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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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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就跟尖刀似的扎在舒振邦心口,却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世人笑贫不笑娼,居陋巷,一瓢饮的固穷君子虽说还受人尊敬,但是一个船老大的儿子难道与君子也能挂上边?舒振邦突然觉得自己成了读书读傻了的迂夫子,似乎因为识几个字。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我可以跟你走!”舒振邦一咬牙,又坚决地说:“不过作奸犯科的事,我可不干。”

小伙伴嘲笑道:“哪有那么多作奸犯科的事可做?再说了,你觉得你能做些什么坏事?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不是我小看你。恐怕借你十个胆子你也干不了。”

话虽不中听,舒振邦却还是松了口气。他这辈子头一回不告而别,跟着小伙伴去了郡城。果然过上了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左拥右抱的好日子,也因此结识了更多的同道中人。都是讲义气的好汉子。

跟着这些义气汉子,舒振邦从来不担心没人会钞。因为没钱,他也渐渐开始为这些好朋友好兄弟拔拳助阵,以获取自己在小圈子里的地位。就这么醉生梦死的过了不知多少日子,舒振邦跟兄弟们的感情益发牢固,终于从一位好哥哥手里接过了一罐火油。

“你到了地方,自然会有人给你开门。砸了这罐子,用火绒一点,你就可以回来了。谁都不会知道是你干的。”一众好哥哥说道。

舒振邦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这些好哥哥已经告诉了他,要烧的地方是升湖书院鼎甲堂。如果自己不去,恐怕再没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如果去了,被抓住也是杀头的死罪吧……舒振邦没读过大明律,但是杀人放火一向并举,可见是要偿命的。

“放心,这一路上的人都已经给咱们买通了。就算你真的倒霉被抓了,咱们弟兄一场,难道看你去死?”众哥哥开导他道。

舒振邦这才恢复了些许力气:“既然如此……我去试试……”

“这才是咱们的好兄弟!来,喝酒!”

众人开怀大笑中,舒振邦勉强跟着笑了笑,端起一碗酒灌了下去,恨不得一醉解千愁。他哪里知道,这些地痞喇虎总是会结交一些他这样的少年,笼络以酒色财物,遇到大事便推出去当马前卒探路送死。若是闯过去了,或许会成为他们自己人,不过绝大多数的马前卒却是填了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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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一火烧鼎甲堂

“真是废物!”

躲在暗处的刘峰骂了一声。

朦胧的月光之下,舒振邦平地摔跤,一罐火油就这么砸了个干净。看着舒振邦茫然从地上爬起来,刘峰真是哭笑不得:世上竟然会有这么蠢的人?还是这人太聪明,已经看破了局面,装傻求生。

火烧鼎甲堂的安排是此番“倭寇袭扰”的重中之重。

书院被人焚毁一向都是“惨无人道”的事,鼎甲堂又出了那么多新科进士,有声望加值。再者升湖书院是以徐阶的字号各取一字命名,有特殊含义。所以徐元佐和左右商议之后,一致认为倭寇袭扰的最**就该定在这里。否则光是十几个人在城厢闹腾一阵,实在难以吸引士林的注意力。

如此重要的戏目,焉能不放上几具尸体点缀一番?所以舒振邦就是现成的祭品。今晚他无论如何是逃不过一死的,刘峰守在这里就是为了送他一程。

可这家伙竟然将这么简单的事都搞砸了!

为了让这小子顺利完成任务,又不惹人嫌疑,刘峰可是花了不少物力财力。或是请守街老军喝酒,或是叫看门人去耍钱输了算他的……以此保证舒振邦一路走来绝不会遇到意外情况。

眼看着就要到位了,舒振邦竟然在平坦的石砖地面上摔了一跤!

刘峰见舒振邦蹲下身用手舀火油,暗暗摇头。他去鼎甲堂看过,有很多引火的资材。他甚至可以空手进去就引起一场大火当然这需要一定的技术。只要舒振邦聪明些,哪怕用罐子破片舀的火油都够了。

他竖起耳朵,夜风中隐约传来了丝丝喧杂。这应该是城厢的“倭寇”开始动手了,目标是云间集团下属的店铺,以及几户徐家奴仆的外宅那是徐诚给的名单,顺手为之,并无道理可讲。

不能等了。

刘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是四个同样黑衣黑巾的健硕汉子。五人如同雁行一般,以刘峰为头雁。朝舒振邦奔去。

