杨曼坐的这个位置来看,也可见高氏对她的喜欢,要不然她一个晚辈,怎么能坐在两位婶娘的前面。
这时高氏又道:“谁带了黄梅花儿进来,这香气时有时无,使着劲儿闻又闻不着了。”
一台戏
朝芙夫人立时便笑道:“可不是嘛,这黄梅花儿的香味最是勾人,想闻的时候闻不到,不经意了,又盈香扑鼻。”
“就是娘子这张嘴最会说。”苏氏笑着接了一句。
朝芙夫人是如夫人,如同夫人一样,但到底不是夫人,虽然下人们喊她一声夫人,但是像高氏、苏氏、方氏这些名正言顺的夫人们,是不会称她为夫人的,只叫她一声娘子。苏氏和朝芙夫人本来就不对付,因而她接的这句话,听上去是说朝芙夫人嘴巴灵活,其实是不含什么好意思的。
春桃这时捧着花瓶站在三道门的帘子外,隔着帘子,花香气透不进来,但是时不时有使女往里面递茶,掀起帘子时,香气就顺着风透了进来。
其实这花香是杨曼进来之后才有的,谁不知道是杨曼摘了花儿来,只不过高氏没有点明,朝芙夫人平素又机灵,便顺着高氏的口风说了下来,明着是赞花香,其实是赞杨曼呢。
杨曼轻轻一笑,道:“这是我路过后花园的时候,顺道摘了来的,怕这暖阁里闷得慌,给大家伙儿透透新鲜来着。”
说着,她拉高声音喊了一声“春桃”。
春桃在帘子外面听得分明,清脆的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就走进来,将插着黄梅花儿的花瓶摆在高氏旁边的几上,道:“祝老夫人吉祥如意。”
“哟,看这丫头,往日里老实八交的,不见她多说半句,这才跟了曼娘二三年,嘴巴就这般甜,真跟抹了蜜似的。”高氏笑得合不拢嘴。
她这哪里是在夸春桃,拐着弯还是在夸杨曼呢。没办法,谁让杨曼有太多的本钱让她夸呢,不夸岂不是浪费了。高氏对这个儿媳妇可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只可惜福薄,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这让高氏对杨曼更是怜惜,一逮着机会就要夸几句,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什么似的。
显摆,这就是实打实的显摆,杨曼表面上谦虚的低头,心里那个乐开了花,高氏越显摆她,就证明她越出色,咱当不了绝代美人,也当不了气质美人,当个贤惠美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很明显,杨曼这是有点得瑟了。
苏氏笑道:“这是嫂子有福,捡了个好儿媳,哪像我家的……”她斜了斜眼,瞅了陆氏和王氏各一眼,才又接着道,“一个整日里闷不吭声的,让她做点什么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另一个嫁进来时间还短,倒是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就是在家事上,还算个明白人。”
她倒是没有指责王秀娘什么,毕竟对这个二儿媳妇她还是满意的。
陆氏,闺名一个茜字,生性就比较懦弱,这会儿听到苏氏提起她,脸垂得更低了,当真是一丝气儿也不出的。
王秀娘瞥了陆氏一眼,道:“嫂子这才像个闺中人呢,哪像我呢,生来就是个爱管事的性子,哪天要是做错了事,婆婆不要骂我才好。”
听到这话,高氏便笑了,道:“管事才好,将来也可以帮你婆婆多分担些,曼娘什么都好,就是不爱管事这脾性,让人爱不得也恨不得,看我这把年纪了,还要天天操心。”
说到这里,几个女人都笑了。只有朝芙夫人的脸色不太好,她这个如夫人明显是被夫人集团排除在外的,不过她仍是插嘴道:“曼娘不爱管事,便更要让她多做些事,让她不得不管才好,省得每每看她清闲,便叫人眼红。”
杨曼马上道:“婆婆正当盛年,合该着多管些事才对,我还年轻,哪里懂那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想要像婆婆这样,什么事情到了手上都一眨眼就摆平,那还得多学几年,早着呢。”
“这孩子……”高氏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什么盛年,都是老太太了……”
杨曼脑门后面全是黑线,高氏也不过才四十多岁,按后世的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咳咳咳,反正绝对是盛年,高氏要是老太太,那她是什么,中年妇女?虽然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十五六岁就可以嫁人了,四十多岁的确称得上是老太太了,但是在杨曼的心里,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绝对绝对是正处于人的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所以说,杨曼刚才的话,可全都是心里头的大实话,绝对没有半点奉承的意思。
她们这里说得热闹,底下几个小姑子倒是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努力做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杨曼瞧着都替她们觉得累,陪着高氏笑语了一阵,便又道:“婆婆,我可不听你们聊那些家长里短了,你们坐,我和妹妹们一边玩儿去。”
“就知道你嫌我们烦了,去吧去吧,这里有几个丫头都难得来一趟,你与她们多亲近亲近也好。”
高氏指的是方氏的三个女儿,她们当初都随吴显之去了通州,也是过年才回无锡一趟,和杨曼并不亲近。
杨曼笑着站起来,拉起那几个小姑子,对长辈们福身一礼,便聚到屏风隔开的小间去了。那边,王秀娘犹豫了一下,便拉起像个小媳妇一样坐着一动不动的陆氏,向几个长辈道了一声罪,随着杨曼一起去了旁边。
“唉,可算是能舒舒手脚了……”吴珍珠长长吁了一口气。
一群小姑娘们围在一起,纷纷活动起手脚,可见刚才已经装模做样坐了不少时候,手脚都坐僵了。
王秀娘噗哧一声笑,道:“几位妹妹可得谢谢你们大嫂子才成,亏得她好心,把你们全部拉过来。”
“是,来,姐妹们,我们给大嫂子行礼。”
