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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头,简直就是赌神再世嘛!
只是……这樽赌神,呃……有些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骰盅静落,马文才睁开眼,嘴角牵起一丝笑,很有范儿地甩了甩袖子,自信满满地又掏出两吊钱押在小的位置。
那个刚刚凑过来看热闹的大汉显然被马文才的气势唬住了,脸上带着将信将疑的表情,也跟着买了小。市井之徒大都喜欢跟风,见状也呼呼啦啦地跟着马文才买了小。
骰盅一开,祝小英瞠目。
其他人也瞠目。
只见荷官喜滋滋慢悠悠地扬声道:“三四五,开大!”
所有跟风买小的人都一脸肉疼地看着刚刚那个目标很显眼的大汉,大汉又一脸肉疼地看着马文才,马文才一脸肉疼地看着桌面上三枚无辜的骰子,似乎要生生用眼神在上面挖出两个洞来。
“咦?怎么会这样!”马文才捶胸顿足。
那大汉却来气了,在旁边粗声粗气地啐道:“呸!还说会听骰?老子瞎了眼才信你的鬼话!”
祝小英见马文才眨巴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无限委屈,竟然鲜有良心地想起他们的结拜之情,于是立刻指明大汉话中的逻辑错误:“瞎了眼也不碍着你听人说话啊……”
“你说什么!”
“嗯,这种情况下你应该说猪油蒙了心,比较确切。”祝小英好心提醒。
“猪……猪油?”大汉皱眉。
“而且……”这汉子一看就是个粗人,破旧的短褂开着襟,露出里面一片黑黝黝的胸膛。祝小英目光在他肥溜溜的肚皮上过了一遍,一本正经道:“可能性也更大。”
马文才嘴角微微一牵,强忍住笑,和祝小英飞快地对视一眼,道貌
岸然地咳嗽一声:“君子不逞口舌之快。”
祝小英放低声:“没关系,我敢打赌他没听懂。”
大汉:“……”
马文才怀疑:“哦?你怎敢断定他听不出你是在讽刺他?”
祝小英摊手:“猪油蒙心这一说法很常见,他怎会知道我一语双关,暗指他身上脂肪层厚?”
马文才:“脂肪层……那是什么?”
祝小英:“嗯,是指动植物中的油性物质,或者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肥膘。”
马文才佩服:“原来如此!贤弟果然博学多才!”
祝小英谦虚:“好说!”
已经被淡化成背景的大汉:……你们以为我是聋的么。
正琢磨着要不要抽‘出腰间那把杀猪刀给这两个小白脸脖子上一人来那么一下,就听骰宝桌旁的赌徒们集体一声呻‘吟。
“六六六!清一色——庄家通吃!”荷官得意洋洋地扫视了追悔莫及的一众赌徒,毫不客气地将桌上的赌资全都收走。
于是,祝小英,马文才,和那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大汉成为仅有的逃过一劫的三人。
输了钱的人们都非常郁闷,正愁没地方撒气,偏偏这时马文才不知死活地说了一句:“哎呀,好可惜,我们刚刚都没来得及下注!”
祝小英顿时觉得有无数把怨毒的眼刀向他们嗖嗖齐飞!
