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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仇老九找人约了徐盛,在逸仙桥下相见。
时值冬日,水流枯涸,桥下露出大片冻硬了的滩涂地,唯有河心还流淌着一股白白细细的水流。
徐盛远远就看到了仇老九站在桥下,高大的身影就像是一根铁柱。他微微定了定心,环顾左右,见没有人跟踪,三两步冲进桥影之中。
“你还没动手?”徐盛一见仇老九便追问道。
仇老九道:“就在今晚,所以赶着过来,问问你是不是要跟我一起去。”
徐盛眼睛一眯,道:“我去作甚?”
仇老九道:“你恨那厮都恨到了买尸栽赃的地步,我只道你想亲眼看着他倒霉呢。”
徐盛被仇老九这么一挑唆,脑中还真的映出了一徐元佐被人执拿,送进官府挨板子的情形。只是想象,那画面就已经很美了。
“你说的有理。”徐盛道:“但我怕被人看见,反倒不美。”
仇老九一脸鄙夷:“你是徐府的管事,出现在徐府的园子里,有什么可怕的?何况你买了刑房的人,谁能拿你怎么样?”
徐盛一头亲眼想看徐元佐倒霉,也方便他回来绘声绘色跟琨二爷转述,一头又担心自己现身会带来麻烦。
“做贼的就别心虚。”仇老九似有若无地瞟过一眼,朝旁边吐出牙缝里夹杂的食物残渣。他与徐元佐、牛大力已经碰过了头,当时还不能理解为何一个傻子竟然能够摇身一变变成阴谋的制定者。不过只从徐元佐对徐盛的分析来看,那“傻子”果然是个扮猪吃虎的,竟然说得丝毫不差。
“我心虚什么!”徐盛差点跳了起来:“我跟你去!”
仇老九心中松了下来。按照计划,他只要拐到徐盛的亲信就算完成任务了,不过徐元佐将“激将法”传给了他,显然目的就是要诱徐盛入彀。若是自己只领了两个小杂鱼过去,岂不是坠了自家的名头?
——咦?等等!莫非我也中了那徐傻子的激将法?
仇老九心中一闪念,却来不及深思,对徐盛道:“晚饭时候礼塔汇碰头。这顿送行饭,你得有鱼有肉招呼好人家。”
徐盛面上拂过一丝怒气:“原来就是要赚我一顿饭钱!东拉西扯这般不爽利!”
仇老九颧骨上的横肉一跳,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他那两条修长似鹭鸶、粗壮如青蛙的大长腿一迈,就上了岸基,转眼就不见了。
徐盛又在桥下呼吸了两口带着浓浓潮气的空气,方才转身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心中打鼓,双腿发软,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想到有人会因他而丧命,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心虚的原因。
——管那些穷鬼作甚!我付了银子的。
徐盛心中暗道,加快了步速。
见了仇老九之后,徐盛回到徐琨的私宅,将晚上动手的事说了,又装出一副忠心耿耿,像是要去赴汤蹈火的模样。不过徐琨显然没有他想得那么多,只是兴奋地关照他要把事情办得漂亮。
徐盛已然骑虎难下,只好收拾了两件厚衣服换上,也不敢带人,独自往礼塔汇去了。
等他到的时候,仇老九已经带了人等在那边最大的饭庄了。随行的是有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壮汉,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畏畏缩缩,一副引颈待宰模样的半老男人。
徐盛看到这人,立时反应过来,这就是自己花银子买的“尸体”,心中不免还是有些虚泛,终究不敢理直气壮与他对视。他转向仇老九,没话找话道:“等天黑过去么?”
仇老九斜眼看了看他,并没有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
不等天黑难道明目张胆过去杀人?