吴珍珠嘻笑着,装做要给杨曼行礼。由这里可以看出,几个姑娘中,要属这位七姑娘的性格最活泼开朗。像五姑娘吴珍容,虽然比她大两岁,可是言行举止,却沉默寡言多了,要想了解这位妹妹的性情,光是聊天是聊不出来,得看她写的诗词,她的心事,全都在她的诗词里。
奈何杨曼是个不懂诗词的,谁让她是半路穿越过来的,古文功底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这里面随便挑个女人出来,都比她强,所以对这位五姑娘,她只知道她有才名,却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个有才法。
“好了好了,我也不受你们的礼,别你们的新嫂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了,七妹妹,十妹妹,还有十一妹,今天还是你们第一回见着三嫂子吧,得要见面礼,可别让她唬弄过去了。”
她一句话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王秀娘身上去了。
迟到的原因
方氏带着三个女儿是昨天才赶到的,所以的确还没有见过王秀娘这个新嫁娘,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王秀娘立刻道:“见面礼早备下了,回头我让人给三位妹妹送过去,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图个新鲜好看,可不许说不喜欢啊。”
“三嫂子送什么,咱们都是喜欢的。”吴珍珠领着两个妹妹,笑咪咪的向王秀娘道谢。
几人正说着,便突然听见外面有个养娘喊了声:“九姑娘到了。”
原来吴珍芍来了,这次吴密没有跟过来,不知道是在外面玩,还是根本就没过来。
杨曼她们还躲在屏风后面没出去,就听见外面高氏说道:“九丫头今儿可来晚了,你嫂子和姐姐们都已经到了,先前还问起你呢。”
吴珍芍绞着手里的帕子,低着头道:“本来早该来了,可是小弟突然说肚子疼,因请大夫来瞧,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高氏顿时一惊,道:“怎么不早来报,请的是哪里的大夫?大夫怎么说,不成,我得亲眼去瞧瞧……”
吴珍芍倒似惊得更厉害,连忙道:“不、不妨事,小、小弟昨儿贪嘴,多吃了点,曹安请来的是张伯堂大夫,给小弟开了一贴消积的药,说是服过就没有事了,这会儿小弟已经睡、睡下了。”
似乎是紧张太过,她说话都结巴了。
高氏听了,这才稍微安心一点:“原来是张大夫,他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说着,她转头对身后一个婢妾道:“你去山中居照顾着,有什么事你立刻来报,十郎这次无事便罢,若有什么长短,便问你的罪。”
那婢妾福了福身,自去了。
然后高氏才对吴珍芍道:“九丫头,你娘既然把你和十郎托给了我,我便是要尽心尽力照顾好你们的,总不会辜负了二弟妹的所托,以后再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及时报予我知道。”
吴珍芍连忙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缓了缓,高氏又道:“看你紧张的,小脸都白了,罢了,你到旁边陪你嫂子姐妹们说话去吧。”
“侄女告退了。”
吴珍芍福身一礼,转过头才看到吴珍珠正从屏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冲她招手,她连忙过去,看到屏风后面坐着一大票女人,马上嫂子姐姐妹妹的喊了几声。
“小孩子不能一次吃太多,他们不懂节制,只要觉得好吃就狠命吃,最容易撑着,下次可要小心了。”杨曼对她道。像她家的吴顼,那就是每日照着三餐吃,三餐之外,零食限量供应,绝对不会让他一次吃太多。
“妹妹知道了。”
吴珍芍坐到了吴珍容的身边,显然在场的吴家的一众姐妹中,她和这位沉默寡言的五姑娘关系最是要好。
吴珍容帮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安慰的冲她笑笑。便是这一笑,吴珍芍明显轻松了点。
姑娘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儿,到这个时候,杨曼反而不大说话了,只和王秀娘还有陆氏两个已经不是姑娘的女人坐在靠花窗的地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王秀娘有些眼色,看到这场面便心里有数了,杨曼在老一辈那里深受喜欢,但似乎这些姑娘们对她并不亲热,别的姑娘们就算了,怎么连吴珍宝都不怎么跟她说话呢,要知道吴珍宝与别的姑娘不同,她是杨曼的亲小姑子。
没过多久,高氏让人来喊她们,说是时辰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去松寿院接老太君赴团圆宴。趁着大家都出去的工夫,王秀娘落后半步,拉了陆氏,低声问道:“嫂子,我看大嫂子也不是个冷淡的人,怎么和姑娘们不大说话呀?”
陆氏听她问,愣了半晌,才弱弱的道:“曼娘人是不错的,只是在姑娘们面前比较矜持罢了,姑娘们旦凡有什么事,她都是不闻不问的,所以姑娘们也不大去找她。”
王秀娘听了,若有所思,对杨曼不爱管事的性格又有了些了解。
亏得杨曼不知道王秀娘的心思,不然怕是要笑坏了。其实她不怎么和这些姑娘们亲热,主要还是怕露了馅,在小孩子们的面前,特别容易放松警惕,不像她在长辈面前,那是提了心思说话的。想当初刚穿越那会儿,她就忍不住调戏了吴宣小正太一把,幸亏吴宣跟她、哦不,是跟以前的杨小曼素来要好,虽然吃了亏,但也只在心里觉得奇怪,没有对旁人说起,否则杨曼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杨曼对除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以外的小孩子都表现得特别低调和寡言,久而久之,这些姑娘也把杨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