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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心证主义在华夏有个小名,叫做内心确信制度,光这个名字就足以解决法律建设不配套的问题了。
“这些契书,我会叫人送到衙门里做成红契。”徐元佐在回答了各种肤浅的假设性提问之后,再次抛出了一枚震荡弹。
所有人都傻了。
生不入公门,对商人而言尤其重要。
为什么说和气生财?因为不和气就得跟人打官司,而打官司最后可能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自打有契书的时候开始,都是做成白契的,最多找个德高望重的人见证一下,哪有人自觉自愿地去公门做红契的?
“在衙门里备下了底本。日后凡是公司之中有人违背章程、契书者,直接告官,想来可以断绝许多麻烦。”徐元佐道。
眼前众人自度就算进了仁寿堂当股东。多半也是小东。这种约束大东的行为,显然是徐元佐在表达诚意。既然他愿意自带镣铐。岂有上前阻碍的道理?袁正淳和程宰早就知道了徐元佐的打算,该劝的早就劝了,此刻更不会多说。
徐元佐轻轻拍了拍成叠的契书:“这些契书已经为诸位翻刻了印本,可以交由诸位带回去。三十日后,仍旧在这里,咱们举行出资和签字大典。凡是管事、家仆代东主来的,请记得带好委托书,当然。契书里也说得很清楚了。”
徐元佐问程宰约了十来个讼师,这些日子就是在徐元佐的指导下合计着这份契书和公司章程。别说后世的《公司法》打底,已经叫人难以高攀,光是这些本时空的精英合心齐力做出来的文本,也足以让大部分人高山仰止。
梅成功此刻才将会议资料、契书章程,以及仁寿堂如今的股权分配、资产明细,以打包的形式发给二十八家。
众人对资合已经没有了疑惑,那么剩下的就是关键问题:仁寿堂如今的股本是怎么分的,每一股又是多少银子。
这些答案都在仁寿堂公司介绍里,也是有十余页纸的小册子。
徐元佐作为最大的股东。名下有四万股,占了总股本的百分之四十。这个四万股之中,有袁正淳给他的袁氏牙行三成股份。也有徐家自己牙行折进来股份,但是现银却是分文没出。这在后世公司法中自然是不允许的,不过谁叫现在大家都是开创阶段,摸着石头过河呢。
袁正淳自家牙行投入仁寿堂之后,占了仁寿堂总股本的百分之二十,为两万股。
程宰作为仁寿堂如今的总掌柜,享有百分之二的身股,即两千股。
另外还有百分之三的员工激励股份,有待奖励给优秀员工。暂时留空。
这就已经去掉了百分之五十五,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五才是供华亭县其他缙绅认购的大饼。
不过徐、袁的认购价是每股一两。而现在每股的认购价已经涨到了五两。
“如此几天就翻了五倍!”有人惊呼起来。
徐元佐负手而立:“诸位还是要尽快才好,仁寿堂壮大一分。认购价就要上涨一些。因为诸位是拿牙行折价进来,人、屋这些资产还要多算些,所以已经是优惠了。若是外人光拿银子买,别说现在买不到,日后就算可以买到,也是数十两以上了。”
众人心中暗道:这分明就是抢银子啊!如果真的生意好,折算下来问题倒是不大。若是生意不好,这妥妥的亏钱,还不如将银子存到人家柜上去。
当然,存人家柜上也有风险……尤其是牙行若是真的被仁寿堂一统了,货价就是仁寿堂说了算,上下两家的生意都得听仁寿堂的了。
牙行控制商品货价的手法很多,强行压价、抬价早就为人痛恨。所有才有“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谚语。只要有点生活阅历的人,都知道定价权所带来的暴利。
退一步讲,若是不加入仁寿堂,恐怕就得面对仁寿堂这头巨无霸的欺压了。
最直接的威胁便是价格战。
……
……
“我家走的都是自家的货,老主顾经营了几十年,何必分股份给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明抢不成!”倪绍棠将桌上的契书一扫,哗啦啦推在地上。
管家垂手立在一旁,并无动作。
倪绍棠缓了口气,道:“跟下面的人说,一切照旧,不要怕,老爷好歹也是五品御史,有什么好怕的!”
