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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个时候,传来韩月一声欢喜的大叫:“抓到花家父子了。”
其实,花家父子三人住在郭府哪个房间韩月自然是一清二楚,原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可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个机会,手下的弟兄们也是穷得狠了,得留点时间给他们顺东西。
等到他手下那群打手们捞得差不多,将腰包都鼓圆了,韩月这才径直走到花家父子的藏匿之处,将人犯带了出来。
“扑通!”几声,三个农民被韩月摔在孙淡身前。
孙淡低头看去,花家父子三人虽然一身农民打扮,可五官都甚是周正。其中有一个后生更是唇红齿白,一表人才。
孙淡问:“哪个是花大牛?”
果然,那个一表人才的后生忙磕了个头,颤声道:“小民就是花大牛。”
“恩,那么,你就是花金生了。”孙淡指着年纪大的那个人,然后又指了另外一个后生:“你就是花二牛?”
二人匍匐在地,身上颤得厉害,齐声回答:“草民正是花家父子。”
孙淡笑着看了郭扑一眼:“郭大人,我可是在你这里找到花家父子了,你答应我的事情该办了吧?”
郭扑倒也光棍,哼了一声,“你等等。”说完就转身回屋拿了花家父子的田契,劈头扔到花家父子三人头上,骂道:“遇到你们三个丧门星,本老爷是倒八杯子血霉了,滚,都给我滚!”
孙淡哈哈大笑,一拱手:“郭大人果然爽快,本县先来房山,正欲推行税改,以后还请大人你多多协助。”
郭扑怒笑道:“孙大人,栽倒你手上我郭扑无话可说。不过,老郭我可是房山的土人,咱们有的是时间亲近。”
孙淡:“打扰!”就带着着韩月等人押着人犯离去。
他心中冷笑:亲近,是咱们是得亲近亲近,如今才是开始。有的是要你哭的机会,看我慢满清丈你的土地。只需在这花家父子身上打开一个突破口。
第二百七十章 木守礼的诱惑
“花大牛,你可愿意娶周新树家女儿为妻?”孙淡虎着脸问。
“小人……小人……愿意。”
“周新树,你可愿意将女儿嫁到花家?”
周新树吃力地从担架行直起身体,咳嗽几声:“花大牛也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后生,若不是他花家不肯出彩礼,我周、花两家何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孙淡:“休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周新树:“自然是愿意。”
“好,若你两家没有意见,本县就要断案了。”
堂下所有人都同声道:“但凭老爷做主。”
实际上,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无论堂下的花、周两家心中还有什么盘算,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孙淡:“周家将女儿嫁给花大牛为妻,花家以六亩水田为聘礼。另,韩月打伤周新树一案,韩月承担所有的医药费。考虑到韩月已经做了本县兵房师爷,医药费就从本县这里开销。退堂!”
“啪!”一声,惊堂木敲在大案上。
“多谢青天大老爷!”
……
孙淡到房山后判决的第一桩案子就这么结束,老实说,他对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案子上还是有些厌烦的。明朝的政府规模很小,如一县的县令,身兼治安、司法、行政等大权于一身,诸事繁杂,很是麻烦。不像现代,所有日常事务自有法院、公安局、检察院和各局部委处理。
不过,这件案子还是让孙淡有一些收获,至少找到了清丈土地的突破口。
花家的土地是退还了,可郭家肯定还藏匿了不少土地和人口,需要沿着这个突破口继续深挖。
任何敢于得罪我孙淡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出于对副手的尊重,孙淡亲自到县丞木守礼家去了一趟。
木守礼本在书房里看书,听人说新任知县孙淡亲自登门拜访,吓了一大跳,以为先前去郭扑那里通风报信的事情暴露,顿时面色大变。也顾不得脱衣服,和衣躺到床上,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见了孙淡也是有气无力地一行礼:“下官木守礼见过孙大人。”
