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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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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总就是最低级的军官了,再往下只能叫做士官。

如果张居正出手,不说一卫指挥,起码一个指挥同知是信手拈来的。若是走临时委派那条线,安排个守备乃至游击的空衔都没问题。

徐元佐却只要一个把总。

“学生并不打算去跟辽东都司抢地盘,也不打算练兵打仗。请位把总看守寨子,不叫人抢了去,如此就足够了。”徐元佐道。

张居正微微颌首。

徐元佐有笑道:“不过还请恩相介绍两位镇边宿将,学生日后还要多靠他们相助。”

张居正脑中瞬间闪过两个人名,道:“这事好办,我写两封私信给你带去。他们自然要护你周全。”

徐元佐咧嘴一笑。

张居正问道:“你何日启程?”

徐元佐答道:“大约六月间吧。”

“京中有事?”

“要抢些漕额,不免各处烧香拜佛。”徐元佐笑道。

张居正嘿然,端起了桌案上已经凉透了的参汤。

徐元佐知道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此刻没有旁人服侍,只有自觉告辞了。一路出去,他都感叹今晚顺风顺水,可以算是出师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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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九辽人向导

后世史学家称大明的官僚为地主官僚,所以官员首先是地主。地主最注重的就是乡党,否则他的立身根本就会受到动摇。

张居正是湖广军户出身。湖广因为不沿运河,所以在诸省之中颇为超然。无论朝廷废漕改海,还是继续花大本钱走漕运,对张居正而言都是筹码,而不是切身之痛。

如今沿漕诸省,南直、浙江是表明立场要走海的。尤其是南直,推动最为积极。

山东意见还不统一。有要求走海运,好让运河水灌溉本省田亩的地主派;也有要求尽快疏浚运河,保证运河畅通的商贾派。前者看重的是运河的河水,后者看重的是运河的运量。

再往上到了北直,争议反倒小了。对北直而言,无论从山东进货还是从天津进货,差别并不大。如果漕粮不走运河,那么运河的水位也就不用常年控制在高位,大可以放开灌溉两岸农田,这倒是一桩好事。

工部尚书朱衡是江西人,户部尚书张守直是北直遵化人。前者认为河必须治,但是漕粮未必一定要走河。后者的家乡遵化在北京东面偏北,跟运河完全无关。所以张守直更加明确:哪个方案能够有利于国库收入,有利于皇家金花银收入,他就支持哪个方案。

大明皇帝的内帑与国库分离,皇帝强势的时候,就会问国库要钱。皇帝弱势的时候,户部尚书就会问皇帝要钱。张守直的前任刘体乾之所以去职,正是因为隆庆皇帝问户部要钱要物户部死活不肯答应,最终闹得只好撕破脸面,一拍两散。

工部、户部两位部堂大佬既然没有预设不利苏松商人的立场,那么下面主事、郎中的意见就比较重要了。不管他们的意见是否睁眼说瞎话。尚书们总是要看看情况说明和优劣分析,这才好写成奏疏往上报批。

苏松商人们都是走南闯北之人,借着各自的门路。纷纷将好处送到这些人手中,附带给出了统一口径的各种资料。虽然其中不乏虚数。论述手法也有待商榷,但是看起来却是有理有据。

郎中、主事报给尚书,尚书疏入内阁,内阁票拟意见无非出自两人之手:高拱和张居正。

高拱现在正在主持册封俺答,并在宣大开设马市的大事。从张居正口中得知徐元佐此番入京只是为了漕运,他便不再将这事放在心上。相比漕运,西北互市更为重要。

这首先是一个信号:鞑靼人终于臣服我皇,百年边患有待平息。

对于高拱而言。其中意义不啻于后世港澳回归。

其次这也是一项重要的经济决策和朝中博弈。山陕商贾可以通过互市,牟取大利,自然有山陕籍官员不遗余力地推动。而山陕籍官员的精神领袖,便是被严世藩视作天下三才之一的杨博。

因为杨博身后有团结一致的山陕官员,又在军中威望极高,是以高拱对杨博也是颇为忌惮。而杨博又与徐阶的交情匪浅。徐阶在嘉靖四十二年癸亥之变后,竭力保全时为本兵的杨博,使之非但没有被贬谪,还调任为吏部尚书。现在徐元佐入京不见杨博还好,若是见了杨博。高拱难免要怀疑自己被人惦记上了。