管家的头埋得更低了,道:“是。”
倪绍棠健步回了书房,坐在椅子上,心中想起父亲的书信:李春芳去意甚坚,张居正与高新郑几番会晤,颇有退让之姿。高拱再次入阁已经别无阻碍了。作为曾经徐阶麾下的战将,现在可是个站队表态的关键时刻。
若是生意上再跟徐阶缠在一起,盈亏且不说,这政治立场就是致命错误啊!
——你们愿意跟着徐老头一同去死,悉听尊便。我家是不会做这种事的。要怪就怪徐老头自己不好,选的什么接班人?!
倪绍棠心中仍旧有气,只觉得自家被逼变节也是无辜受戮,全怪徐阶没能安排好致仕之后的朝局。
二四四仁寿堂的起航
松江号称掌握在五十家缙绅手中,又有七家站在一线。其中就有倪家。
涉及到了朝堂权力,经济利益就不得不靠后站了。如今官场上拉帮结派画圈子的顺序是:同年大于同乡大于同志大于同僚。
也就是说,一位座师门下的同年,关系最铁。哪怕心中恨之入骨,也不能撕破脸皮,否则就是不识大体,会被其他同年排挤。
其次便是同乡。
乡土情结可不是说说的,走到京师,只要听着乡音就很亲切,怎么可能不抱团。只要不是座师之间有深仇大恨,同乡情谊还是很坚固的。
再次是看所属的学派,比如心学、理学之分。
最后才是同朝为官的香火情,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徐阶的身份摆在那里,江南人氏在朝堂做官的,哪个不抱大腿?尤其是嘉靖中后期,南人立于朝堂之上者,越来越多,就算用南北榜都难以均衡。同出徐阶门下,同是江南乡亲、同属阳明心学,这几条加起来,足偷窥徐党的身影。
如今张居正立场不定,高拱入阁呼声益发高涨,自然是再次站队时刻到了。
倪家选择了高拱,自然有人要选徐阶。
如果理性分析,选徐阶其实更为明智。因为徐阶年纪并不算太大,身体健康,而手中的势力又是极大。由此而言,徐阶紧随高拱之后复出,或者抢先复出,再次形成两相争国的局面,远高于认怂退避。
即便是后世论坛上的分析人士,也觉得徐阶在隆庆朝的无限退让是很不可理解的。
徐阶要是再次出仕,万历新政就没张居正什么事了张居正比老师小二十二岁,将近两轮,结果死在了前头。
所以别说溢价五倍,即便再高些,还是有人乐意加入的。
只要有人带了头。风从之众便不会少。已经致仕了的缙绅人家压力较小,很轻松地站在了徐党一边。还在朝为官的人家,压力较大,颇有人选择不做这行营生。顺水推舟卖给仁寿堂,也不要股份,也不得罪徐家。
唯有五家选择跟在倪氏之后,对仁寿堂不理不睬。
隆庆三年九月十三,仁寿堂招股事正式结束。
增加了二十三家新股东。与之前的老股东合在一起,仁寿堂的股东总数是三十二家。唐行股东一共有九家,占总股数的百分之七十二。按照章程中规定,重大事项必须要绝对多数通过,唐行股东就足以决策了。
绝对多数,徐元佐设定的具体数据是百分之七十。
这一方面保证了唐行派的决策通过权,也保证了徐元佐的否决权只要他不点头,不可能有人推动重大事项。
而重大事项包括了:修改公司章程、增加或者减少总资产、公司合并、分立、解散或者变更公司形式、超过公司总资产百分之三十的对外担保。
分散开来的契书让人觉得这个资合公司果然是大家都有发言权,然而将那些分散而隐蔽的条款抽出来,拼在一起。人们才会发现,徐元佐仍旧是公司真正的话事人。所谓的总掌柜程宰,只是个跑腿的小喽啰。
包括新选出的九人董事会,袁正淳任董事长,徐元佐出任董事会秘书,胡琛任副董事长,另外还有三名董事也都是唐行的举人,只有三位董事是华亭其他地区人氏。
如今的华亭县,包括了后世松江和青浦两个区,辖地极大。也是松江府的主干。上海县之所以像是小妾生的,正是因为南北东西的商路基本被华亭垄断,而海贸却在卫所手里,单纯靠田土吃饭已经很苦逼了。结果田土还不多。
仁寿堂统合了华亭的牙行,自然也就等于把握了松江府的命脉。
程宰作为这样一个巨大组织的掌门人,即便只是台面上,也足以自傲了。
“敬琏兄,接下去是否该给他们雷霆一击了?”程宰已经准备好了腹稿。
徐元佐点头:“当然,否则阁老的面子都没地方搁。”
程宰摩拳擦掌。颇有信心。
“不知伯析兄打算怎么下手?”徐元佐问道。
程宰道:“自然抬高收价,抢了他们的货。”
