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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彪早已明白庄善若意思,又将她往自己的身后揽了揽,道:“费这些口舌做什么?要打要杀尽管上,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不成?”
连双水浑身一颤,见伍彪死沉着脸,也不像是用三言两语就能镇住的乡下土包子。
那个喽啰兀自不知好歹,蹦着道:“你小子有种就等着,等我喊了弟兄们过来,看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伍彪微微一哂。
连双水呆了一呆,强笑道:“误会,误会!我与许大嫂也是老相识了,路上偶遇,不过是多寒暄了两句!”
庄善若跟了一句:“怕是不打不相识!”
“哼哼!”连双水点了头,强撑着面子,道,“我还有事,就不和你们啰嗦了!”挥一挥手,自是带着喽啰走了。
那个喽啰云里雾里,不知道为何事情急转直下,倒是虚张声势地冲伍彪挥了挥拳头。
“善若妹子,大妮,你们没事吧?”伍彪看着连双水两人消失在街角,这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庄善若额头唰地淌下几滴冷汗来,觉得有些后怕,冲着伍彪勉强一笑,道:“幸亏用言语解决了,若是真动了拳头,这个连双水睚眦必报,怕是不好收拾了。”
伍彪愧道:“都怪我没用,竟不能给你出气。”
庄善若见伍彪脸色黯淡,心中一暖,道:“若不是有伍大哥在,只凭我的三言两语,怕是连双水也没那么容易糊弄!”
伍彪毫不掩饰的关切的目光落在庄善若的脸上,竟是用手撑了袖子,轻轻地帮她抹去额上的汗水。
☆、第286章 定情信物
缘来包子铺,阁楼。
庄善若坐在床沿上,脑子里像是潮水般将那一幕一次又一次地重现。
当伍彪的袖子抚上她的额头的时候,整个天与地仿佛都静默了,无数嘈杂的市声一刹那消退,熙熙攘攘的人群瞬时也模糊成背影。
四目相对,伍彪的眼中是笃定与执着,而庄善若眼中更多的是不安与羞涩。
这一刻,仿佛漫长到天荒地老,又仿佛短暂到眨眼一瞬。
……
庄善若醒过神来,脸上不由得染上两抹嫣红。
他们三个回到缘来包子铺的时候,为了怕芸娘担心,心照不宣地将逛集市上碰到连双水的事敷衍了过去。
芸娘也不疑有他,倒是兴致勃勃地将大妮买来的两块花布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贺六却是看着大妮手中的泥娃娃大笑:“大妮,这个娃娃是要带回家给你弟弟玩呢,还是留着自己玩?”
大妮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垂了头倒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芸娘轻轻地擂了贺六一拳,道:“贺六,我看你一天不打趣大妮就整一天不自在。”
庄善若心神不宁,呆呆地道:“这个泥娃娃难得与大妮相像。”
“是吗?”贺六大大咧咧地从大妮手中拿过泥娃娃,看了几眼,又仔细地盯着大妮看。
大妮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将头垂了又垂。
贺六嘻嘻笑道:“倒真是有几分像,特别是那眼睛,细细弯弯的,倒像是两弯月牙儿。”
引得众人都去看大妮的眼睛,大妮脸皮薄,更是将两只耳朵羞红得像是火烧一般。
众人嬉闹的时候,只有伍彪悄悄地站着,偷眼去看对面的庄善若。他也不知道在集市上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竟敢给庄善若擦汗。庄善若竟也没恼了他,不过是后退了半步,轻声向他道了声谢。
伍彪翻过手看着衣袖,那淡淡的汗渍早就看不见了。却始终带给伍彪异样的感觉。
……
“大妮?”庄善若回过神来,轻声唤道。
大妮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刚回来上了阁楼稍事休息,又不知道被谁唤到楼下去了。
庄善若环视着小小的阁楼。
这个阁楼小小的,屋檐斜斜地倾了下来,庄善若站着略踮一踮脚尖,便能伸手摸到屋顶,若是伍彪他们那样的高个子站了,怕是只能弯腰低头了。
伍彪,又是伍彪!
