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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汝每出阵,必活擒将士,未尝空回。今这两日诈言与叔宝交战,又不见输赢,绝无动静。想汝外通内连,若不斩汝,必为后患。”喝刀斧手,推出辕门外速斩之。众将告曰:“敬德常时未逢敌手,今日对着叔宝,实为万人之敌,因此难以取胜,非敬德卖弄军事。况是刘王亲信心腹将士,若斩此人,恐刘王面上不好看。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望元帅留以为用。”众皆再三哀告,才方得免。
却说金刚性悍,终日饮酒而不至醉,因忌敬德,当晚乃诈醉,向藤床就寝,独令敬德守护,立于帐外。已及二更左侧,不得将令,犹自侍立,不敢退回。原来敬德因与叔宝交战,一日一夜,不得休息,身疲力乏,心怀怨恨,暗思:“金刚,汝为元帅,吾为先锋,较汝只差一级,何待人太薄,视吾如草芥耶?誓杀此贼,以彰吾志。”正在暗暗叫苦未了,忽听金刚辗转恻然有声,敬德慌急趋前侍立。金刚尚在朦胧,不敢惊动。
又立一个时辰,金刚觉来,开目视之,见敬德端然不动,金刚厉声喝曰:“更深夜静,敬德回帐,汝明日出战,若无擒获赎功,必斩汝首。”敬德唯唯而退。
次日,敬德饱食,环带已了,出营布阵,提鞭纵马立于阵前,高叫:“唐将速出!”当日秦王在门旗下,与程知节言尉迟敬德可比昔日吕布之勇。言未绝,知节拍马挺月斧而出,与敬德战上十合。知节奋威挺月斧便斫,敬德闪过,一鞭望知节打下,正中背脊,负痛勒马而走。敬德随后急追,正撞着叔宝,提枪纵马横冲阵前来战。敬德二人正在酣战之次,只听得柏壁城上锣声大振,敬德慌领兵回关内,问元帅曰:“小人与叔宝交战,正待成功,擒获此贼,城上何故鸣金?”金刚曰:“军人报说,李世绩领兵从小路抄出太原去了,恐刘王有失,丧其根本,欲去保驾,特报汝知。”敬德曰:“若不收军,已被吾擒此人耳。”金刚曰:“此人果实骁勇,当缓缓图之。吾令寻相与完颜百达二人守关,汝为先锋,须要领兵出外拒住唐兵,截其后援,可保无事。”金刚吩咐已了,遂带领三千人马直上太原保驾去了。
却说敬德领命,与寻相、完颜百达三将每日操练人马,守柏壁关。正在商议军事,忽驰马来报:金刚元帅离关行了数日,半路被唐兵抄出,杀败数阵,遣卒驰报关上,令敬德火速救援;倘来得迟,元帅独自支持不住,恐有误事。众将听言大惊,寻相曰:“此关实咽喉之地,其计亦重,敬德未可以行。”敬德曰:“若元帅有失,必加罪我等,安得而不救之?”完颜百达曰:“敬德若去,须有吾二人在此。吾北之士马亦是雄健,以一当十,足能保守柏壁无事。请敬德速行,去救元帅之急也。”
于是,敬德即领一支人马,各提弓带箭,跨刀上马,辞别二将,离了柏壁关,急取大路前进。行了一程之地,只见守关数个小军,杀得血淋淋飞奔而来,互相叫曰:“吾等皆被杀害,唐将已夺了柏壁关也。”敬德慌问其故,军人答曰:“此皆世绩定计,先遣郭孝恪往西突厥借兵,令挞里忽领人马扮作北兵完颜百达前来守关,今被挞里忽追杀刘兵,夺了柏壁关,上竖唐旗号,寻相单马逃命。”
言尚未绝,忽见前面关上程知节引兵来与敬德交战、不上三合,知节大败而走,敬德追之。知节走了数里,引敬德转入桃林谷内,倏然不见了知节。敬德恐有埋伏之兵,勒住马四下观望,绝无动静。策马又赶,见前面树木茂盛,心中猛省:若有兵断谷口,如之奈何。急勒马不追,回至谷口,忽所得金鼓齐鸣,枪刀簇簇,后军呐喊。见谷口前面摆列八员大将,马军步军漫山遍野,分为八队,布列阵势,铁壁相似。远望敬德一处军马,绣旗招飐,先来冲阵。段志贤部将冯荣出马挺枪去迎敬德,交马手起一鞭,砍冯荣于马下。八队将士一齐呐喊,只有叔宝一军不动。前面程知节、马三保、田留安三般军器来到。
