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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本不想来,不是他没良心,而是没脸来。三胖嫂在家里将他训得跟孙子似的。说要是不全了这个礼数,等宗长从京城回来可是大大的不好交代。
许三立在院子里袖着手,无所适从,也没人来引领,更兼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或是好奇,或是嘲弄的目光,恨不得此时能有个地洞能让他钻下去。
三胖嫂却是不怕。若是她连这个都怵,那许三一家早就在荒年饿死了。只见她一把从腋下抽出了帕子,捂了脸,哭哭啼啼地道:“我的许掌柜哪,你咋就狠心去了……”一唱三叹的,真是哭的比唱的还好听。
许陈氏被她勾得又红了眼圈,朝许家宝挥挥手。
许家宝这才蹬蹬蹬地下了台阶,迎了上去。
“大侄子,节哀顺变。”许三心里有愧,不大敢抬头去看许家宝。只低了头将手里快要攥出汗的一包礼金塞到了许家宝的手里。
三胖嫂的半条帕子都被眼泪洇湿了,她哽咽着道:“这是咋说的,前两日我带了喜儿去上香,还求了菩萨保佑许掌柜长命百岁,也好让我们一家子报答他的大恩大德。怎么一转眼就……唉!”言毕,又抹起了眼泪。
庄善若点了几支线香送到许三一家的手中。
三胖嫂低头抹眼泪之际还抽空看了庄善若一眼。
若要俏,一身孝——这话可是说的不差。这大郎媳妇穿了一身素白的粗布孝服,挽了一个随常的发髻。发髻上只插了一把桃木发梳,素白着一张小脸,低眉顺眼的。饶是这样素净的打扮,大郎媳妇依旧是风流婉转得如风中的一朵盈盈的白莲。举手抬足间皆是无尽的风情。
三胖嫂又觑了眼越过众人看到在一旁的许家安,他神色木然,点头的时候多搭话的时候少。不禁心里嘀咕道,这个大郎倒真是个有艳福的。之前的连双秀,现在的庄善若,倒是一个更比一个风情万种。只可惜却是无福消受,也不知道痴傻了后还能不能人事,要不然这样一朵鲜花可是守不住的,怎么的也要出墙,给大郎挣顶绿帽子戴戴。
幸亏没把喜儿推到火坑里,宗长家的二老爷虽说年岁大了点,可是年纪大会疼人。等喜儿在二老爷的书房伺候好了,被二老爷看上眼收了房,生个儿子封了姨娘,今儿在许家受的委屈到时候都要一五一十地讨要回来。
这样想着,三胖嫂便一拉许三。夫妻二人在许掌柜的灵位前端端正正地拜了三拜,这才由下去喝茶了。
喜儿却是跪在了蒲团上,磕了三个响头,狠狠地洒了几滴泪,然后恭敬地插了线香。做完这些后,她也不急着走,反而是跪到了许家玉的旁边,帮着一起烧起了纸钱来。
许家玉抬头朝喜儿轻轻点头致意。
许陈氏看在眼里,心里舒服了一些,毕竟喜儿也算是懂事的,平日也没看错人。
三胖嫂听着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冷眼看到喜儿,却也没去拦。喜儿这丫头真不像她,是个实心眼。不过也好,她这样也算是给他们家做了脸面,至少能堵住一些人的闲话。
“听说宗长这会子在京城,收到讣告怕是也得三四日后了吧。”
“唉,不过是离了这四五日,便出了这大变故,可真是……”
“你道那四通钱庄是什么后台?”
“什么?”
“那老板可是县太爷的小舅子,有权有势的。”
“不过只是个县太爷,宗长家的大老爷可是从三品的京官,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当中还不知道差了多少级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这大老爷即便是官再大,也是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哪!”
“是,是,我听说县太爷在朝中也有人。”
“咳,莫谈这个,莫谈这个。只可惜许掌柜要强了一辈子,临了竟然是,唉……”
“不说了,不说了!”
“这许家老的老,小的小,有没一个中用的,可不得继续败下去?”
