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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不是太大,禁不住童贞娘在耳边撺掇,既然沾不了手那也就算了,假以时日自己开间气派的大铺子才是正经。
“那敢情好!”许陈氏由衷欢喜,“应主考那边呢?不过就三个月了。”
童贞娘大包大揽,道:“娘,你莫担心!二太太说了那个应老爷有位如夫人极为得宠,原先还是大太太身边陪嫁的丫头,也不知道怎么的被他看上讨去了,这十几年宠爱不减。大老爷和应老爷的交情可不止泛泛,我们这回算是找对人了!”
许陈氏也振奋,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王有虎与许家玉不明就里,也就听着,不说话;庄善若很看不上这种攀扯关系的做法,便只顾吃菜。不去理会;倒是许家安,却像是听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似的,一脸淡漠疏远的微笑,默默地将面前的那点花雕酒呷完了,又捞过酒坛子倒了一个碗底。
庄善若有心要劝,可当了众人的面又不好多话,却听见许陈氏越过王有虎殷殷地问许家玉道:“我估摸着也就新年前后生,可找了经验老道的稳婆?”
许家玉娇嗔:“娘,还早着呢!”
“什么早的,这日子转眼就过去了!若是榆树庄里没合适的稳婆。我给你从县城里找个好的。”
“娘,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女人生孩子可是顶要紧的事,可是马虎不得!现在虽不比以前,可那稳婆多少还会卖我几分面子。”
许家玉看了王有虎一眼,王有虎陪笑道:“是。这事马虎不得。这稳婆不管要多少银子,也都得把她请来!”
许陈氏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一桩又想起另一桩来:“这伺候月子的人呢?我这身子骨怕是去不成榆树庄了,没的帮不上忙又给你添累赘。”
王有虎道:“有我大嫂呢!”
许陈氏便有几分踌躇,道:“家里也没个老人在,你大伯娘年轻,有些事情怕是也不清楚。不吃什么。该吃什么,怎么吃——这里面的道道可多了。万一这月子没坐好,落下了病根,可是了不得的事。”许陈氏原先庆幸许家玉嫁过去不用伺候婆婆,这回到生孩子了,才惦念起有婆婆的好处来。
许家玉为难地道:“我哪有那么金贵!”
许陈氏却充耳不闻。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笑道:“瞧我老糊涂了,等你快生产了,就住回连家庄来。你嫂子们在,里里外外也都有个帮衬,更要紧的是,我瞧着也放心。”
王有虎脸色一僵,这可怎么说的,嫁出去的女儿在婆家住的好好的,哪有巴巴跑回娘家生孩子的。许陈氏即便是宠着女儿,也不是这种宠法,那将王家置于什么境地?
童贞娘想到大过年的要伺候小姑子和奶娃娃,心里便不大痛快,搁了筷子笑道:“娘,这恐怕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哪里还能给尿憋死?”许陈氏一急,村话就出来了。
童贞娘嗫嚅道:“小妹偏偏选了过年生孩子,偏生过年走亲访友的事情多。”
许陈氏没听出话音来,驳斥道:“二郎媳妇,你一月里回娘家两三趟,也不差这过年的几日。”
童贞娘喊冤了:“娘,把我想到哪里去了?我娘家去不去还是其次,顶顶要紧的是铺子里的那些老主顾还有县城大铺子的掌柜。二郎若是想在县城立足,可不得自个儿把关系网拉起来。那些掌柜的眼高于顶,平日里只拿鼻孔看人,好不容易挨到过年过节的,我可不得陪着二郎和他们的女眷们说说话,吃吃饭什么的?”这一大通话,总结起来就是童贞娘过年的时候为了二郎的前程忙得很,没工夫也没心情伺候小姑子。
许陈氏便有些骑虎难下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二郎的前程重要,小妹生孩子也重要。
庄善若自觉今晚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正想找个借口先走,见许陈氏好端端地提到让许家玉回娘家生孩子,看王有虎的脸色黑得有点像抹上锅底灰了,原先许家人插手木器行的时候他还风轻云淡的。
庄善若心中有了主意,便道:“老太太,那时候小妹身子重,哪里经得起来来回回的折腾。说是年前生产,万一车马颠簸,一个不小心,孩子说不定就提早出来了。老太太见多识广,没等到稳婆,产妇自个儿将孩子生下来的事也是有的。”
王有虎赶紧附和着。
“老太太不过是担心小妹没人伺候月子,那可放一百二十个心了。我大嫂本就是个利索能干的,又是生养过孩子的,该做到的事怕是一样都不会少。”
许陈氏神色松动,道:“可毕竟人手不够,大伯娘就是再能干,既要带孩子又要伺候月子,还有家里人的吃食,照顾自己的孩子,哪里忙得过来啊!”
