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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但从小就是孤儿,身边也似乎找不到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除了雷损父女给予他的信任,或许也只有杨无邪还多少能懂得他些许,甚至,连他所修炼的那套绝子绝孙的擒拿手法也是绝天灭地的!
他似乎注定要孤独一生。
这人如深渊,心也如深渊的〃低首神龙〃,会不会因为身陷深渊无法自拔的孤独而痛苦?
但无论他是否痛苦,他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孤军奋战,不离不弃。
所以,无论她决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他仍牢牢地守着这方寸之地,静看涛生云灭。
她痛苦,他陪着她痛苦。
她屈辱,他陪着她屈辱。
所以狄飞惊仍然是江湖中最难估量最高深莫测的人之一,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他的心。
没人能猜透狄飞惊的心。
〃你也走罢。〃
雷纯扭头,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落寞沉静的男子,一字字道:〃你,走。我,安心而往。〃
〃不,我陪你前去。〃狄飞惊的眸中忽然现出一种受伤般的痛楚。
〃狄大堂主!〃雷纯蹙起了远山般的秀眉,正色道:〃别忘了,你只是六分半堂的署理堂主,而我,才是总堂主!〃
她不容违抗地对他说:〃我命令你,走!〃
狄飞惊一惊。
他听着她字字分明:〃我虽是个女子,但既是担着这个身份,便早已做好了准备。虽恨不能如男儿决战沙场,快意恩仇,但也自当决断风行,犹豫不得。若非如此,又如何闯荡这瞬息万变的江湖,如何应对这深沉似海的人心?!〃
一直低着头的狄飞惊惊心。
心为之惊。
惊觉抬首。
惊是一种突然的觉醒。
他抬头,便看见那一张胜之霜花艳洁的容颜,那一双赛之冰雪纯净的眼眸。
他有些恍神,在恍神里看到雷纯仿佛微笑了一下:
〃其他的事,就拜托你了。也让我,去做一件真真正正自己想做的事。〃
她握上了他的手,那个微笑留在那里,尚未散尽。
窗外,寒风吹过,卷起片片残雪。
这个微笑格外的明丽,没有任何雕琢,半点矫揉。
天际泛出淡淡的青,天色明暗昏黄间,远处的那片楼阁飞檐便忽然生起了风云涌动之势。
登临意,谁人解。。。。。。
旧日楼台盛飞雪,天下英雄皆寂寥。
寂寞如雪。
39、
天光大亮。
雪停了。
雷纯坐在马车里,去赴一个约会。
马车驶过东六北大街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掀起帘子,转过头又看到了那座楼。
点点阳光洒在楼顶上,像星光,又像流萤。
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最爱在月朗星稀的夏日夜晚,在廊前用扇子扑流萤。
千簇万簇的流萤之光,汇在一处便像飞舞在半空的星星,散开时又成了烟火,装在青纱笼袋里,挂在枕边可以亮上足足一夜
可现在是冬天,看不见六月的萤火。
雷纯幽幽轻叹。
人各有志,人也各有各的际遇。
很多时候,偶遇了这边的尽欢写意,却错过了只那边才能看到的壮美风景。
可走这边还是那边,到底能不能自己去选?