舒振邦想跑,腿一软,反倒跌坐在地上。他并不是蠢人,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陷在死局。

“老七老九。你两点火。”刘峰压低声音吩咐道。

这些人都是刘峰收罗来的锦衣卫子弟。锦衣卫虽然是上直亲卫,本质还是军户,所以每代只有一丁入值,其他子弟就成了“余丁”。余丁没有收入,没有法定义务。作为替补自力更生,在固化的社会阶层中生活并不轻松。虽然有康家这样成功崛起的例子,但是更多余丁却因为没有生产资料,只能成为城狐社鼠的保护伞。

他们耳濡目染学会了各种江湖门道和三教九流的手段,有些人家中还有世代相传的各种技术手段。虽然好用,但徐元佐肯定是不能去招揽他们那是坏名声的事。让刘峰出面就不怕了,刘峰本就是此类翘楚,压得住他们,又不在乎什么名声。

老七老九地上寻了略带弧度的碎片,只看沾了火油。便有自信起火。另外两人夹住了舒振邦,往这倒霉孩子嘴里塞了个核桃,两指宽的布条麻利一绑,叫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刘峰一挥手,众人便朝鼎甲堂疾奔而去。

在黑衣融入黑影之后不久,鼎甲堂里亮起了一盏灯。这盏灯渐渐放出光明,越来越大,终于发出一声轰鸣,火舌突然之间就吐向天空,展露狰狞。精美的雕花在火焰之下干枯焦绽。只留下深浅不一的碳色。

梁柱在火焰中扭曲,勉力支撑,终于倒下。

明亮得耀眼的焰色之中,渐渐浮现出五个黑点。很快便消失在阴暗之中。

“走水啦!来人啊!”

整个华亭县今夜到处有人呼叫。

……

徐元佐一觉睡到天亮,走出房门的时候,闻到了空气中的焦炭气味。

这是后院的厨房已经生火做饭了。

茶茶端着铜盆过来,满脸笑意:“佐哥儿怎么出来了?这就洗漱么?”

徐元佐拉伸了一下筋骨,道:“就这里吧。”说罢便叫茶茶将铜盆放了,亲自绞干面巾。擦了擦脸。然后取了鬃毛牙刷沾了青盐,清洁牙齿。这个时代的牙刷已经跟后世极其相似了,用不着徐元佐改良,只是没有电动牙刷和牙膏,让徐元佐觉得生活水平难以恢复,其他倒是不怎么影响。

刘峰来的时候,徐元佐已经收拾妥当,在院子里开始锻炼了。因为徐元佐并没有意识到这套“功法”的价值,所以并不介意刘峰旁观谁锻炼个身体还不让人看?只是刘峰却没这种开放的胸怀,见徐元佐练功不避讳自己,深深受到了感动,以为这是引为私人的信任。

等徐元佐完成一组项目,停下来擦汗休息的时候,刘峰方才道:“佐哥儿,昨晚的事都办妥了。”

徐元佐点了点头:“消息传出去了么?”

“今早就传到城里了,下午就能开始抓人。”刘峰按照计划书里的流程报告道。

徐元佐不置可否,又开始下一组锻炼。

刘峰再等徐元佐停下,又道:“佐哥儿,现在是时候下定论了。”

昨晚这么一闹,到底是倭寇来袭,还是富豪恶奴,这个性质迟迟未定。徐元佐之所以一直不下定论,就是要看看苏州商人的站队。现在沈绍棠是他在苏州商界的代表,很多消息都通过沈氏在传递,所以需要一些时间。

徐元佐道:“这事且再饶我三天。你们可以先抓人过审。”

刘峰道:“一切听佐哥儿吩咐。”

徐元佐喘着气,拿了干面巾擦汗,道:“昨晚死了多少人?”

“一共五个。”刘峰道:“跟咱们安排的一致,并无牵累无辜。”

徐元佐心中轻松了一些,道:“那就好。我虽然没有妇人之仁,不过松江是咱们安身立家的地方,还是不能太过放肆。接下去的事,就要你多多上心了。”

“愿为佐哥儿效犬马之劳。”刘峰朗声道。

徐元佐笑呵呵地给刘峰发了打赏,要他代请兄弟们喝酒。这是第一次,却不会是最后一次,商场如战场,从来没有温情脉脉,尤其是在资本最初崛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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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二礼物

翁少山很有些意外。↗頂點小說,他找人的目的是以暴易暴驱散松江的暴民,并不是直接对徐阶的家产动手。如今的形势很清楚,根本没必要直接针对徐家,自有官府会办妥这件事。可松江传回来的消息却是烧毁了徐家的店铺和奴仆居所,对于阻挠官差的暴民却是只字未提。

意外之余,翁少山开始被不安所包裹。

打行那些人都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断然不会善心大发附赠放火杀人之类的优惠。如今出现了这种事,是因为派去的人没说清楚,还是打行的人自作主张,亦或是有人暗中下套呢?

