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徐元佐知道安掌柜说的是铜钱的事。去年他自己也想做银钱汇兑,可惜资本不够,人手不够,技术也不够。于是就把“以银兑钱,囤钱出银”的良策送给了安记,换他的好感度。不至于用假银糊弄他。
说起来这个买卖只要有人有资本,又有识别银和钱的技术,赚头还是挺大的。在隆庆三年之前。国家有“钱禁”,也就是说国家收税不收铜钱。既然不能用来纳税,铜钱的价值就低,一两白银根据成色不同,可以换到一千四百乃至一千八百个铜钱。
等隆庆三年朝廷驰钱禁,铜钱可以拿来纳税,价值立刻飞涨上去。时至今日,一两白银只能兑得八百到一千铜钱。
安掌柜当日将信将疑地囤了些铜钱,如今以将近半价换成了白银。什么都没干就赚了一倍。难免感叹“散财童子”真是名不虚传,不得不佩服。也就是他不善与人交际。否则换个掌柜哪有不巴结上来的道理。
徐元佐不介意安掌柜的不通人情,反倒还谢谢他这两年没用假银子坑他。所以颇为客气。见安掌柜守在这里假装邂逅,徐元佐贴心道:“小事何足挂齿?安掌柜若是有暇,咱们去望月楼饮一杯可好?”
安掌柜松了口气,道:“如此甚好,正有事与相公说。”
徐元佐脸上笑着,心中已经在分析安掌柜要说的事。多半不离银钱交易,只是不知道具体什么业务。说起来销银铺有金融机构的意思,但是真正经营的金融业务,恐怕比徐氏布行差多了。
安掌柜身后也跟了两个徒弟,前边开路。
徐元佐打破沉默:“安掌柜似乎满腹心事啊。”
安掌柜面露难色,终于直接道:“我愧对徐相公啊。”
徐元佐扯了扯嘴角,道:“掌柜的何出此言?”
“前几日上有人来铺子里借银子,因为有熟人作保,我便借了。”安掌柜道:“谁知后来才听说,是因为贵号要抬高利钱,所以这些人才转而找旁人借贷。我这岂不是拖了徐相公的腿脚?”
徐元佐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暗喜:难道徐氏布行的威望如此之重?我说利息多少,整个市面上的利息就有多少?
“就是这事?”徐元佐确认道。
“正是此事。你我两家本有往来,若是为了此事伤了和气,我如何能够安寝?”安掌柜道。
徐元佐笑道:“若是这事倒也无妨。我今年正想拢拢银子,不怎么想放出去。”
安掌柜顺水推舟问道:“哦?徐相公可是另有生意要做?”
徐元佐知道自己有“散财童子”的美名,许多人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他的投资项目。然而真正敢跟着做的人却是极为罕见。这就像是一帮人在看热闹,嘴上起劲,却毫无动作。
除了仁寿堂的胡琛。
这位举人老爷学了有家客栈的套路,却发现非但没有赚到银子,反倒还亏了本钱。徐元佐一眼可知他是将银钱用在了硬件设施上,却不舍得给掌柜伙计等下面人加工钱,而服务产业关键在于服务人员而非硬件,这般本末倒置如何可能不赔钱?
因为根本思路和认识不同。所以徐元佐也不指望别人能够跟他学,孤独地做起了商界传奇。
“现在这市面上,能做的买卖不过这些。”徐元佐道。
安掌柜呵呵笑了笑。不再说话了。两人一直到了望月楼的雅间,让随从自己去吃饭。方才关起门说正事。
安掌柜生怕隔墙有耳,压低声音道:“正有一事要求徐相公出手。”
“何事?”
“想请徐相公出面,买一批倭铜。”安掌柜道:“自然另有重谢。”
隆庆开海放开了东西洋贸易,但是东洋指的是台湾、琉球。日本作为倭乱渊薮,被惩罚性经济封锁。海外商贾,不许与日本往来,否则仍旧要入重罪。
徐元佐带着审视的眼光望向安掌柜:“为何要多一手呢?”虽然国家法令不许与倭国进行贸易,但是可以做转手买卖。比如从西洋人手里买的倭货就是合法的。这也是市面上开俵物店没人查禁的原因。安记完全可以自己买了,就说是西洋人手里买进来的,谁能去查?
徐元佐可不相信安记没有收买县衙的那些差人。
安掌柜无奈道:“我家脸面不够,船货进不来,只有请徐相公出面。”
徐元佐不信:“安掌柜是老做这买卖的,以前怎生走的?”