她最后看了那楼宇一眼,慢慢地、慢慢地放下了窗帘。
走下马车的雷纯孑身一人,毛裘紧裹,向来路回头看了一眼。
雷纯要去的地方,是金国东路军大元帅完颜宗望的行营。
这里不是金军总营,驻扎的兵马不算太多,离内城也不算太远。
她和完颜宗望一直在这里见面。
这个时候,想必他已经在等她了。
说不定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雷纯这么想着,轻移脚步往帐中走去。
她的身影出现在完颜宗望的视线里,像一个完美绝艳的惊叹号。
袅袅婷婷,身姿绰约。
她实在是很美。
见到她,完颜宗望就忍不住地有些浑身发热。
雷纯眼珠一动,脸上的笑容转瞬间春风乍现:〃纯儿让大元帅久等了,真是罪该万死。〃
完颜宗望一怔,转而放声大笑起来:〃既是这样,我可要好好惩罚你。〃
雷纯已经走到他近前,挨着他坐了下来。
她的身体那么柔软,那么伶仃。
她的话语那么温柔,那么悦耳:
〃纯儿先自罚一杯。〃
说罢她便端起旁边案上的酒盅,喝了一口,又递至完颜宗望的口边:〃纯儿量浅,大元帅替纯儿喝吧。〃
她说着眨了眨眼睛,这一个表情简直颠倒众生。
最起码,完颜宗望就已经神魂颠倒:〃好,好好,好好好!〃
攻破宋都多日,宋廷送到军中供金人享用的汉族女子他也见得够多,但这个主动找上门来,掌握着东京城重要武林势力的奇女子、俏佳人却让他格外心动,格外欣赏。
此刻,她就在自己身边婉转低吟,把酒对饮,完颜宗望实在觉得很满意,很高兴,所以他高兴地对她提议:〃我们再喝,喝个痛快!〃
〃已经够了。〃雷纯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那个酒盅,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大元帅,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完颜宗望一呆,想了想道:〃已经两个月了吧。〃
雷纯抬起眼角,笑意盈盈:〃是了,两个月了,已经足够了。〃
完颜宗望一脸茫然,似乎完全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雷纯也似乎完全不理会完颜宗望的反应,她开始做一件事。
她开始唱歌。
她径自唱起一首听起来很动听、很动听的歌:〃一般离绪两消魂,马上黄昏,楼上黄昏。。。。。。〃
完颜宗望一听,就突然变了脸色。
他的整张脸都绿了,绿意森森,人也抖哆不已,像突然变成了寒风中摇摇欲坠的一片枯叶。
他惊狂,他震怒。
惊狂震怒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咣当〃一声,他连人带座椅翻倒在地,抓着喉咙,遽然嘶吼道:〃贱人!〃
雷纯的歌声停了一停,她退开两步,有些怜悯地看着地上挣扎的男人,摇头道:〃这是我们汉人里制毒最厉害的两家之一,老死号温家所制的毒,它叫做一支毒锈,它慢慢进入你的身体,已经有两个月了。但真是可惜,制出这毒的人叫温趣,我早已把她杀了,很多年前就杀了。〃
完颜宗望捂着脖子,哑声道:〃你〃
〃只要我一唱歌,你就比狗都不如。〃雷纯目光一寒。
她顿了顿,缓缓地补充了一句:〃这毒,任谁也躲不过。〃
她的面容也有些扭曲,也泛起了荧荧的绿光。
她想起当年的那个雪夜,想起当年的那个人,脸上现出一丝凄绝的神情。
〃死并没有什么,只要死得其所!我已生无可恋,这是求死得死!〃
那个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么绝,那么狠,那么壮烈。
〃我活过,大多数人只是生存!〃
她想着他说过的这句话,不由慢慢地笑了。
原来,他是对的。
她笑着,流下了泪水。
帐外的侍卫听到声响,觉得有异,掀帘冲进来的三四个金兵见到帐内这副场景,也不由惊呆当场。
完颜宗望面上绿芒寒碧,伸手指向雷纯:〃抓。。。。。。〃
几个金兵提刃冲了上来。
雷纯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她安然等待生命的终结。
她已经在这个孤独冰冷的世界上活得太久,太久了。
忽忽风声扑面,冰凉的刀刃却没有割破她的颈项。随着几声重物倒地的闷响,雷纯睁开眼睛,正好看见白衣人影收回自己的手指。
大慈大悲弃子擒拿手!