隆庆四年的春夏之交,京师热火朝天,各方人士四处奔走。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局又变得暗流汹涌。

撇开这些勾心斗角的朝局争锋,徐元佐跟男装的沈玉君带着跟班仆从,好好逛了逛北京城。

“帝都的确比我松江要气派些。”徐元佐走在青石路上,负手对沈玉君说道。

沈玉君嗤之以鼻:“说得好像松江如何了不得似的。”

徐元佐嘿嘿笑道:“现在或许只是海内大郡,但日后未必不会成为天下都会。”

“那也得排在苏杭之后。”沈玉君不服。

徐元佐突然停了下来,仰头看着一道门匾,读了出来:“芜湖会馆?芜湖那么个小地方还在京师有会馆?”

沈玉君嘲讽道:“除了你们大松江,别处都是小地方。”

徐元佐朝前走了两步,正要去敲门。却被沈玉君拉住了。

“你要作甚?”沈玉君不解道。

徐元佐道:“我去问点芜湖的事。”

沈玉君误会了徐元佐的意思,以为他不知道什么是会馆。拉着徐元佐就走,道:“你个没见识的。真是丢人。会馆是为了各省举子参加会试而设的,以前叫做试馆。嘉靖时候非但举子赴考住里面,商贾、流官,也都住本省的试馆,故而改名叫做会馆了。”

徐元佐回头瞥了一眼,边走边道:“那你知道怎么开个会馆么?”

沈玉君哪里开过会馆,支吾道:“你问我?这不是你的老本行么?会馆无非就是像客栈似的地方,大家都捐些钱,照顾照顾在京师的同乡吧。你想开个?”

徐元佐道:“我家在京师的店铺要关了,日后我大兄入京考试住在哪里?要么开个会馆,要么置办一处宅院。然而宅子若是空放,总是不好,所以我还是想开个会馆。非但自己能住,也能照顾一下乡梓。”

沈玉君道:“花钱的事,总是你想得周到。”

“苏松一体,也难免接待苏州人嘛。”徐元佐朝前走了两步:“对了,咱们前天走过的那条大街,叫什么来着?”

“你说的是宣武门大街?”

“对对,我觉得那边很不错。”徐元佐道:“名字就叫云间会馆如何?我松江雅称云间,听起来还有些飘然似仙的意思。”

“关我何事!”沈玉君别过头去。

徐元佐的目光飘向身后的棋妙、茶茶、梅成功等人。

“佐哥儿说得好!”罗振权带头喊道。

“佐哥儿此言甚善。”梅成功微笑颌首。

“佐哥儿说的总是没错的。”茶茶道。

“还能有人比佐哥儿说得更对的?”棋妙道。

徐元佐哈哈大笑,道:“看,果然是人心所向!”

沈玉君往自己身后看去,却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沙兵壮汉,一脸茫然懵懂的模样。不由一阵气恼,只觉得徐元佐身边尽是谄媚小人。不由快步朝前走了。

罗振权故意压低了步速,跟徐元佐沈玉君拉开了一截,小声问棋妙:“佐哥儿刚才说什么?”

“我走神了。”棋妙坦白道。

罗振权望向茶茶。

“我没听清……”茶茶低声道。

梅成功终究比他们强些:“佐哥儿是要在京师开个客栈。”

众人这才哦了一声。纷纷道:“这么一本正经地问咱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的确不算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是徐家店铺的清算盘账。

徐家在京师一共有五家店铺,在徐元佐来之前,兵马司、锦衣卫已经过来“关照”过了。五家铺子的掌柜忧心忡忡,给松江方面写了书信讨要方略。回信未到,徐元佐先到了。到了之后就宣布:店铺里的存货要转卖出去,铺子也卖掉。凡是店里的雇工人,包括掌柜在内,愿意回江南的便回江南任职。工食银加两成。不愿意去江南的,多结一个月的工钱,自此两清。

五位掌柜都是当初跟着徐阶入京的老家人,当然是要回松江的。其他伙计有顺天府人京师本地人,也有北直其他府县的,大多选择留在京师。谁都知道现在徐阁老日子不好过,这些店铺迟早要易主。

徐元佐请所有雇工人聚了个餐,也算是好合好散,一边缓缓出货,一边叫掌柜的寻觅铺面买家。至于实在出不去的货。他打算带去辽东,反正船空着也是空着。无论是做见面礼,还是转手卖掉。都不会吃亏。