“不用起来,不用起来。”孙淡和气地将木守礼按在床上,道:“本官刚到房山,地方上的情况是两眼一抹黑。听人说木大人已经在房山做了三年县丞,地方上的情形肯定非常熟悉。今后还得在旁边多多提醒本官啊。”
见孙淡不是来问罪的,木守礼松了一口气,忙点头,讷讷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他也是一个精明的人,至少孙淡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新官上任,肯定要烧上几把火。正如孙淡所说,他刚到房山,对房山的事情一点概念也没有,要想有所动作,还真得靠自己这个地头蛇。
果然,木守礼猜得没错,孙淡同他寒暄几句后,就说起了今天这件案子。
木守礼心中有鬼,只道:“大人明镜高悬,如此断案,大家都是心服。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孙淡的笑容看起来很单纯。
木守礼试探着孙淡:“郭扑可是本县第一豪绅,官府征粮征丁,民间诉讼,还得让他从旁边合作,若激怒了他,以后我等办事只怕有些不方便。”
孙淡的眉毛皱了起来,说:“通过花大牛案,本县发现郭家有藏匿土地和人口的嫌疑。本来,一个有功名的豪绅名下挂靠些田产和人口也可以理解,只要不太过分就好。但据本县所知,只个郭扑名下有万余亩土地,其中有一大半以上是破落户挂靠上去的。依本官看来,郭扑至少藏匿了六千亩土地和百余户口。这还是郭扑一家,房山本是上县,各家豪绅都学他的样子,总计下来,就是一个惊人的数目。一年下来,朝廷在房山应征的赋税至少有九成一上流失到私人口袋里。这事断断不能容忍。”
木守礼心中一个激灵,“大人的意思是……真要清丈郭扑家的土地?”
孙淡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两张状纸递给木守礼。
木守礼接了过去:“这是什么?”
孙淡:“这是花、周两家的供状,指认花、周两人破落户这几年依附在郭扑家的田产和人丁。本官算了算,花、周两家,还有附近几个村子,这几年一共送给郭家六百多亩上好水田。有凭有据,应该让郭家退出来。”
木守礼紧张起来了:“光花、周两家的口供并不能说明问题啊。”
孙淡:“花、周两家将土地依附在郭家的时候同郭扑另外签了一个契约,契约上说,土地名义上归郭家,花家每年也要向你交纳一定的租子,可实际上,这土地的所有权却是花家,田契也由花家保管。木大人,只要有这份契约在手,郭扑就脱不了干系。你说,我说得可对?”
木守礼有些发发呆:“下官……下官是听说过这种事情,可是……”
孙淡,“木大人可有疑问?”
木守礼继续问着同一个问题:“大人是否真要让郭扑藏匿的土地都退出来?”
孙淡:“有这个想法,房山乃是上县,十多万户口,每年才几千两赋税,说出去不是笑话吗?本县既然来这里做知县,就得为君父分忧,为朝廷出力,绝不能让朝廷的赋税平白落到私人腰包里去。他郭扑是房山第一豪绅,又做过一任县丞,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孙淡说得义正词严,木守礼心中冷笑:你孙淡要拿郭扑开刀,究竟还想不想在这个知县位置上干下去,那个爷可是能得罪的?一动郭扑,房山各家豪绅唇亡齿寒,还不来找你麻烦?不过,如此也好,到时候所有乡绅联手,看你还能干多久,正好便宜了我。恩,应该把这件事情弄大,把所有的房山地主都卷进这个旋涡当中去。
木守礼故意装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也不提郭扑的名字,拱手道:“大人说得是,房山地方上的豪绅无法无天,实在是应该好生整治整治。”
孙淡微笑:“木大人可有何法子教我。”
木守制热心地说:“大人可以派出人手将这几年依附在各大豪绅的破落户一一提来问话,录了他们的口供,取了他们手中的契约和田契,只要有证据在手,就不怕他们不将土地吐出来。”要玩就玩大的,就看你孙淡上不上钩了。
他神情激动地说:“孙大人,依下官看来,如果将整个房山豪绅所隐匿的土地和人口都过一遍,至少可以清丈出六到十万亩土地,上万人口。如此一来,朝廷每年可以增加上二万两银子的税收。如此,我房山可一跃成为顺天府仅次于通州的纳税大县。到时候,孙大人的卓著政绩自可上达天听,本官在这里预祝大人飞黄腾达了。”
在木守礼看来,孙淡就是一个政坛上的愣头青。不可否认,他以弱冠之年,举人功名就做到了七品命官的职位上,除了这人确实才华出众,是天下间有名的才子外,在朝中肯定有一定的背景和靠山。
不过,他的靠山再厉害,能大过郭侯,能大过毛相?
