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春娇的脸色有些发白,身子晃了几晃,几乎要晕倒。
庄善若赶紧上前扶住了她,轻声道:“春娇,你没事吧?”
刘春娇强笑了笑,站直了身子,推开了庄善若,然后又从包袱中拿了两件白色的里衣,投进了那火堆中。
火焰毫不留情地将那白色的里衣吞噬了,瞬时变成了又脆又薄的黑色灰烬。
“阿昌,阿昌……”刘春娇死死地盯了那个火堆,喃喃地道。
庄善若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也堵得厉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她的心脏。
刘春娇机械地一件一件地将衣物投到火堆中,脸色凄迷而又哀婉,嘴唇不住地呢喃着,却被衣物燃烧时发出的哔哩哗啦的声音掩盖了,听不见在说些什么。
一个包袱的衣物马上就烧成了一堆灰烬,火苗舔着一些零碎衣料的边儿,苟延残喘着。
刘春娇突然转过头笑着对庄善若道:“善若姐,你看!这些衣裳阿昌定是喜欢得紧,一下子就烧完了!”她双眸呈现出一种异常的透亮,两颊像是发烧了一般红得发亮。
“春娇,要不你歇着,我来?”庄善若有些担心。
“不,这些衣裳我答应过阿昌的,定要亲手捎给他!”刘春娇将大石头上剩下的另一个包袱用双手紧紧地勒在胸前,昂了头茫茫然地环视着,“阿昌,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在!你若是有心,便出来见见我……”
庄善若下意识地抬头,只见天上的太阳早不见踪影,厚厚的云层像是扯棉絮般飞快地聚集到了一起,越积越大,越积越厚。
竟然快要下雨了!
庄善若脑中刚转了个念头,便见刘春娇奋力一抛,将手中的整个包袱都抛入到灰烬中。火苗马上聚到了包袱旁边,转眼便将整个包袱包围住了。火苗耐心地舔着,仿佛是一个不知餍足老饕,细细地品尝着最后的美味。
“哗”,是比刚才更大的一声。
火苗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性子,大口大口地吞噬着,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升起了长长的黑色的烟柱。
庄善若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看到刘春娇站在火堆旁,双手绞在胸前,透亮的眸子里映着两簇熊熊的火焰,正在不住地翻腾着。火光映着她滚烫的脸,映着她唇边那抹飘忽的笑,映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庄善若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正在燃烧的仿佛不是那些衣物,而是刘春娇美妙而短暂的爱情,迅速流逝的青春……
终于,最后一簇火苗无力地挣扎了几下,颓然熄灭了。那一大堆的灰烬里,还有些幸免的零碎布片,兀自闪动着不甘的光芒。
“完了。”刘春娇扬起脸,脸上的红润伴随着灰烬而冷却了,灼灼的双目像是淬过火的铁块冰凉而沉寂。
庄善若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堆死寂的灰烬,仿佛是一场锦绣繁华的美梦,只留下一丝些微烫手的记忆。
起了一阵风。
灰烬蠢蠢欲动。
刘春娇与庄善若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又是一阵风。
灰烬被风鼓噪着,扇动着黑色的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到了空中。还有些零星的锦缎布料,一半是华丽,一半是焦黑,就像是一只只诡异的蝴蝶斜斜地扇动着翅膀,被风托上了半空。
“阿昌,阿昌!是你吗?”刘春娇的眼中充满着期待,她的目光急速地在那些焦黑的灰烬中穿梭着,微微张开了嘴,仿佛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风,只有风,只有带了雨丝的风。
面前的灰烬随了风的动向而旋转着,呼啦啦地往庄善若与刘春娇的面前扑来。
细微的灰烬扑到眼里,庄善若赶紧抬起袖子护住脸。可是还是晚了,眼睛里又涩又痛,眼泪立刻被激了出来。
“春娇,走吧,我们走吧!”庄善若揉了揉眼睛,竟还是一片模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却感受到细蒙而清亮的雨丝。
“着火了吗?”有个喘着粗气的声音像一声炸雷响在耳边。