“小二!上酒肉!”仇老九叫了一声。
徐盛心中怒气上扬,但是他知道仇老九就是要赚他一顿“送行饭”,既然已经花了大头,还在乎这点小钱吗?更何况这钱也是琨二爷给的。只是看看那个很快要变成尸体的男子狼吞虎咽,他就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心往上窜。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仇老九等人却还是坐着不动。直等到三更过了,一行人方才做贼一般摸出了镇子。
在这个倭患尚未完全平息的时代,江南许多镇子都有不逊县城的城墙,不过礼塔汇因为设镇时间尚短,只有丈许高的矮墙和一道木栅大门。仇老九早安排好了人手,悄无声息地打开大门,然后一行人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徐盛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众人后面,眼前就只有幢幢黑影。他有些后悔,但前有仇老九,身后还跟了两个壮汉,自己孤身一人,就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眼前泛起一片亮光,是星光映在水面上的反光。
“过了河就是你家的园子了。”仇老九对徐盛说道,笑容颇有些狰狞。
徐盛点了点头,突然身子一轻,竟然被人两边扛起,送上了渡船。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船夫摆渡?自然也是仇老九安排下的人手。
徐盛没有想到自己的退路已经彻底被截断了,等到了对岸,已经看到了远处黝黑的园子,隐约透着星点的火光。
“走,过去。”仇老九推了徐盛一把。
徐盛脚下一个踉跄,登时怒道:“你作甚!”
“快走,了事就回去。”仇老九略略收敛了些自己的不屑,但仍旧谈不上客气。在他看来,徐盛已经是案板上的肥肉了,即便大难不死,也难免要脱一层皮。
徐盛想起今晚的主要任务,没有与仇老九当场纠缠,强迫自己迈步朝前走去。
“快!这边!”一个压抑的声音从园子大门口传来。
徐盛心中略略放松:看来仇老九并没有故意拖时间,要一路安排这么多人恐怕要费不少本钱。
他快走两步,就见大门旁的小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稍显稚嫩的面孔,正是仇老九安排的内应。那内应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模样,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
那“内应”低声问道:“白乌龟呢?”浙人说的白乌龟其实是“白鹅”,也就是用来送命的人。
“在这里。”那个半老男人努力迈步上前,看得出还是充满了畏惧。
少年“内应”招呼两人进去,随手关了门,却将仇老九和那两个壮汉关在了外面。
徐盛心中一紧,连忙压低声音道:“外面还有人。”
“接下去就是我的事了。”一个令徐盛听得齿冷的声音悠悠传来。
随着这声音响起,园子里冒出了点点火光,很快就冒出了十几支火把。火把下方,一个个手持木棒、草叉、钉耙等各色农具的少年神情肃穆,目光中踊跃着激动和热血,就像是渴望上阵的士兵。
徐盛一眼就看到了缓步上前的徐元佐,浑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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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身体总算略有好转,小汤会尽快进入工作状态,恢复更新。真是有什么别有病,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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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白鹅入彀
第七十七章合作
新园后院的柴房里,昏暗的油灯忽明忽暗,灯光摇曳。
火炉里插着一支火钳,暗红色的木炭偶尔爆出几点火星。
或许是因为柴房里太过温暖,徐盛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躬身屈腿,满眼惊恐地盯着门口。
或许,也不全是因为火炉的关系。
此时此刻,他被关在一个半人高的木笼里,看起来像是歌狗笼,不过细闻还能嗅到木头的清香,可见是新做的。
在这个半人高的笼子里,徐盛根本无法站直。他的双手又被牢牢捆在笼顶的横梁上,使得他坐也无法坐下去,只能躬身屈腿站着。
偏偏这笼子又造得颇宽大,就是想用屁股撑在栅栏上借力都做不到。
只是极短的功夫,徐盛就觉得腰腿酸痛,恨不得砍断双手也要坐下去。可恨他终究做不到壮士断腕的决绝,只能忍受着这股煎熬,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哀嚎。
又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徐盛脸上的油汗和眼泪混杂,嗓子也已经喊破了,可是始终没有人进来。
这种时候,哪怕徐元佐来也好啊!
