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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尔哈伦先生?”法官似乎在另外的某个宇宙问话,“米尔哈伦先生,你能告诉
我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位女士是谁吗?”
雷蒙德·安德鲁·于伯特消失了。这是太空牛仔,爱情幽灵,怪物。它的超大嘴唇
又一次咧得打皱了,露出了它的牙齿——那是污迹斑斑、难看却十分有用的野生动物的
牙齿。她看到了金牙的闪光,就像是深穴中野兽的眼睛。慢慢地,噢,非常缓慢地,恶
魔苏醒了,开始动弹。慢慢地,恶魔举起了它令人毛骨悚然的、橘黄色的长胳膊。
“米尔哈伦先生,请你和你那位不请自到的客人到法官席前来2立刻就过来!”
法警受到这鞭击似的语调一震,从迷糊状态中清醒了过来。速记员回头看去。杰西
感到布兰顿拉着她的胳膊,意思要遵从法官的命令。可是她说不确切,无论怎么说这也
无关紧要,因为她无法动弹,倒不妨说她被齐腰埋在了水泥中。当然又是日食时分了,
是日全食。这么许多年后,星星又一次在白日里闪烁着,它们在她的脑海里闪着。
她坐在那里,注视着那穿黄国衣、咧着嘴笑的怪物举起了它变形的双臂,烂眼眶的
双眼依旧盯着她。它举着胳膊,又长又细的双手竖在空中离它惨白的双耳大约一英尺的
地方。这种模仿的举动非常有效,令人恐怖。这穿桔黄色国服的东西做动作时,她几乎
看到了床柱。
它先是转动着那双伸开的手指长长的双手,然后将手前后摇动,仿佛双手被什么束
缚住了,那束缚只有它和这位掀起了面纱的女人才能看见。从那张咧着的嘴里发出的声
音和那张过于发达的整个面孔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对照。那是种尖利的哭声,是个疯孩子
的声音。
“我看,你不是什么人!”雷蒙德·安德鲁·于伯特用那种颤抖的孩子气的嗓音尖
声说道,那声音像一把雪亮的尖刀刺破了法庭里浑浊、过热的空气,“你只是用月光做
的!”
接着它开始笑了起来。它可怕的双手在只有他俩能看见的手铐里前后摇动着。它笑
啊……笑啊……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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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伸手去拿烟,结果把香烟打落了一地。她没有去捡起来,而是转向键盘和电脑。
露丝,我感觉自己要发疯了——我是说,我真的感到这正在发生。当
时,我在头脑里听到了某个声音。我想,那是宝贝。她是最初教我怎样从
手铐中脱身,当太太——那个有一套伪装经、老爱沉思的伯林格姆太太试
图干预时,是她使我行动了起来。宝贝,愿上帝保佑。
“别让它满意,杰西!”她说,“在你做完你必须做的事情之前,别
让布兰顿将你拉开!”
他也在做着努力。他的两只手放在我的肩上,正在拉我,仿佛我是根
拔河比赛用的绳子。法官不断敲击着他的小木槌,法警正向这边跑过来。
我知道我只有最后一秒钟去做举足轻重的事,这件事将会使情况变得有所
不同,它会向我显示,再没有永远持续下去的日食了,于是我——
于是她将身体朝前倾去,在他脸上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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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坐在桌边的椅子里突然向后一靠,双手捂住眼睛,哭了起来。她差不多哭
了十分钟——在这空寂无人的屋子里发出巨大的、震撼人心的哭泣声,然后她又开始打
起字来。她不时用胳臂擦着泪水涟涟的双眼,试图将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过了一
会儿,她开始控制住了眼泪。
于是我将身体朝前倾去,在他脸上啐了一口。可那不仅仅是啐,我真
的用小口唾沫击中了他。我想,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个。可那没有关系。
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他,是不是?
我将不得不因为侵犯了人的基本权利而支付罚金。布兰顿说也许是高
额罚金。不过布兰顿自己从中脱身了,只受到了申斥。这对我来说,要比
我也许必须支付的任何数额的罚金重要得多,因为,或多或少是我反扭着
他的双手,强迫他走进听证会的。
我想,情况就是这样了,最终也只能这样了。我想我真的打算发掉这
封信,然后在接下来的几星期里焦急地企盼着你的回信。那么多年以前,
我曾待你不公正。虽然严格说来并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最近才意识到,
尽管我们为自控和自我依赖的能力感到自豪,我们还是多么频繁、在那么
大的程度上受别人的影响,我想说我感到抱歉。而且,我还告诉你一件别
的事,一件我真的开始相信的事。即:我就会全面康复了,不是今天,不
是明天,也不是下个星期,但最终会正常起来的。无论如何,正常得就像
我们凡人有权享有的状态。知道那一点很好——知道生存仍然是种选择,
而且有时候会感到,活着真好。有时,活着使人感觉到竟像是赢得了什么。
我爱你,亲爱的露丝。去年十月,你,和你不客气的谈话在拯救我的
生命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尽管你并不知道此事。我非常地爱你。
你的老朋友:杰西
又及:请给我写信。不过,最好来个电话……好吗?
十分钟后,她打印好信,将它装在一只马尼拉信封里封好(信的体积过大,无法用
普通长度的公事信封),然后放在前厅的桌子上。她是从卡罗尔·瑞特豪斯那儿得到露
丝的地址的,她仔细地在信封上写着潦草散乱的字母,这是尽她的左手所能了。在信的
旁边,她放了一张用同样潦草散乱的字体仔细写成的字条。
麦吉:请把这封信寄掉。如果我万一往楼下打电话要你别寄,请表示
同意……然后无论如何将它寄走。
上楼之前,她走到客厅窗前,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向外面湖湾上空看去,天已开始
暗下来。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意识里没有一点恐惧。
“哦,真讨厌,”她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夜晚来了。”然后转过身,慢悠悠地
登着楼梯上了二楼。
一小时后,麦吉跑完差事回来时,看到了前厅桌上的信。楼上的客房里,杰西躺在
两床羽绒被下睡熟了……她现在将这间房称做她的屋。几个月来第一次她的梦境远离了
恐怖与不快,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憨笑。当二月的寒风从屋檐下刮过,在烟囱里呼啸时,
她舒适地又往被子里钻了钻,但那丝捉摸不透的笑容没有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