庄善若浑身一震,赶紧睁开眼睛。有个高大的健壮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出现在眼前,就像是在梦里,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善若?”那人迟疑地道。
庄善若用袖子使劲地搓了下眼睛,再睁开,果然,伍彪那张眉目清朗的脸便出现在她面前。
“伍大哥!”心开始不听使唤地跳动着,庄善若努力地露出平和的笑来。
伍彪慌慌张张的,疑惑地看看怔怔的刘春娇,再看看地上的一大堆灰烬。
“我们烧些东西。”庄善若解释道。一定是伍彪从旁边路过,看到又黑又粗的烟柱,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急匆匆地跑过来帮忙吧。
“哦!”伍彪应着,看着地上小土包上烧了大半的三支线香,还有那一大堆的灰烬,眼中的疑窦却不减。他匆匆地瞥了那个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的女子一眼,便将目光深深地锁到了庄善若的身上。
他本在耕地,忽见石滩子那边吹来呛鼻的浓烟,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没想到是虚惊一场。不过,也是机缘巧合,竟然不期然碰上了——她。
☆、第306章 欲说还休
伍彪见庄善若面色莹润,蒙蒙的春雨沾在她的发间就像是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小珍珠,双目黑如点漆,亮若晨星。不知道怎么的,伍彪心中既是松了一口气,又莫名的有些惆怅。
自从年前在缘来包子铺一别,虽然之后两人也有再见的时候,可是除了讲一些关于缘来包子铺的琐事,便再也没有旁的事可讲,似乎再也没有了那日的心境与氛围去一吐衷肠。有时候,伍彪背了人还会将那日的事放在心头翻来覆去地咀嚼着,就像是一块肥肉,被熬得只剩下点渣滓,可是便是连那些渣滓也让人难以舍弃,总想榨出最后一滴油来。
伍彪看着庄善若沉静的脸色,突然毫无征兆地想起那日她面若桃瓣,眼若春水,羞赧得抬不起眼来的模样。
两人一时默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从旁玩耍回来的黑将军远远地嗅到伍彪的气味,撒着欢儿扑到了伍彪的脚边,乐得不住地喷着响鼻,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形的尴尬。
“好狗,好狗!”伍彪逗着黑将军,亲昵地拍拍它的脑袋,让它举起前爪,将上身高高地蹿起来。
庄善若看在眼里,不由得莞尔一笑。
只有刘春娇却置若罔闻,怔怔地对着那堆黑黑的灰烬出神。雨丝落到了她的身上,将额发濡湿,紧紧地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更显得她眼睛幽深,颧骨高耸,露出与她年龄不相称的疲态来。
黑将军过了那个兴奋劲儿,便跟在伍彪脚边甩着尾巴。
庄善若笑道:“伍大哥,看黑将军这模样,倒像是你才是它的主人似的。”
伍彪心头一颤,暗自劝着自己别多想,道:“可不是,那几十根骨头可不是白喂的。”
庄善若道:“干脆将黑将军送到你们家得了。在我那儿只有些剩饭剩菜,亏得它也不嫌弃。”
伍彪正色道:“那可不成,你一个人住,有黑将军伴着。我倒是放心些。”他自觉说得太快说溜了嘴,又讪讪地补充道:“我和我娘也都放心些。”
庄善若垂下眼帘,装作没听懂他的话,道:“也是,有了它,我夜里睡得也安心。”既然没有办法在一起,便不要越过雷池一步,免得白白地给自己希望,最终还是失望。吃惯了黄连不觉得苦,若是尝过了一丝蜜糖的甜。那黄连的苦便是先前的几倍了。
庄善若笑得风轻云淡,目光却落到了伍彪的脚上,他依旧还穿着那双燎了一个窟窿的黑布鞋——都过了新年了,还是没能将欠了的帐还上。不过,除了一双鞋子。她似乎还欠他许多——至于到底还欠了些什么,庄善若从不容许自己多想。
“雨下大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哎,你也是!”庄善若看到伍彪身上的衣服濡了水汽,湿了大片。
“她……”伍彪欲言又止,这个与善若一起的小媳妇,看着有些古古怪怪的。莫非就是之前说过的小寡妇?年纪与善若倒是不相上下,可是却是恹恹的,像是过早凋零的花。
庄善若会意,去拉刘春娇的袖子:“春娇,我们走吧,看这雨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停。”
刘春娇长长的睫毛也沾上了细密的水珠子。眼底一片湿润,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用手一抹眼睛,眼神便有些空空落落起来:“不知道阿昌来过了没有?”