“难说,大少爷也有功名在身,可惜就是脑子有点不清楚了;二少爷吃花酒逛窑子在行,这生意上可是一窍不通……”
“怪不得被人骗了这许多银子。”
……
三胖嫂听了一阵,走开了,心里愈发的得意,幸亏没在许家这棵树上吊死。这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笑模样,她心里知道不妥,拼命地低了头憋出愁苦之色。可又哪里压得住,所以三胖嫂脸上便是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模样。
庄善若只觉得自己像个陀螺,转个不停,麻木地迎来送往。对于许掌柜,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情,又敬又怨,又怜又叹。许掌柜临终前让她拿了和离文书回娘家,她也想,可是事情哪有这么容易?眼下她也没空想这件事,只等着办完丧事,再好好寻思寻思。
灵前的那一对白蜡烛快要燃尽了,烛火无力地摇曳着,倏地灭了——就像风雨飘摇中的许家。庄善若赶紧换了一对新的上去,这才略略安心。
刚拾掇好,又听见院门那里叽叽喳喳地涌进来一群人来,定睛一看,不是别的,却是那龙二。
龙二穿了身鲜亮的团花褂子,捻着下巴上的那几根黑毛大摇大摆地上前,身后簇拥了几个小喽啰。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许家宝赶紧迎上去,还未待开腔,便听到那龙二阴阳怪气地道:“二少爷,别来无恙,你家老爷子那日放了话,让我过了三日来收宅子,我龙二不敢怠慢,赶了正日子过来了。”
许家宝压抑住内心的愤恨,道:“龙二爷,你看这眼下……”
“呦,可真是不巧了,府上竟办着白事哪?”龙二装模作样地往四周一看,道,“可别是你家老爷子驾鹤了?”
“正是。”
“啧啧,我就说嘛,那日老爷子看着就有些不好,没想到这么快。老了老了也该享享清福了,可经不起折腾了,这一折腾可不得去见阎王爷了嘛!”
许陈氏由童贞娘扶着上前,道:“我当家的刚去,总不能连个停床的地方都没有吧?”她话中含悲带怨,没了许掌柜,她也豁出去了。当家的辛苦了一辈子,哪能够随意找一处地方办丧事?
龙二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道:“哪能,我们郑爷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旁边的众人纷纷开腔帮着许家求情。
“罢了罢了,今儿是我摊上这差事,若是罗四爷,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龙二故意沉吟了半晌才道,“我就托大做个主,今儿是什么日子?”
一小喽啰道:“龙二爷,刚好腊月十五。”
龙二装模作样地一掐手指,道:“这样吧,再多给你们几天,最晚得到腊月三十将这宅子腾出来。”
许家人的心放下了一半。
龙二又道:“到时候若是再想拖延,可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众人唯唯。
龙二遥遥朝许掌柜的灵位一拱手,道:“老爷子,走好!您老也别怨我,我龙二替人当差,也是身不由己。”然后带了一帮喽啰,自是扬长而去。
庄善若长长地松了口气,又招待起吊唁的客人来。忙碌中偶一抬头,见院门口闪动个人影,再仔细一瞅,一颗愁苦的心不禁松快了起来。
☆、第111章 柳暗花明
来的正是榆树庄的王大姑。
王大姑依旧是打扮利索,穿了身老蓝的衣裳,头发梳得纹丝不乱,一双眼睛越过众人落在庄善若的身上,久久地没有离开。
“干妈,您怎么来了?”庄善若又惊又喜地迎了上去。
“得了消息,说你公公没了,于情于理都该过来看看。”王大姑亲热地拉住了庄善若的手,一双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着。
庄善若点头,王大姑是最重礼数的人,虽然许掌柜去得匆忙,许家也没有往榆树庄发讣告,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许家被郑小瑞逼得家破人亡的事早就传遍了四村八庄。
说话间,童贞娘扶了许陈氏迎了上来。
前两回王大姑上许家都错过了,到这会子在这特殊的场合,两亲家才第一次碰了面。
许陈氏很有点看不上这门亲戚,看王大姑拾掇得还算得体,不算是丢了他许家面子,才朝王大姑伸了手,点点头,道:“亲家母,有心了。”
庄善若不语,这客套话说的。不过要说客套话,王大姑也是内行,只要是她想的,总能将事圆得滴水不漏。
王大姑拿了礼金塞到她手里,道:“老嫂子,节哀!”却并不将手递过去。
许陈氏的两只手便尴尬地停在半空,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庄善若心里闪过一丝诧异,忙打了圆场,引了王大姑去许掌柜灵前祭拜。