庄善若恼了自己。坐在床上,恨恨地跺了下脚。
她是怎么了?不过是被他当着街市上往来的人群用袖子擦了擦汗,不单这额头隐隐觉得异样,便是这心里也一时半刻避不开伍彪那双灼灼的眼睛。
她自认不是对男女之情一无所知的深闺少女,即便是与许家安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中。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上的接触,不过偶尔的耳鬓厮磨总是有的,也甚至同榻共枕过好几个月,可竟全没有像伍彪这么一个看似无心的擦汗的动作给她的感触大。
庄善若倒在床上,胡乱地将棉被蒙到头上,人为制造的黑暗中,伍彪微微拧了浓眉。略略带了笑意,轻轻地擦去她额上的汗水。他拿惯了弓箭棍棒的手竟是那么轻盈,仿佛她就是一件脆弱易碎的瓷器,再稍微使上点力气,她便在他的手下破碎。
庄善若“呼”地一声将棉被掀开,双颊憋得通红。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整齐的床铺被她弄得凌乱不堪,她也没心思去整理。
庄善若有些心慌,想跳、想叫、想闹,却生怕在人前露出什么端倪来。只得用手握住了胸口,生怕那颗心不听话地跳了出来。
包子铺早就打烊了,楼下传来芸娘与贺三轻轻的说笑声。
庄善若莫名地觉得有些恼怒,不想去听,可那声音却是断断续续地传到她的耳中。
“我看贺六愈来愈长回去了,日日挤兑大妮……”
“……万儿千儿只黏着小伍,不卖他这个亲叔叔的帐,他可不就找大妮凑趣了……”
“大妮这孩子也懂事得太让人心疼了……”
“可不?我看着都心疼……若是贺六他……”
“小伍也是,今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回来便是愣愣地失魂落魄的……”
“亏你还是做人大哥的,竟是这般眼拙,你难道没看出来……”
“你别胡说!小伍待大妮倒是像待妹妹一般,就只有贺六恁大的人了,玩心还那么重……”
“你呀你呀,哎,我也懒得和你说……你且看着,不出……”
“……哪能呢?……倒是小伍和大妮出去这一遭,怎么还不见回来……”
“你呀,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瞎操心……”
“……你是说小伍和大妮……”
“天,我当初是怎么看上你这块木头的……”
“嘿嘿,嘿嘿……”
庄善若心乱如麻,贺三与芸娘谈笑间的一声声“小伍”却透过纷杂,钻入到她的耳中。窗台上大妮钟爱的那个泥娃娃眉眼弯弯,正冲了她翘了嘴角微微笑。
怪不得大妮不在,原来是和伍彪出去了。可是,他们两个出去做什么呢?
庄善若觉得有些气闷,便将阁楼的窗子一把推开了。青石板铺成的小小的天井里空空旷旷,却只在青石板的缝隙间长了几蓬带了单薄绿意的杂草。
庄善若便盯了那几蓬杂草愣愣地出神。
她脑中电光火石般想了许多许多,最终所有的思绪都落到了一个点上:在世人眼中她不是庄善若,而是许大嫂,许庄氏!
庄善若不由得撇了撇嘴角,苦笑了一声,内心突然澄明了许多。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楼下突然又传来了说话声。
芸娘响亮地打着招呼:“小伍,你回来了?”
“唔!”伍彪简单地应着。
庄善若赶紧将窗户关上,自欺欺人般不去听窗外的声音,可是两只耳朵却是背叛了她。不放过楼下的任何一点细微动静。
“正想找你说话呢,一转眼就不见人了!”芸娘笑嘻嘻的声音,“将大妮拐带到了哪里?”
“有点事。”伍彪分明是敷衍塞责。
“大妮,你伍大哥带你去哪儿了?”芸娘从伍彪嘴里套不出话来。便将矛头指向大妮。
大妮猝不及防,吞吞吐吐地道:“去,去……”
“好了好了,姑娘大了总有心事了,不想说就算了!”芸娘以退为进。
“不是我!”大妮果然中计,“是伍大哥让我带他去集市上。”
“怎么,还没逛够?”芸娘起疑道。
“是,是,是去买……”
伍彪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提醒:“大妮!”
“我。我上楼去了!”
楼梯口响起错乱的脚步声,庄善若有些心虚,赶紧手忙脚乱地坐回到了床上。
“善若姐,善若姐!”未见大妮先闻其声。
“哎!”
大妮终于出现在楼梯口,整张脸红扑扑的。兴奋不已,却一眼瞅见庄善若恹恹地倚在床上,棉被凌乱地摊着:“善若姐,你不舒服?”