不是在擒,不是在拿,而是在手,以及手法。
手法奇绝,扣之必中。
倒地的金兵颈骨折断,连叫也叫不出一声便没了气息。
雷纯从来没见过狄飞惊这么狠绝地杀人。
〃你〃她惊呼。
〃跟我走!〃他低着头,不容置疑地沉声道。
完颜宗望保持着最后的一点清醒,忍受着五脏六腑的彻骨奇痛,睚眦俱裂地看着这两个人走出了大门。
马蹄在出城的小道上飞踏。
狄飞惊低头策马,怀抱着奄奄一息的雷纯。
他从不抬头,也从不回头。
回不了头,也不用回头,身后金国大队人马追击的马蹄声遥遥可闻。
她张开眼睛,看着他,有些怨:〃你为什么要来。〃
狄飞惊没有答话。
雷纯痛苦地阖上双眸:〃你。。。。。。你这是何苦。。。。。。〃
沉默了半晌,一个声音忽然飘进了她的耳边:〃我回来陪着你。〃
〃但我说过,这件事,我一个人承担。〃
〃我知道。〃
〃我也说过,生和死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
〃那你〃
〃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狄飞惊的声音很平静:〃我选择,陪着你。〃
零零碎碎的雪花又飘了下来。
和着些冰凉的雨丝,似乎隐隐还能听见雷声。
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狄飞惊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抹去掉落在雷纯额角的雪花
在未被他手指的温度融化之前。
〃到哪里了?〃雷纯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抱了起来,又缓缓放了下来。
〃不走了,累了。〃狄飞惊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身后就是黄河了。现在这里,还可以望到汴京城。〃
他拥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尽量靠得舒服一点。
雷纯略张了张眼睛,放眼看去,越过远处那黑压压的军马,乌云密布的苍穹下,那座巍峨的城池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剪影,但看在她眼里,却又是那么清晰。
从来没有过的清晰。
身后黄河怒涛拍岸,如万马奔腾般的潮音,震彻天地,压过了前方刀刃撞击张弓搭弩的嘈杂之声。
她皱了皱眉。
她很疼,很痛苦。
原来〃一支毒锈〃发作起来是这般痛苦!
当初,那个人,他也忍受过同样的痛楚罢,如今,这痛楚自己也终于身同感受,隔着生死,隔着岁月,自己和他,又终于冥冥中有了牵连。。。。。。
梦枕。苏梦枕
雷纯在心底唤了一声这个名字。
狄飞惊心头一阵疼痛。
惊了疼,艳了痛。
他看着她中毒受伤的样子,看着她嘴角一抹残血的凄艳,却是一种勇敢的决裂,是一份大烈大艳的淡定,和从容。
他心头在一瞬间也掠过了同一个人的影子。
一瞬过后,他突然松了。
释怀、宽慰了。
没有错,只有错过。
错过的人,错过的爱,错过的命运,错过的时光。
天意的定数里,别离的错过,相逢的错过。
他带着这一场错过般的眼神,看着她慢慢绽开的笑容,象一朵桃花开在水中央。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冬天怎么会有桃花呢?
她就是那朵开错了季节的花罢。
虽错过,但绝美。
狄飞惊看着她的面容,有点陌生,却又无端觉得熟稔。
她很美,很媚,但女人最诱人最强大的武器也许不是妩媚,而是清纯。
这一刻的雷纯,很纯。
真的很纯。
远处的脚步声在逼近,弓弦在拉紧。
狄飞惊抱着雷纯,微笑着长身而起。
他很少笑。
如果雷纯此时还能看见他的样子,一定会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很好看。
他智计纵横,他人品卓绝,但他其实更是个好看的美男子。
顾盼白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他唯一的知音也许就是他自己。
但他相信,她必定知道他的心。
〃纯儿,我们走吧。〃
远远看起来,他的白袍和她的白裘融为了一体,白得亮眼,白得不可逼视。
狄飞惊足尖轻点,纵身翻飞而起,跃向身后那片浊浪滚滚的万顷波涛。
直到最后,〃低首神龙〃都没有再抬起他的头。
他低头,目光望着怀中深爱的人。
直到永远。
〃轰隆〃一声巨响,大声喝叫着蜂拥而至的金人军马,被冲天而起的滚滚火光与气浪淹没。
雷门霹雳堂的霹雳雷火弹,在金人的血肉纷飞、魂飞魄散中化为爆裂的怒吼。
当烟雾散尽,一切都消失了。
蔼蔼苍穹之下,只有滚滚黄河,依旧东流去。
是日清晨,东京城内抗金百姓义士奔走相告、人心大振:
金人一支搜捕要犯的军马在黄河渡口中伏,全军覆没;此前,金军两处行营及城外火器营遭到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