“以前没走过这么大的货。”安掌柜道:“恐怕动静太大,又入不得港。”
“多少?”
“二十四……万斤。”
徐元佐愣了愣,脑中不自觉地换算成自己更加熟悉的公制单位。
这就是一百二十吨了。
“你们哪里买得这般多的倭铜?”徐元佐脱口问道。
安掌柜面露尴尬,只是看着徐元佐。
徐元佐道:“我不是有心要打探你们的货源。我就是担心你们惹出麻烦来。”
“放心,绝对可靠。”安掌柜打包票道:“只要徐相公借到巡抚令旗。更是万无一失。”
徐元佐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外面街道上的行人。安掌柜知道他正在评估风险。也不催促,端起桌上的茶盏,送到嘴边却发现是空的。正要叫小二添茶,外面的饭菜倒是送来了。小二手脚麻利地上菜、报名、请好、讨赏又是一阵忙活方才出去。
等雅间里重归静谧,徐元佐也已经做定了思量:“这么多倭铜,肯定来路不正。没有去月港走一回,定然赃物无疑。”
月港是明廷唯一合法的对外贸易港口,所有海外商货必然要从月港过,方才算是正路货。然而商人逐利。只要自己有走私渠道,谁肯走海关。更何况真要是从月港上岸。这一路运到江南的路费得多少?谁没事给自己增加这么大的成本。
徐元佐相信这么大一批倭铜肯定是从日本直接运出来的,那么就更不可能运到福建去转一圈。
安掌柜知道这事成了。不过听徐元佐的意思肯定是要加价的。
“你开价。”安掌柜道。
徐元佐算了一下:“收你一成,不贵吧?”
安掌柜颇有些肉痛,道:“各种环节花费,皆由我们来,只是请徐家出面。”
徐元佐立刻判定出安掌柜其实没做过这种大买卖,多半是安六爷故意找他这个不懂行的人过来探自己的底线。他道:“安掌柜,银子事小,人情事大。巡抚老爷那边日后若是有事,我徐家还不是得贴钱贴人苦心帮衬?说句实话,这种官面上的人情,最好是不要用。”
安掌柜有些懵懂,道:“听徐相公这么说,是不答应了?”
“只是不去求巡抚。”徐元佐道:“我收一成也不是狮子大开口。安掌柜,只要你那边的货船运到金山卫洋面上,我这边就给你卸好了运到华亭货仓里。若是中途有甚意外,咱们两家风险共担。这样收贵号一成,不算多吧?”
安掌柜有些怀疑:“运到华亭?”
“郡城。”徐元佐确认道。
“唔,让我好生想想。”安掌柜一时做不了决策。
徐元佐道:“以二十四万斤来算,现在倭铜市面上能够卖到百斤十两到十二两,我就从低而论,也就是收你百斤一两,不过两千四百两银子。安掌柜不妨回去好生与家人商议商议,绝对不算多了。”
安掌柜默默点头。
徐元佐补了一句:“何况我也知道,安掌柜收了这批倭铜,一者可以从中练出两千两的银子来。再用铅与铜对开,又能铸钱赚得钱息。这收益岂能按照百斤十两算?”
安掌柜死死盯着徐元佐,道:“人常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有徐相公在前,我真是该换副眼珠子才对。”
徐元佐呵呵一笑,继续道:“此事可一不可再,还要请安掌柜守秘。”
安掌柜自然应承下来。大家都是做杀头生意的,哪有口风不严的道理?两人当下吃用了饭菜,安掌柜硬要会钞做东,徐元佐也不抢他,和气而散。
日本铜颜色泛红,含银量高。工匠会用铅将银子置换出来,然后铜铅合金正好铸币。大明的铜钱数量实在太少,根本不够民间使用。朝廷不想着铸钱,民间自然会替补上,于是铜铅对半的铜钱就成了主流,更黑一些的甚至铜三铅七。至于铁钱在市面上也不少见,已经成了另一种辅币。
徐元佐也想自己铸钱,可惜他没有大笔买铜的渠道。而且也缺乏技术支持,最后还没有销售渠道。故而只能看着人家吃肉,偶尔分口汤尝尝。
徐元佐出了望月楼,就派棋妙乘车去上海给康彭祖送了一封信,说自己这些日子恐怕要用金山岛下一些货,需要有所准备。
回到唐行之后,他又找来罗振权和甘成泽,要他们带上五十来个护卫,雇佣百来个壮劳力,随他前往金山岛卸货。
“这是咱们的买卖。”徐元佐道:“虽然银子不多,但是短频快,随手捞一把吧。”
罗振权连忙问道:“多少银子?”