“不过有些累,略躺躺!”庄善若掩饰地撩了撩额发。
“嗯。”大妮欢欢喜喜地捧了窗台上的泥娃娃,坐到了阁楼唯一的一张板凳上。
庄善若看着大妮全心全意地摸着泥娃娃与她相像的眉眼,笑得心满意足。想来她活到十二岁上怕是还从来没有拥有过只属于自己的心爱东西。
庄善若有些按捺不住,问:“大妮,你又去集上买什么了?”
大妮奇怪地抬起头,道:“善若姐,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集上?”
庄善若被她一问,有些讪讪然。犟着嘴道:“我们碰了连双水,逛得匆忙,怕你还没尽兴,我不过是白说一嘴。”
大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又端端正正地将泥娃娃在窗台上放好。就势坐到庄善若的身边,侧过头,也不说话,只是细细地看着庄善若。
庄善若被她看得有几丝不好意思起来,摸了自己的脸,心虚地道:“大妮,你好端端地看我做什么?”
大妮只是弯弯了眉眼,半晌才道:“善若姐,你长得真美!”
“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庄善若嗔道。
“真的,我不诓你,我第一次在村子里的大井台那里见你,便觉得你美。”大妮轻轻叹了一口气,“后来听我娘说许家的事……”她脸上分明闪过一丝惋惜。
“小孩子家家,管大人的事做什么?”庄善若有些窘迫。
大妮脸上带了一丝调皮,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物件,塞到了庄善若的手里:“给!”
“什么?”庄善若低头一看,一颗心突然又不听使唤地扑扑跳了起来。
“嘻嘻!”大妮脸上带了掩饰不住的笑意,“那个摊主坐地起价,明明说好了五百文,他偏要卖八百文。”
庄善若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大妮的话像是从远处传来般不真实,只有手心里的那根雕了石榴花的灰扑扑的银簪子竟沉沉地坠手。
大妮兀自道:“伍大哥好说歹说才出六百文买了下来。我本来想让他买那支点翠的,可他偏又不听我的,执意要买这支……”
“嗯。”庄善若机械地应着。
“伍大哥让我悄悄地给你,千万别让旁人看见了。我小时候也看过戏文,知道这簪子是定情信物,哪能随便让人知道了去……”
庄善若心中一震,突然是一片山花烂漫。
☆、第287章 情之所钟
翌日,天还蒙蒙亮,芸娘便早早地起身了,右手的伤口早就愈合,活动起来只有些微微的痛。要不是怕贺三念叨,按了芸娘的性子,早就想将那绷带拆去了。只是贺三执念于芸娘手上的伤疤,更是隔了三两日便催了芸娘去医馆里换药,还特意问起郎中关于珍珠粉的效用。
芸娘生怕他背了她,乱花银子,真的买了珍珠粉给她敷用,赶紧道:“贺三,你若是有买珍珠粉的银子,倒不如先给我买朵珠花戴戴!”
贺三也不理她,只在自己在心里盘算。
芸娘为人最是清爽不过,趁了微微的天光,用左手拿了笤帚将小小的天井洒扫了一遍,也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那么些零碎的枯枝败叶,分明是秋意更浓了。
芸娘刚将笤帚放好,便见伍彪与贺六一前一后地从房里出来,不由得奇道:“怎么这么早起来?”
贺六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缩了缩脖子,道:“嫂子,你是不知道,小伍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整一夜的翻来覆去,我被他闹得刚朦朦胧胧闭上眼睛睡去,被他又是笑又是叹的闹醒。”伍彪寄居在贺六房中,两人同塌而眠。
芸娘心中微动,去看伍彪,只见他虽然顶了大大的黑眼圈,却是精神奕奕,不由笑道:“小伍,你倒是精神!”
伍彪讪讪道:“择床、择床……”
话音未落,贺六笑骂道:“小伍,你骗鬼咧!我那张床你素日躺下来一沾枕头便睡了,那臭脚丫放你面前也熏不醒,哪里学来的这娇贵毛病?”
芸娘意有所指,道:“贺六,早知道昨儿也让你跟着去集上逛逛了!”
贺六努力睁开惺忪睡眼:“为啥?”
“昨日那个集子倒真真是奇了,一个逛了竟会说笑了,一个逛了没了胃口。还有一个逛了竟得了择床的毛病。啧啧!早知道,说什么,我也要关了铺子和贺三去逛上一逛!”芸娘拿眼睛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