这五位掌柜之中,徐元佐最为看重的是徐家的一位老仆人,徐平。徐平今年五十有二,人却精神得很。他在五人之中话不多,却颇有威信,见面便给人一种很是靠得住的感觉。

徐元佐当日跟五位掌柜见面,眼睛就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徐平身上。用时下的话来说,此人气质感人,好比赤金在地。令人不能忽视。

因为有心让徐平主持京师会馆,徐元佐便在聚餐之后单独找了他说话。

“徐掌柜。京师这边铺子虽然关了,但是人不能全走。”徐元佐道。

徐平点了点头:“难免来个人。需要服侍。”

徐元佐道:“现在朝中不利我家的宵小颇多,若是打着徐家的招牌,难免不利。我是想弄个云间会馆,非但招待家里人,也招待同乡在京师的士子、商贾。”

徐平微微点头道:“少爷是想留我在京?”

“正是。”徐元佐道:“京师这边的账目清楚明了,几位掌柜都是用心做事的人。尤其以您稳妥可靠,最适合开创事业。若是您老日后思乡情盛,再叫别人接手也容易些。”

徐平面色平缓,内心中却是激动不已。这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啊!他道:“少爷过誉了。我自幼受徐家的恩惠,自当用心效力。”

徐元佐不多客套,当下将自己要买的屋舍形制、地段价位都跟徐平说了,道:“之前徐家铺子里的工人,我是都已经遣散了。您若是觉得谁堪用,就再叫回来,工食银总是要比过去加一些的。”

徐平刚才还在想,既然徐家还要在京师占块地皮,怎么就冒冒失失地将人都遣散呢?此刻听了徐元佐如此一说,方才知道这位少爷不是冒失,而是帮他开路。若是直接将铺子伙计转入会馆,谁能保证徐平就各个都喜欢呢?现在先遣散再聘用,正是让徐平有了余地,好用他自己顺手的人。

“不过要注意,得咬死这会馆不是徐家的。”徐元佐道:“银子是云间商人凑的,你只是重金受聘,跟徐家没什么关系。”

“我省得。”徐平咧嘴笑了笑。

徐元佐又道:“再有就是要麻烦掌柜的给我找些可靠的辽人。最好通晓蒙古话,女真话的,我要去辽东游历开拓眼界,少个当地的向导。”

徐平想了想,道:“这事倒是不麻烦,眼下就有一人,乃是店中大伙计,十年来也算兢兢业业。他就是辽阳人氏,眼下族中亲人还在辽东。”

徐元佐喜道:“这不正是凑巧了么?请掌柜的带他来见我。”

徐平应诺而出。

翌日一早,徐平便带着刚刚失业就又上岗的大伙计来了。

说是大伙计,其实人却不大,只有二十六岁。他父母本是小商贾,从京师贩些南货去关外,因此与徐家的店铺有了生意往来。时日久了,彼此信任,便将十六岁的儿子托付给了徐平,从学徒一步步做到了大伙计的位置。

若非徐家店铺关门,这伙计很快就能升任二掌柜了。

“此子姓石名铁,正是生在辽东的。”徐平带着石铁见了徐元佐。

徐元佐颇为礼贤下士,亲自走来拍了拍石铁的手臂,果然筋骨如石,肌肉如铁,不由赞道:“好健硕的壮士!”

石铁瓮声瓮气道:“见过相公少爷。”

“他们都叫我佐哥儿。”徐元佐笑道。

“佐哥儿。”石铁顺口就跟着叫了一声,就像是个纯真无邪的少年一般。

徐元佐心中已经很是满意,请徐平和石铁坐了,问道:“你来京师几年了?”

“十多年了。”

“可成亲了?”

“成了,儿子都有三个了。”石铁乐呵呵道。

徐元佐也喜欢这种成家立业的人,起码有顾虑就不会乱来。他道:“我是个读书人,这回想去辽东增长见闻,请你做个向导。”

石铁爽朗应道:“辽西辽东我都熟得很,佐哥儿想去哪儿,知会一声便是了。”

徐平一旁补充道:“店里要押货出关,都是他去的。”

徐元佐点头,道:“如此甚好。听说你还有亲族在关外?”

石铁道:“正是。我爹娘迁来了京师,不过还有叔伯在辽阳当军,老家亲戚仍在建州卫呢,佐哥儿就算要出边墙都无碍。”

“你家势力挺大的嘛。”徐元佐笑道:“等京中事了,领我走一圈。”

“成!”石铁中气十足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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