那个裸着胸膛的大汉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默默向旁边做着位移,脱离了幸存三人组合。
哎,算了,孩子缺心眼能咋办呢?跟他计较啥!——大汉宽容地这样想到。
由于刚刚的一把通杀,很多人都没了赌本,但又没过足瘾,所以只能旁观凑热闹,接下来荷官又开始摇骰。
祝小英不得不佩服马文才的定力,在如此的低气压下,他居然还能无视众人怨妇一样的眼神,风轻云淡地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听骰子,明目张胆把人当空气,就连作为同伴的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怎么都觉得那张脸上刻着“找抽”二字。
骰盅一停,却没有人下注,赌桌周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马文才。
马文才面不改色地下注,没有人跟,祝小英为了替他挽回点颜面,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吊钱,准备象征性支持他一下,谁知钱才掏了一半,她的手却被马文才在桌下拦住,祝小英疑惑地看他,他却只是飞快地冲她眨了下眼。
任是荷官将嗓子喊到破,除了马文才却没有人再下注,荷官脸色阴沉,终于不情不愿地唱开。
不负众望地,马文才再次买错了。
接下来两三次,马文才似乎真的是开了天眼,只要他买小,开出来的就绝对是大,只要他押大,骰子的点数就绝对不会超过十点。
于是所有围观者的眼睛都亮了,他们似是看到救星一样看
着马文才,在接下来十几轮中,他们都瞅准了马文才,只要他买什么,他们就绝对不买什么,就这样,输掉的赌本捞回来了,以前赔进去的老婆本也赢回来,这个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年轻书生看上去越发顺眼了,就差在脑门上标注一个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祝小英摸不清马文才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而不远处的梁山伯也从始至终冷眼旁观。
当马文才的钱越输越多的时候,祝小英终于有些坐不住,她屁股向他挪了挪,不料却碰到马文才衣袍下面一块像石头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她好奇心顿起,偷偷摸摸伸手过去,想不到摸到了一只也偷偷摸摸伸过来的手,两人的手叠加在那硬硬的石头一样的东西上,同时僵住。
那一瞬间,祝小英脑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难道……传说中的出老千,终于要登场了么?
☆、第四十九章
马文才与祝小英两人飞快对视一眼;又飞快地把各自的手抽了回去。表面上看还是两个可靠的老实孩子,不过只要认真观察;却能看出那两对黑亮黑亮的眼睛里闪耀出的狐狸一样的光芒。
一对似乎在等着看好戏,一对却有种忍不住献宝的洋洋自得。
因为有了马文才的选择作为大家排除选项的参考;骰宝桌上的大多赌徒都十赌九赚。平日在这里厮混的都不是什么文雅含蓄之辈,赢了钱心里自然爽翻;一个个印堂发亮;两眼冒光;吆五喝六的很快就热闹起来,甚至吸引来其他牌桌上的客人驻足观看。
当然;不管开盅的时候多么闹哄;在荷官摇骰时大家却很有默契地保持安静,而且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马文才。
被围在当中的荷官心里隐隐开始不安。
若说刚开始这个傻书生装腔作势出了几把洋相让庄家赢了个钵满盆满是件值得庆幸的事;那么接下来的情形可就不对劲了。
只听说过有十赌九输的倒霉孩子,可谁听说过把把赌错的,就是出门踩到狗屎也不一定有这样的运气啊!
而且万一这书生那根诡异的神经不小心搭错,开了窍,知道做出一点点小变通,来个逆向选择……不就成了很恐怖的事?
想到这里荷官脑门上不禁滴下一滴冷汗。
此时,随着夜色加深,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而镇子里这唯一的赌馆却空前喧嚣,参与下注的人越来越多,骰宝桌上的钱币已经堆得快溢出来!
荷官每一次开盅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因为买赢的人太多,赔率是一比一,所以作为庄家,就不得不在桌面上赌金不足的情况下倒填进去,严重的输赢不平衡已经让赌场亏损很多,再这样下去的话……荷官暗自瞥了一眼已经在柜台后面急成一只烧鹅的东家,接到暗示的眼神后,轻轻转了转手中的骰盅,狠狠瞪了依旧老神在在的马文才一眼,重新唱道:
“来来来下注了啊下注了!买定离手,今天大伙的手气可都不错哦!”
祝小英虽然不知道马文才要出什么幺蛾子,但她总归知道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索性放平了心态等着看戏。即使是这样,看着大把大把撒出去的钱,她也还是眼疼肉疼几乎要犯心脏病。
眼看马文才身上带的钱都已经输得差不多了,祝小英摸了摸袖中口袋,正盘算着要不要主动借他点赌本,就在这时,隐隐觉得马文才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下动了动……
荷官已经习惯了大家都在骰盅摇好后才下注,所以在摇的过程中也没怎么卖力张罗,摇骰子也是一门体力活,他一边摇一边擦了擦头上的汗,终于将骰盅“啪”地一声扣在桌上。
“开了开了啊!多买多得少买少得了啊!还有没有要
下注的?”