庄善若淡淡一笑:“我也可以去搭把手!”
许陈氏眼睛一亮。
童贞娘抢白道:“你去还能去一个月?”
庄善若不说话了,微翘了双唇,只看着童贞娘笑。
童贞娘本就是个精明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不由得瞪大了双目:“莫非,莫非……”
许陈氏没想太多,沉吟道:“这样也好!只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庄善若能有底气讲这话,心里觉得快活,道,“老太太放心,说起来还是小妹生产的日子挑得巧。虽说到了年末小妹不再是我小姑子了,可毕竟我还得叫她一声二嫂呢!替自己嫂子和侄子忙乎,哪能说累呢?”
许陈氏有点被庄善若绕晕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头一惊,不免有些结巴起来:“你是说,你是说……”
庄善若目光闪亮:“老太太,我正有这打算呢!”
许陈氏脸色唰的一白,却忍不住看了身旁的许家安一眼,有些话却如鲠在喉,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王有虎咧了咧嘴笑了笑,善若年底离了许家的事可算是三个指头捏螺蛳——十拿九稳了。许家安虽然不错,可毕竟和善若不般配,再说许家有这样的婆母和妯娌,把许家安的好全给抵过去了。玉儿似乎有些不乐意,不过没关系,再将这事掰开了和她讲透了,总能够想通。
许家宝酒喝得有些糊涂,大着舌头道:“啥,说啥呢?怎么听着绕得慌?”
童贞娘看着许家安懵懂无知的样子,有心要刺他一刺,笑道:“这可真巧了,她两个生得和俩姐妹似的,在许家是姑嫂,离了许家,在王家还是姑嫂——天底下可还有比这更巧的事?”
许陈氏脸色一沉:“二郎媳妇,你也喝多了,胡说个啥?”
“娘,我怎么是胡说了?”童贞娘也有一两分醉意,道,“娘本就拿定了主意,她要走是迟早的事。不过她这时机算得也好,满打满算还有六七个月,到时候说不准大郎中了举人,刚好可以在年前重新给我寻个合意的大嫂嫂来。有这举人娘子的头衔,好人家的黄花闺女可着劲由你挑呢!还怕找不着好的?”
“啪!”筷子落地的声音。
许家安慌乱地俯下身子要去拣落到地上的筷子,手忙脚乱间又将面前的碗打翻了,倒了一桌子的残酒,全都洇到了身上的青衫上。
庄善若看着许家安兵荒马乱的样子,心有不忍,起身道:“我记起将黑将军拴在后院,怕是半天都没喂吃食了,我去看看!”言毕起身,虽然有些迟疑,可是脚步却是坚定的。
等走出了厅堂,许家安却还埋首在桌子下拣筷子,许陈氏又嗔又怒的声音:“大郎,别拣了,换双新的就是了!”
庄善若没有回头,院子里的夜风像溪水般慢慢地流动,拂在脸上又清凉又舒畅。庄善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忽视心底的那点小小的牵挂。
无情,有时候却是因为有情。
☆、第326章 举人娘子
庄善若拐过墙角,刚刚转到后院,突然有个高瘦的黑影一闪,庄善若下意识地正要惊呼出声,可是下一秒,那个黑影却道:“是我!”
庄善若惊魂甫定,生生地将那声惊呼压在喉咙口。
“大郎?”
此时月亮还未升起,暮色浓得像是拨不开的帷幕,空气中氤氲着仲春固有的湿漉漉的气息。
许家安站在庄善若面前,静默得像是一具塑像,将自己藏匿在暮色中。
气氛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庄善若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大郎,你吃好了?”