甘成泽也是十分上心,等徐元佐报数。
“真不多。”徐元佐见两人这般模样,怕报出来数目让人失望,着力压低他们的期望值,道:“咱们三人平分,一人三百两。剩下一百两给护卫、运夫,他们每人也就六钱。”
“几天功夫就三百两,还不多!”罗振权怪叫一声:“佐哥儿,你还真是胃口撑大了。”
徐元佐不置可否。
甘成泽更老道一些,连忙表态:“怎么能跟佐哥儿平分?我拿一百两就够了,另外二百两甘愿给哥哥吃酒。”
罗振权狠狠瞪了甘成泽一眼。
徐元佐指着二人笑道:“看看,这就是兵与贼的不同了。”他又道:“咱们兄弟相称,有福该当同享。你们既然听我拿主意,旁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甘成泽见徐元佐如此坚持平分,也不好再推辞,心中琢磨着带谁去更加可靠些。
*
求推荐票,求凌晨月票,求各种支援~!
*
ps:求各种支援~!
三一六招工上路
徐元佐回到自己办公室,取出花名册,从行政管理人员的册子里扫到一个名字。
陈翼直。
这少年出身朱里,比徐元佐小一岁。当初是商榻店的店长,因为表现出色被调到了总部,在市场部担任经理助理职位。说起来他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商业头脑,但是胜在能够不折不扣执行徐元佐定下的规矩,而且为人和善,善于交际。
五位店长之中,他升职最快,更主要是因为他能培养手下接手。
徐元佐正当用人之际,对人力资源抓得极紧,商榻店既然能够很好运行起来,又有后备梯队接手,这个店长肯定是要升职去发挥更大作用的。
于是组织劳工的任务就落在了陈翼直身上。
无论是顾水生、陆大有、姜百里还是陈翼直,乃至其他朱里少年。他们从跟着徐元佐开始,就有部门分配,岗位要求,但是时代的局限性让他们并不重视职位,反而更注重职务。
就跟朝廷任用官员一样,有本官有差遣,差遣往往比本官更受重视。
陈翼直从有差遣到回总部变成没有差遣的“闲职”,颇有些低落,正努力四方交游,寻找机会怒刷存在感,好谋个好差事。
这回机会终于来了。
身为市场部经理助理,陈翼直并没有直系下属。这回任务落在他头上,他只能找顾水生调派了五六个小兵,以及十来个学徒。最先要做的工作,就是兵分两路,一路在唐行城外的木头桥招纳扛活的短工;另一路则前往城东的灾民安置区,树个白布旗就能招到没有固定工作的淮安劳力。
这些短工工资因为实在太低,已经无法用银子来支付了。然而现在夏收还早,正是青黄不接的头里,米价颇高,若是直接给米就有些吃亏的感觉。然而徐元佐是什么人?散财童子啊!别人家不舍得给米,斤斤计较三文五文的工钱。徐元佐可不计较。
“六天活,拓林镇运货回来,包食宿,另给一斗米。”
这是徐氏布行给出的工钱。
陈翼直觉得招本地人比较简单。大家知根知底,该给多少米粮都很熟悉,签字画押找个保人就完事了。那些淮安来的灾民却未必人人都懂松江的规矩,加上言语不通,容易产生误会。所以亲自前去坐镇。
他带着属下学徒到了城东的灾民安置地,天色方才蒙蒙发亮。男女营里都有人起来的动静,为今天的劳动做准备。夫妻营都是收入稳定的人家,否则也住不起一天十文的房子,仍旧还在睡梦之中。然
“不等了,敲锣招人。”陈翼直看看天色,生怕耽误了佐哥儿的正事。
哐哐哐地铜锣生将这片安置区惊醒,有高亢的咒骂,也有低声呢喃。
“徐氏布行招工,六天一斗米。包食宿!员额有限,欲报从速!”学徒们高声喊着,蹩脚的松江官话令淮安口音瞬间哑然。
“我去!”有人喊着,披着短衣就往外跑。
学徒们连忙叫道:“外面白旗下面,要去排好队!”
陈翼直就站在白旗下,远远听到男营那边呼啸渐起,心中暗道:这些小家伙就是不会做事。幸好自己从夫妻营里找了几个淮安人当帮手,否则等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