马文才看了看骰盅,又看了看荷官,然后在衣袖里摸啊摸,最后摸到一小块金锭子,无奈道:“小哥,今晚我输了太多,就只剩下这最后一点值钱东西,索性全押上吧。”
别看只是不起眼的一小块,但金子到底是金子,价值比目前赌桌上所有赌注加在一起还要高出不少,荷官两只眼睛只是轻轻往金锭上一瞄,立刻便也染上了金光。
“公子好气魄!这把要是赢了,这一晚上输的本可不都捞回来了?”荷官眯着眼笑道,“那么您这次……是买大还是买小?”
一圈人都眼睁睁看着马文才,随时准备下注。
马文才却摇了摇手指:“这次不买大小了……都不对。”
“嗯?”荷官皱眉,“您这是何意?”
“因为我觉得这次……”马文才盯着骰盅研究半晌,突然凑近了荷官,轻声道:“会庄家通吃!”
荷官心里一紧,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老板。刚刚已经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开了骰盅上的小机关,摇出来的结果肯定是三个六点毋庸置疑,此刻大家都注意着他,想要再动手脚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是三个一点!”
“哦?一……一点?公子确定是三个一?而不是三个六?”荷官问。
远处的络腮老板胡三不满地咳嗽一声,直用牛眼嗔他多嘴。
“嗯嗯,没错,就是三个一!我就用这块金锭子赌它开三个一!”马文才神色坚定,下完注后又将口袋翻出来抖了抖,然后可怜兮兮地转头看祝小英:
“英台……这可是我留着过年的钱,要是也输了,就只能……只能靠你施舍度日了。”
祝小英很够意思地拍了拍马文才的肩膀:“梁兄,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死你!我保证!”
马文才感动得热泪盈眶。
祝小英又补充:“更何况,就算我舍得让你饿死,文才兄也是绝对不舍得的!”
马文才:“……”
一直在角落里悠闲喝茶的梁山伯不知何时也来到赌桌旁,他一袭青袍负手静立,与这哄闹嘈杂的赌场气氛十分不搭,身上仿佛自动开着几万千帕的低气压,让周围三尺以内的人对其敬而远之。
梁山伯淡淡地看着马文才下好注,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按骰宝桌上的规矩,指定赌某个点数,赔率要翻倍。”
荷官一愣,立刻赔笑道:“是呀!我们这场子小,倒是从来没人这么玩过,不过今天既然碰上了内行人,我们也只好按规矩办事。”
“嗯。”梁山伯面色不变地点点头,目光又扫向围观群众,眉毛微微一扬。
剩下的赌客也都看红了眼,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索性拼一把,不管不顾地乌泱泱掏出了全部赌本,赌这盅开三
个六。
没办法,谁让马文才这厮有前科,他们已经习惯了做出与他相反的选择。
梁山伯目光收回,示意荷官开盅。
马文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祝小英看来,那一眼仿佛在跟梁山伯说:“矮油~你真是坏死了呢!”
“都下好了吗?赔率二倍算,不能再变了啊!”荷官再次煽情地向众人确认,弄得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有一种箭绷于弦的感觉。
“一!”
“二!
“三——”
“开!”
在万众瞩目下,荷官终于将骰盅的盖子慢慢揭开……
寂静。
与刚刚的吵闹喧杂相比,是近乎极致的寂静。
荷官一脸不敢置信,面部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而赌馆老板胡三脸上表情变化之丰富更是让祝小英叹为观止!仿佛依稀看到动画片里麦克狼那下巴脱节眼珠子喷出来的经典画面……
“嗯……是三个一。”在众人的沉默中,马文才弱弱的声音响起,显得很不合时宜。
“三……三点?怎么可能……”荷官面色惨白。
“真是三点?!”
“妈的,怎么会……”
“这下完了……老子把所有的钱都押上了啊!”
“我的苍天啊……祖宗啊……这下家里的婆娘非用刀砍了我不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胡三跌跌撞撞地扭动着飞奔过来,一把扒开人群,捧起那骰盅罩子上上下下看,口中却不停地念叨:“不可能!这不可能……”
“嗯?何以见得不可能?难道这骰盅一定要按着胡三爷的心思开点数才行?”马文才站起身,卷起两片大袖子,兴致勃勃开始用推钱的竹杖数钱币。
祝小英感觉有什么东西塞给她,摸起来手感倒是像刚刚马文才袍子下的那块石头,于是想也没想不动声色地把东西藏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