“嗯。”许家安的身上传来了淡淡的酒味,温和的黄酒带了些微的凛冽,却不熏人。
“是有话对我说吗?”
黑影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那到我屋里说吧!”他两人前后脚出来,若是被人撞到了,可是有些说不清楚了,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在柴房里开了门点了灯,有什么说什么。
“不!”
庄善若没听清楚,迈动脚步想往后院走,冷不防许家安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右臂。庄善若一愣,侧过头看着自己右臂上那只苍白的手——这只手虽不够强壮,可是施压在她臂上的力量却不由得叫她眉头一皱。
许家安赶紧松了手,双手讪讪地竟像是多余,无处可放。
“就在这儿说吧!”许家安的声音有些喑哑,不知道是酒还是夜风的缘故,还带了一丝小心翼翼的紧张。
“好!”庄善若松了口气,展颜一笑,即便是在暮色中,也能看到她晶亮的双眸。
“我要去参加会试。”许家安艰涩地道。
“我听说了,那是好事。”最近几月两人相处的时间少,有些事也是从别人的口中才知晓的。
许家安抽动了下嘴角:“荣先生劝我去试试,我自己并不很想去。”
“去啊。为什么不去,万一中了举人!”庄善若热切地劝道,“再说这私塾也不能呆一辈子,你耽误了这两年。好不容易碰上荣先生,又把学问拣起来了,可别浪费了这个好机会。”
许家安无声地笑了一笑,却道:“这几月我总是脑袋疼,也不知道是看书看的还是怎么回事,老是想起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来。那些事情,我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
庄善若又惊又喜:“那是好事!你和老太太提过吗?”
许家安摇摇头,很是苦恼:“没有,有些事情似乎不大好。我也不想让自己记起——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好。”
庄善若知道许家安恐怕真的是想起了脑袋受伤以前的事情了,不过出于自我保护,他似乎很抗拒以前的事情。
“大郎,不碍事。以前的事慢慢回想就是了。”庄善若有些振奋,“怪不得我见你和以往大不同,看来你这病怕是要全好了。老太太知道了这事,还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呢!”
“你高兴吗?”许家安幽幽一句。
庄善若愣了:“嗯?”
“我的病好了,你高兴吗?”许家安目光灼灼,直盯了庄善若看。
庄善若有些心虚,垂下眼帘。避开许家安毫不掩饰的目光,道:“我自然是高兴的。”
“若是我真的好了,你是不是就不走了?”许家安的目光里满是期待。
庄善若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家安上前逼了一步:“若是我这回乡试能中了举人,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庄善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大郎……”
许家安的眼睛里像是燃烧了两簇火苗。又欺身上前一步:“若是我病大好了,又中了举人,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庄善若被许家安一连三问问得无力招架。想说真话,看许家安这样子说话做事与往日大不同,生怕刺激到他;想用谎言暂时敷衍过去。可又违心。踌躇间,倒是连连后退了两步,脚后跟早就抵到了后院的矮墙上,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许家安见庄善若不回答,嘴角一抽,眼中的火苗却是愈见炽热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燃烧起来。他又往前逼近了两步,庄善若的脸和他的胸膛只隔了几寸,轻盈的睫毛像是一对黑色的蝶,轻盈地颤抖着。
“大郎……”庄善若很是为难,许家安喝了些酒,怕是微醺了。
许家安突然觉得全身一阵燥热,面前的那两片唇瓣就像是春日里招摇在枝头的桃花一般,极力绽放着美丽,等待着有心人去采撷。嗓子眼的某一处发紧发干,他刹那间失去了话语的能力,只希望能够一撷芬芳。
庄善若从许家安凑得越来越近的双眸中看到了蓬勃的*,还看到了两个小小的惊诧的自己。许家安的眸子就像两面清澈光滑的镜子,毫无保留地将她的惊慌失措反馈给她。
从来,许家安与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彬彬有礼,她不用去提防什么,也没想到要去提防什么。
所以,今晚这样的情形,完全在庄善若的意料之外。
庄善若迟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将后背紧贴到布满苔藓的矮墙上,直到退无可退,同时伸出手臂抵住许家安的胸膛,压低声音斥道:“大郎,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