像孙淡这种少年得志的官员,做起事来都急功近利,心中热切,对功名有这常人无法企及的贪婪。
若能诱使他犯下错,让他将房山闹出不可收拾的乱局,一步走错,这辈子也就别想翻身了。
要想让房山乱,最好的办法是说服孙淡将清丈土地的事情进行到底,将所有的地主得罪个遍。到时候,不用他木守礼动手,那些爷们自不会放过孙淡。
可惜孙淡这人的精明不是木守礼所能想象的,更兼他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在孙淡看来,清丈土地虽然是个善政,可打击面太广,又要得罪天下间的豪绅、读书人和官员,这种吃力不太好的事情他才不愿意干呢!
当初张居正的改革就是因为得罪了统治阶级,死后不但被抄了家,连尸体也被人从地下挖了出来。
自己来明朝是奔真富贵荣华来的,这种为皇帝分忧的事情,咱还是免了吧。
再说,就算把地主们的土地都清丈出来,每年也不过增加几万两银子的税收,如何能显出我孙淡的手段?
不管在任何时代,第一产业,也就是农业,从来就不是一个赚钱的行当。
实际上,到了明朝后期,单纯的农业税在朝廷赋税收入中所占的比例也逐步下降。在江南经济发达地区,农业税已不是政府的支柱性税源。
如今,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然在世界上的某些角落萌发,孙淡所需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一步先机。领先一步,吃龙吃虎,落后一步,摸猫屁股。
孙淡没想到这个木守礼比自己还激进,见他如此兴奋,心中却多了一丝怀疑。
按说,清丈土地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在古人看来,完全是逆潮流而动,此人却如此热心,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他木县丞又不是孙淡的人,犯不着对孙淡的新政如此热心。
事行反常即为妖。
孙淡一留神,这才发现这个木守礼躺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有脱。
在看他红光满面,精神旺健,又有哪一点像是一个得了风寒的病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孙淡的作弄
如此一来,孙淡心中已经起疑,但面上依旧带着笑容:“既然木大人这么说,那本官就这么做了。要不这样,清丈土地,检索人口的事情我就全权委托给你。你这几天就收集到足够的证据,一旦证据到手,我这边就派人捉拿相干人犯,务必把这件事做成了。到时候,本县自去顺天府尹骆大人那里向木大人请功。”
听到孙淡这个安排,木守制吓得魂不附体,身体一颤,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可一动,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外套,又急忙缩回被子里去。哭丧着脸:“下官多谢大人信重。”
这种事情就算借他木守制一百颗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做,休说这房山县的各大乡绅同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有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牵一发动全身,拉任何一个小地主出来,没准就得罪了一个什么侯什么伯什么大人的,单就一个郭扑背后的武定侯,弹指之间就能灭了他这个小小的县丞。
孙淡这个愣头青不知死活要去动郭扑,自去就是了,怎么还拉自己来陪刑?
孙淡有意无意地瞄了木守制身上整齐的衣服一眼,又将目光飞快收回来,落到木守礼脸上:“既然木大人答应了,成,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木守礼大惊,连声道:“大人啊,大人,这事情事关重大,若让下官去办,只怕会做不好,还是由你亲自挂帅吧!”
“怎么做不好了?”孙淡先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了,眼神变得犀利。他已经感觉出了木守制身上的不对劲,看来,此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同自己合作,现在反挑唆自己去同房山地方势力恶斗,居心颇为叵测。刚才这一试,果然就将他给试了出来。
孙淡也不等木守制回话,冷冷道:“木县丞在房山做了三年县丞了吧。三年时间,就算是一块石头也捂热了。你这三年接触的豪绅地主应该不少,彼此之间有没有诗酒唱和,有没有应酬往来,怎么,就下不去手,就不合适了?”
木守礼听孙淡的话说得严酷,心中一急,额头上有汗珠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