翁少山行商数十年,并不喜欢用打行这种流氓。并非他道德水准有多高,只是因为商人都不喜欢跟缺乏诚信的人合作。即便徐元佐也是如此,所以才会招募退役老兵组建护院队。翁少山碍于身份,没有走这步棋,碰到实在需要的情况也只能找打行了。

“弘济,你再去趟华亭,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翁少山唤来侄子,暗授机宜:“若是有什么不对,立刻抽身而走。不要回苏州,路上肯定都是他们的耳目。直接去湖州,绕道回来。”

翁弘济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关系,被伯父这么一关照,登时心中胆怯,想找个由头不去,可惜脑子不灵光,半天都没想出来个合适的理由。翁少山哪里会顾忌侄子的感受,已经命人去账房给他支银子了。

翁弘济只得背上包袱往华亭赶去,开始纠结一个老问题:到底要不要住“有家客栈”呢?

要想路上轻松,必然要选择有家客栈。随着加盟店的兴起,有家客栈已经开到了苏州境内。有些商家是看中了有家客栈的交通线,加盟之后主要是走货;有些则是苏州大户为了出行方便,同时兼卖人情。所以也乐于加盟。

翁弘济很想图方便住有家,只要带上换洗衣裳就可以了。可这样算不算资敌呢?他心中纠结。最后他还是决定住有家,只是没要套房,而是住了标准间,这样就算资敌也没资多少。更何况市井传闻,有家的标准间是要亏钱的。全靠做套房生意赚钱。这让翁弘济特别欣慰。

只是翁弘济不知道,这则市井传闻是市场营销的手段,让人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主要是为了吸引中低层的往来商贾入住。事实上标准间怎么会不挣钱?真要算每平米利润率的话恐怕还要比套房高一些。

翁弘济更不知道的是,哪怕是加盟店,徐元佐也要安插一名“监督员”。名义上是监督客栈的标准化运营,实则也是一双安插在当地眼睛。重要的客人都是挂了号的,谁家小谁在某月某日去了某地,或是与某人在客栈相会。都在这些监督员的视野之内。

翁家的一切都在徐元佐视野之中,并非一句空话。这也是翁少山最为担心的“耳目”,可惜翁弘济并没有放在心上。

徐元佐原本是决定三天内收网的,但是知道翁弘济要赶来华亭,索性就再等他两天。到时候人在华亭被抓,能够更有力地证明翁家在这场变乱中的作用——虽然从后世法治思想而言,这是鲜明的栽赃,缺乏逻辑和证据链的支持。但是眼下并没人在乎这些。

正好徐元春也马上要回来了。

徐元春在金殿求赦之后就传出了重病的消息。京城中不少名医被延请到云间会馆,诊断结果令人堪忧。都说徐进士恐怕命不久矣。为了不客死异乡,徐元春请求归家等死,总算被富有人情味的大明皇帝许可了。

徐元佐见到徐元春的时候,这位新科进士面色红润,除了有些长途跋涉的疲惫之外,甚至要比一直蜷在书房读书的时候更健康。

“敬琏!”徐元春下了船就看到了前来迎接他的徐元佐。颇为兴奋。

徐元佐早就知道徐元春是装病,不由对这位义兄的演技大为担心。北京那边不知道给了名医们多少银子,才能叫他们众口一词地说徐元春“时日无多”。

“大兄,恭喜恭喜,这回算是衣锦还乡了。”徐元佐上前扶住了徐元春的双臂。哈哈笑道。

进士是有出仕义务的,若要逃避还可能被判处重刑。只有在戏文里才有高中之后衣锦还乡的故事,现实中的进士们在短暂的风光之后,就要参加翰林院庶吉士的考选,然后根据成绩分配工作。外放的要立刻就任;留京的要去六部观政;进了翰林院的庶吉士们立刻就要埋头浩如沧海的故纸堆中学习朝廷典故,为日后入阁拜相打基础。

然而衣锦还乡终究是文人们最为偏好的事,徐元春听了不由大喜,眉开眼笑,发出爽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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