“来过了,定是来过了!”庄善若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哄道。
刘春娇凄婉一笑:“既然来过了,怎么不来看我。难道他还怕骇着我吗?”
庄善若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得挽着她的臂弯柔声道:“他自然不是怕骇着你,定是怕你见了更是放不下他。人鬼殊途,你既然全了心愿,就让他好好地在那边,千万别扰了他。”
刘春娇用手轻轻一拨自己耳坠子上的流苏,流苏又俏皮地打着秋千:“这副耳坠子还是我特意为了他戴着的,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记得,自然是记得。”庄善若温言劝道,“不过,怕是他更惦记你过得好不好。”
“没了他,我又怎么会好。”刘春娇幽幽地道,双目骤然一闪瞬时又黯淡下去了。
庄善若无法,只得道:“春娇,我们回去吧。”
“好。”刘春娇声若游丝,支撑她大半年的事情完成了,她浑身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连说话呼吸都是费劲的。
庄善若搀了刘春娇,回头对着伍彪歉然地笑了笑:“伍大哥,我们先走了。帮我和伍姨说声,改日我再去看她!”
“好!”伍彪听了她们几句话,心中更是笃定这个女子便是刘昌的未亡人,因了素日刘昌待他的情谊,他忍不住多看了刘春娇几眼。
刘春娇本倦倦地将大半个身子倚靠在庄善若的身上,感应到伍彪的目光,皱了皱秀气的眉头,朝伍彪投去了嫌恶的一瞥——不过是个鲁莽无礼的村汉,也不知道善若姐为什么还跟他费那么许多口舌。
伍彪心中暗叫一声造次,赶紧将头偏了过去。
庄善若却浑然不觉,搀了刘春娇就要往刘存柱家赶去。春娇体虚,这雨虽不大,可也带了丝丝寒意,若是受了冻,也是麻烦。
刚走出去几步,听得伍彪喊一声:“慢着!”
庄善若疑惑地回头,只见伍彪匆匆上前,将身后背着的一个斗笠拿下,递到庄善若手中:“善若,你戴着,这雨淋得太久也是不好。”
庄善若道了声谢,回头,发髻上突然银光一闪。
伍彪半个身子似乎僵住了,定定地盯了庄善若的发髻动弹不得。
庄善若被这黏黏糊糊的雨淋得狼狈,哪里注意到那么许多,她将斗笠遮到刘春娇的头上:“春娇,这斗笠你戴着!”
刘春娇却是淡淡一哂,不屑地道:“旁的男人的东西,我可不要!”脸上竟流露出几分往日少女的娇蛮来。她四下看了看,原先放包袱的大石头上还剩了一块包袱皮儿,她弯了腰就势卷在手里,双手捏了两个角,蒙在头上,权当用来避雨。
庄善若也不勉强,便将那个斗笠遮在自己的头上,又唤了在伍彪脚边盘桓不肯走的黑将军。
二人一狗,没多久便消失在拐角处了。
伍彪却依旧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等到后脖子处冰凉一片,他才悚然一惊,赶忙伸了手去摸,倒是摸了一手的水渍。原来,不知不觉间,这雨将他全身上下淋了个半湿。
伍彪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嘿嘿嘿嘿”地傻笑了数声。
他看得真切,庄善若又黑又密的发髻间,只插了一支银簪子,显得素雅大方。那支银簪子他再熟悉不过,便是他从县城的集市上花八百文买的,托大妮送给庄善若的那支镂了石榴花图案的那支。
伍彪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嘴角不听使唤地抽了抽,快活得几乎就要在这石头地上打滚了。
这几月,虽然庄善若对他依旧是和颜悦色的,可是他知道,有些东西却不一样了。以往,善若会有意识地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可是一转眼,又会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以往,善若和他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一张俏脸便会涂满了红晕。
可是,现在,善若就像是她腕上从不离身的碧绿镯子——温婉沉静,看不出情绪的变动。
伍彪拼命地压抑住自己内心疯长的思念,既然自己没有能力能够让她幸福,那就不要有太多的奢望。他尝过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滋味,就像钝刀子割肉般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实在没有勇气再经历第二次了。
所有的一切,只有等到他攒够五十两银子再说。到时候,他是自由的,她也是自由的。而现在,那个风度翩翩,儒雅俊秀的许家安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横亘在他们当中,虽然无害,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喂,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