背后的是向善志、武士虐、李君实、陶武钦俱迎敬德。敬德睁目大叫,声如巨雷,挺鞭力战数将,杀透重围。马前马后,步军齐搠敬德。敬德在马上按下钢鞭,按青虹剑乱砍步军,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涌泉,染满袍甲。敬德指东击西,冲南杀北,战着此七将,如同无物。傍边转出秦琼,飞马大叫:“臊狗奴休走!叔宝在此!”敬德见了,弃了七将,便战叔宝。叔宝抖擞神威,酣战敬德。七将一齐助威,叔宝性起,大喊一声。七将见叔宝战住敬德,都结住阵势,立马看两员战将战到一百合,不分胜负。
却说秦王在高坡上,见敬德所到之处,威不可当,叹羡不已,速传令飞报八将:“如敬德到处,休要挡他,可放开一路,令其自出。”因此敬德得脱唐阵,望前纵马而走。不上一程之地,忽有小卒来报:“前面一派旌旗闪闪,战鼓咚咚,听闻喊杀之声,未审何兵对敌。”敬德听言大惊,自于马上踌躇,暗想:“目今前路敌兵已阻,后面柏壁已失,进无所投,退无所守,欲奔太原,又恐金刚见罪,事实狼狈,似此奈何?正犹羝羊触藩,进退两难。”敬德此时虽然硬烈铁石心肠,到此颠沛之际,不觉潸然泪下。
沉吟良久,心中猛省,喟然又长叹曰:“昔王阳为孝子,王尊为忠臣,二人后世不失其显名。今吾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为人臣子,不能尽忠报国,临大节而便夺其志,何颜以立于世乎?吾当径往探其虚实。”遂策马前行。又行二十里,转过坡来,只见血流满地,尸积如山,七横八纵。有人大叫:“敬德救我!”敬德近前视之,乃是宋金刚,浑如一个血人,倒在死人堆里。敬德急问曰:“元帅何故如此?”金刚曰:“吾自离关,与汝相别,实心欲至太原保驾。不想唐人用计,伏兵于此,吾领数千人马尽被杀死大半,余军逃散殆尽。吾单马走过山坡,被一将刺背一枪,跌下马来,马被夺去,挣扎不得。唐人只说吾已死了,方且撤兵回去。”敬德遂脱坐下马,扶上金刚,令跟随军人尽脱衣甲,好生服侍,先去报知。敬德引军后随,直投太原来见武周。且看武周如何发落?
总批:敬德与唐兵交战,却对着一个敌手是叔宝,因此斗至数百合,两下难分胜负,秦王亦以敬德之勇可比昔日吕布者此耳。
柏关操守甚严,似未易动,无何唐人用计,士马操出,则柏壁之失在顷刻间。神矣!窃谓非世绩之智,不能取之也。
隋唐两朝志传
第五十六回 唐兵介休烧粮草
却说刘武周在定扬,当日升殿,近臣报曰:“今有宋金刚离了柏壁来见陛下。”武周召人,问之曰:“卿等汗马辛勤,近与唐兵较其胜负何如?”金刚对曰:“臣本命南侵,已据数郡之地,因使敬德把守柏壁关隘,臣自领兵前进,与唐对敌。
臣力不敷,被唐兵杀败,敬德关内不发兵救援,欲陷臣性命,却又走透消息,与完颜百达里应外合,将关献与唐人,尽竖大唐旗号,致臣损折人马数万,臣今星夜前来请罪。”言讫,哭拜于地。武周大怒,曰:“敬德匹夫,丧师失土,有何颜见吾耶!”敬德告曰:“柏壁之失,非敬德失守之罪,实西突厥遣挞里忽假装北兵完颜百达来关相助,众皆不疑,不防其攻打,乃李世绩之计也。”武周转怒曰:“汝乃土木之人,不知为将之道,安可信兵来相助,不审虚实,辄自与之同处而亲用乎?汝之反情已见,尚敢在吾前巧言抵掩乎?”敬德曰:“虽一时昏暗,致获大罪,皆因元帅主意,不干臣事。”武周终是不听,即喝武士推出斩之,以正军法。
言未绝,旁边闪出一人,面如枣色,豹体猿腰。河西人也,姓苑名君璋,现为殿前都虞候。君璋奏曰:“方今唐兵至近,国家用人之际,千兵易得,一将难求。今日敬德犯法,虽当死罪,望大王权记过,后以功赎之。”众皆哀告,武周怒气方息,将敬德免死,贬在长行,只与三队人马,令敬德领去介休护守粮草,若再疏失,定按军法。敬德满面羞惭,拜别武周,离出朝门。次日,敬德结束了,跨刀上马,带领三队人马离了太原,径向介休进发。正在起行,忽有军士来报:西南角上有一团毫光冲天而起,滚来滚去。敬德趋前视之,果见光芒照人眼目。