徐元佐微微摇头:“这就成持久战了,而且咱们的现银可不多。”
程宰不知道什么叫持久战,不过领悟一下也能明白。如果要靠高价抢货,对方也会提价,两厢拼斗,最后总有条底线除非疯了,亏本收货。
这样你抬我升,徒然叫供货商占了便宜,多半会两家各给一些,叫这个价格战能多打一段时间。
“先低价收。”徐元佐道:“然后囤货不出。”
程宰起点虽低,但是资质不错,否则也不会在唐行混得风生水起被徐元佐看上。他只需要少许时间考虑,便能理解徐元佐的用意,当下不再反对。
徐元佐道:“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先安内。”
仁寿堂说是资合公司,然而真正出银子的人很少,多是以货栈、行店、码头这种不动产折价计股。之前的掌柜、伙计、杂役自然造册归于总部,成了仁寿堂的雇工。这种方式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短时间内铺开声势,绝大部分地方只是换个店招就行了。
弊端也很明显,缺乏流动资金。各家在折价计股的时候,显然不会将柜上的银子算进去,有些还会扯入一些债权债务关系。不过在计股的时候,债权可以剥离,债务必须剥离,这也是徐元佐的底线。
“首先要完成人手轮调,打破之前的小山头,派驻财务总监。”徐元佐道。
程宰点了点头。
“其次,你得借一笔银子进来,否则咱们也没法囤货了。”徐元佐又道。
程宰哦了一声:“我明白了。”
对外借款在公司总资本百分之十以下,属于总掌柜的权限;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是董事会的权限;百分之三十到百分十五十之间,是股东大会的权限。超过百分之五十,则要股东大会绝大多数通过才行。
如今公司总资产在二十三万五千两,在董事会权限之下,可以借款七万零五百两,月息三分。
每两银子借款,每月要付三分银子的利息,则年息就是百分之三十六。七万零五百两借一年的总利息是两万五千三百八十两。
这就是从龙功臣的第一笔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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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五五伦
仁寿堂除了需要银子,还需要大规模整合。
以前各家都喜欢集中在通衢要地设店,抢夺货商资源。如今统合成了一家,自然不需要那么多店,那么多掌柜。该卖的不动产要卖掉,该调任其他地方任职的掌柜要调任,该打散的伙计要打散从新组队。
这些活当然都是袁正淳和程宰需要干的。
如此一来还会有溢出的掌柜和伙计,这些人到底是该派往浙江、苏州等外地,还是抢占上海县,这就属于战略决策了。
仁寿堂的战略决策属于徐元佐,这是大家都默认的事实。
徐元佐最终的选择却是向南发展,以拓林镇为切入点,向金山卫城和南汇角铺开,设立牙行、货栈、店铺。
这个举措让人十分不解,难道徐元佐这是要向卫所都司那边下手了?
他们当然看不见徐元佐谋划的金山岛布局。
在商业环境大好的情况下,牙行很罕见有人亏损。既然之前都没有亏损,那么并入之后自然更没有道理亏损,尤其是徐元佐还增强了财务审核制度,稍许完善了一些内部控制。接下去的工作就是执行,以及紧盯执行。
这都是程宰的工作了。
这段时间还是徐阶老先生召开王学大会的时间。李阁老正式投诚,表示愿意前来讲学,所以徐阁老自然要等等这位老伙计。先期到达华亭的心学大儒,只好先开起了小会。
徐元佐夏圩、唐行、郡城三个点到处奔波,为了减少路上浪费的时间,已经学会了骑马。据说骑马能够减肥,不过徐元佐无肥可减,身材如旧,马倒是明显瘦了许多。
安排好唐行的工作之后,徐元佐得到消息,何心隐何老师来了。这位是他在王学里的恩师,也是他出入心学大儒门庭的通行证。不能怠慢。
“为师此番前来,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