“我给银子!你要什么我都给!”徐盛扯着嘶哑的嗓子,低声哭泣着。他此刻真心后悔刚才把力气花在咒骂上,如果早点能够大声讨饶,或许已经获救了。
徐元佐当然在外面听着,与他站在一起的还有罗振权、牛大力和仇老九。这四人,一个是洗脚上岸的海贼,一个是心狠手辣的青手,一个是正學着心狠手辣的新晋青手,以及一个自称要进學的预备童生。
而想出这等折磨身心恶毒法子的人,是那个童生。
——太凶残了。
海贼和青手在心中暗暗不忍,若不是因为大局,说不定已经良心发现进去给徐盛一个了断了。
“火候差不多了吧。”徐元佐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段。若是在法治社会,他有更多的合法手段可以整治一个人,何必用这种办法。
“嗯,已经没声响了。”牛大力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激动。
徐元佐道:“那咱们进去商讨一下吧,看看这个管事身上能榨出多少油水。”
三人自觉地侧身让路,让徐元佐走在最前面,看得出是真心服了他。虽然他们在外人看来都是凶神恶煞,但内心中仍旧有着对强者的敬畏。
强者的定义可不只是大块的肌肉。
徐元佐清咳一声,推门而入。
徐盛痛苦地在狗笼里扭动,就像是鱼钩上的蚯蚓。听到有人进来,徐盛最后的求生希望又燃了起来:“徐……小哥,元佐哥哥,爷!求你放我下来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或者,或者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的吧!求求你……发发慈悲吧……”
徐元佐站在狗笼前,微微偏了偏头:“这样挺好,三五天死不了。”
徐盛登时哭了起来:“小的知错了,小的罪大恶极,小的……小的真的只是听从琨爷安排啊。”
“没事,没事。”徐元佐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手,转身招呼身后三人搬椅子坐了。他又对徐盛笑道:“买尸栽赃这等小事,兄弟我岂会放在心上。”
徐盛眼泪鼻涕都涌了出来:“爷,您是我亲爷,就饶了小的这次吧!”
“可别,我还指望我孙子考个进士光耀门楣呢。”徐元佐轻轻笑道,转而对身边三人道:“不过我这人就是心软,也不喜欢看人丧命……说起来小弟还是相信和气生财的嘛。”
“您说!您要什么都行!”徐盛连忙叫道。
徐元佐满脸堆笑道:“你这是被逼无奈想脱身,还是真心实意要送我啊?”
“真心!铁铁的真心!”徐盛哭得泪人一般,嘴里哑哑喊着。
“唔,既然是真心,那我且问你,你在徐家几年了啊?”
“小的卖身进徐府已经二十年了。”徐盛连忙答道。
徐元佐点了点头:“我听说许多豪门奴仆,对外打着主家的旗号,鱼肉乡里。对内呢,又是偷又是盗,损公肥私,甚至有家财万贯的,可是真的?”
徐盛连连点头,稍一松劲手腕便剧痛无比,腰杆就像是断了一样。
“你存了多少家当啊?”徐元佐笑着问道。
“我有一处私宅,田地三百亩,还有三千两银子。”徐盛一把鼻涕一把泪,哭求道:“我愿意全都献给爷,只求放了我吧!”
“这点东西……当爷是要饭的么?”徐元佐嗤之以鼻:“不过看你诚心,倒是可以给你个座。”他朝罗振权点了点头。罗振权起身从角落里抄起一个方凳,打开笼门倒放地上。
显然也是徐元佐的授意。
徐盛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但求生本能很快给了他答案。他用脚将方凳勾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的踩在了朝天竖起的凳脚上。虽然随时都有摔倒的危险,总算人可以蹲下了,腰腿的酸痛大大缓解,简直如同到了极乐世界。
徐元佐见他脸上的满是幸福满足的神情,道:“你掌管着徐家的布行,每年过手的银子何止十万金,你只得三千两?你说我是信还是不信?”
徐盛连忙道:“爷,小爷!这三千两可没多少是布行里的公款。”他怕徐元佐不信,急急解释道:“布行上下有三十多个账房先生,年审月计,我哪里就敢下手?这三千两多半是替人诉讼攒下的好处,只有少半是往来客户的馈赠。”
徐元佐微微点头,以徐家的名望,要干涉地方诉讼也的确只需要徐盛这个级别的下人出面。
“三百亩田地,那里倒有些是人来投献主家,被我瞒下的。”徐盛老实交代道。
“三百亩,每年收益如何?”
“不少……”徐盛刚舒缓过来,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吐得太多。
徐元佐嘿嘿一笑,上前开了笼门,朝里伸腿一踹,踢在凳脚上。方凳朝外一歪,徐盛当即摔了下来,手腕处的痛楚让他嘶声叫了起来,双腿蹬地,连忙站了起来,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姿势。
徐元佐也不理会他的求饶,转身对仇老九道:“九爷,人在这里,你们可有法子把他家产都弄过来?”
“这个容易,写些欠条就是了。”仇老九对此轻车熟路,答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