王大姑拈了线香,端端正正地拜了三拜,插了线香,转头看到一边烧着纸钱哭得泪人般的许家玉,心中不忍,道:“好孩子。别太伤心了。”
许家玉抬头一见是王大姑,喊了一声:“大娘!”眼泪便簌簌地往下掉。
王大姑俯了身子,摩挲了几下许家玉的头。宽慰了几句,便被庄善若引到许陈氏那里说话了。
庄善若做着上香添茶的琐事。隐隐地觉得有道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她一回头,只见王大姑和许陈氏坐在一旁攀谈。许陈氏倒是没说上两句便抹泪,王大姑却有些心不在焉,嘴上淡淡地应着,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庄善若的身影。
不一会儿,许陈氏遥遥地朝她招手。
庄善若上前,只听得许陈氏道:“大郎媳妇。你干妈身子有些不爽,你扶了到你房里歇一歇。”
庄善若心里一跳,仔细一看王大姑,脸上除了有点倦色。似乎没有别的不妥,道:“怕是赶路累着了。”
“不碍事,我歇歇便好了。”王大姑轻描淡写一句。
童贞娘也过来殷勤地道:“大嫂,你先扶了亲家老太太进去歇着,左右这里有我呢。放心。”
庄善若点了头,见吊唁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这才扶了王大姑穿了院子要去西厢房。
王大姑的手一搭到庄善若的臂上,便紧紧地挽住,生怕她跑了一般。庄善若心里不由疑窦丛生。这王大姑今天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古怪,她暂且按下,等进了房娘俩再好好说上一说。
院子的一角几个同宗的男客正在说着闲话,王大姑的眼睛就那么一溜,道:“那个可是姑爷?”
“是。”
“姑爷这些日子可遭了大罪了。”王大姑细细地朝许家安身上瞅了两眼,道,“许掌柜这一走,怕是伤透心了。”
庄善若不语,许家安此时脸儿煞白,魂不守舍的模样正是他的常态,看在王大姑眼里怕是因为伤心过度吧。
王大姑长叹了一口气,搭了庄善若的手,抬腿进了西厢房。
庄善若将王大姑安顿到一张软榻上,然后便忙着倒茶拿点心,嘴里道:“干妈,这一路说远不远,走走可也够呛,怎么不让我哥来送送你?别是撑过了劲,累得慌了?我给你沏杯俨俨的浓茶,热热地喝下去怕是好些。”
王大姑眼中浮起了悯色,向庄善若招手柔声道:“善若,我没事,你别忙了。过来,让我好好瞅瞅。”
庄善若不以为意,依旧沏好了茶,端过来,送到王大姑的手里。
王大姑却将茶杯随手搁到旁边的小几子上,拉了庄善若在软榻上坐了,侧过身子,细细地端详着。
庄善若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笑道:“干妈,大哥好日子才过,不过隔了四五日,我脸上还能看出花来啊?”
王大姑不语,这闺女心里得藏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忍到现在?恁好的闺女,只可惜,命不好。王大姑低了头,拿袖子抹了抹眼泪。
“干妈,你哭啥,别是在家我嫂子欺负你吧?”庄善若打趣道。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笃定周素芹能将家中上下打理得妥帖。
王大姑没有料想中的破涕为笑,反而攥了拳头在庄善若的臂上狠狠地捶了几下,颤声道:“你这闺女,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庄善若一怔,强笑道:“干妈倒说得我糊涂了。”
“是我老糊涂了,只当天上掉馅饼,原当送你来享福,没想到竟把你往火坑里推!”王大姑霍地站起来,道,“走,脱了这劳什子孝服,赶紧跟我回榆树庄去!”
庄善若面色一变,赶紧去关上那虚掩的门,道:“干妈,这又是哪门子的话,倒说得我摸不着头脑了!”
“啪!”王大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丢到桌上,道:“这是三十五两银子。趁着许家办白事,人都在,我们也正好出去当着大伙的面把这事说开了。他许家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三十五两银子就想买下一个闺女的一辈子——我们庄户人家虽穷,可也没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王大姑本是爽直之人,在外面心里早就急煎得如刚沸的水一般,碍于情势好不容易压抑住,眼瞅着庄善若的反应,这事定是坐实了。
庄善若知道定是瞒不下了,死命地拉住王大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