敬德疑为妖怪,拽满雕弓,单射一箭,弦响处不见了光,急使人探之,乃一块顽石,石上有“困避守时”四字。敬德见了,叹曰:“此天命也!上天无非令吾安分守己,以俟天命之意。”即将顽石打为粉碎,勒马前行。正值人夫管押粮车来到,敬德亲自点视,粮计一千石,草有二千束,车上各插小黄旗为号。
是日黄昏左侧,行至安封,敬德令守车军士将粮车安顿歇息,次早又行。护粮官曰:“此处空僻,贼人往来之地,可防深夜劫粮,恐生不测。”敬德曰:“既是如此,汝等各宜仔细,谨防贼劫。”是夜,敬德宿于野营,不解衣甲,坐以待旦。已及二更之次,月色甚明,只听得前途吵闹。军人报言有贼,敬德遂提鞭勒马,向前探视。行不二里,一声炮响,喊杀连天。敬德举头视之,见后面一派火光,上下通红。急勒马回来,只见大车小车,惟听闻霹雳之声,大束小束,俱化为灰烬之末,三千粮草,霎时间被唐兵烧毁无存,护送人夫,烧死大半。
却说寻相被挞里忽假装北兵,夺关赶散去,至梁公谷躲避月余,知敬德获粮驰马来奔,二人接见,具诉前事,且惊且喜,因邀共饮。二人坐至半夜,敬德忽然仰面大恸,寻相曰:“将军于矢石交驰之下,百万对敌之时,全无惧怯,今日何故痛哭?”敬德曰:“前日之难未免,今日又招此祸,如之奈何?此是唐人用计迫我,今进则必死,退无容身之处,吾居颠沛之中,命死须臾。暗想空立于世,不能成其大事,是以痛哭。”寻相曰:“汝勿忧虑,此事极是容易,只在反掌之间。吾观武周确非成立之人,每视唐王真乃圣明之主。将军事势危迫,进退无路,古人背暗投明,君子所取,吾与将军共投至大唐,必得重用,何乃自苦如此,而受人之危乎?”敬德曰:“为人臣而怀其二心,是不忠也。况李渊亦是僭国,武周何劣于唐?今若一时苟且,后遗万载臭名,此事吾宁就死,决不苟为!”寻相曰:“好人难做,汝若不听吾言,却有后悔。”敬德曰:“吾今暂回介休,收拾军马,与汝同取回柏壁关,将功赎罪,庶几得免。”寻相只得从之,遂领兵驰人入休,是夜宿于城中。
次日天明,忽哨马报言:唐遣李世绩领着大兵把介休城池团团围绕,军马甚是利害。敬德急上城观之,见唐兵四面围绕,水泄不通,约有五千之众。世绩立马于麾盖之下,左右顾盼,指挥军人,令其四面夹攻,喊杀连天,振声不绝。敬德便欲领兵出城,寻相又曰:“将军只宜固守,不可出战。吾观大唐人马甚是雄壮,将军虽勇,寡不可以敌众。紧闭不出,终是孤城难守,况世绩多谋。今时势如此,将军不听吾言,可熟思之。”时敬德累闻寻相之言,又记石上“困避守时”四字,乃知天命有在,守己为荣,因无战心,遂唤左右之人多造军器,严紧守护,又不出战。不知此城还守得否?
总批:丧师失土,金刚诿罪于敬德,哪知西突厥遣兵来助,实出于世绩之计,初非敬德之有反情也。及介休之贬,护守粮草,却又被唐兵烧毁无存。奈何彼武周非成立之人,唐王乃圣明之主,德所了然,第“困避守时”四字,又不可视为顽石云尔。
隋唐两朝志传
第五十七回 金刚败走北突厥
却说秦王取了柏壁关,知敬德被谮,困守介休城内,遂总督十二道总管催兵前进。兵至莒州,前部先锋马三宝先到,宋金刚使先锋雷琳与薛坦引兵三万屯淑口,围堑二十余里,周围鹿角,密护正严。马三宝回禀秦王,秦王曰:“且不可战,彼欲老吾兵也,若攻之正中其计。且定扬贼众大半在此,其巢穴必定虚,我等可弃此处奔太原,贼必往救之,就于中路破之,必获全胜矣。”众皆曰:“然。”尽勒兵从小路望太原而去,大张旗帜,军转山北。
却说雷琳与薛坦正在帐中议曰:“若唐攻打之时,切不可轻出,弓箭炮石不许乱发。唐兵远来,难以久住,待粮尽退去,用兵击之,一鼓而可擒李世民矣。”言未毕,忽然唐兵转过山北而去。雷琳大惊:“唐人知太原无军,必去攻老营也,若太原有失,吾此处皆无用矣。可尽起定扬之兵迤然击之。”
原来秦王留下十数人扮作乡民,暗窥虚实,见刘兵欲起,飞报知秦王。秦王曰:“彼知吾取太原,